眼前二人剑拔弩张,绿枝连忙跪下:“回大人,是这位李公子见我家小姐貌美,出演调戏,我家小姐气不过,这才打了他一顿,要说有错,也是他自找的。”

李秉连忙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贱蹄子,你胡说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就要去打绿枝。

见此情形,一直守在屏风后的书庭连忙冲出来,将他拦住。

“李公子,这可是衙门,我们大人都在上面看着,麻烦你好好说话!”

“啪!”

陆行云拍响惊堂木,冷声道:“肃静,是非曲直,本官自有论断,尔等不可惊扰公堂,来人,去酒楼请人证。”

话音刚落,几个衙役立即出去,将几个人证从酒楼里请出来。这几人虽有心包庇李秉,又害怕陆行云的严酷之名,当下便将事实说了,证明是李秉有错在先。

沉吟片刻,陆行云眸光一凛,高声道:“是非曲直现已查明,是李秉有错在先,其当街调戏民妇的行为,触犯本朝律法,故判十杖以儆效尤!”

“至于案妇,虽事出有因,但私自动武亦触犯律法,罚三百钱予李秉治伤。”

姜知柳远山眉一蹙,抿着唇,拱手道:“民妇...谢恩...”

这样的判决没有任何不公,可到底还是罚了她。

若是以往,她自会体谅他为官不易,可她本就余怒未消,现下自然难给他好脸色。

旁边,李秉听到自己要被打十杖,吓得脸色发白,怒吼起来:“姓陆的,你不念旧情就罢了,你已经对不起我妹妹了,现下还想让人打我,你有没有良心啊!”

“肃静!尔触犯律法事实俱在,岂可容你冒犯公堂,来人,行刑!”

就在此时,一个衙役走过来,朝陆行云耳语了两句,他眉头微蹙,思索了片刻,起身朝后堂走去。

见他突然离去,姜知柳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须臾,陆行云便出来了,朝她看了看,这才走到主位坐下。

“案犯李秉罪证确凿,本该立即行刑,但念在你往日多次捐建学堂、救助孤寡,又重病未愈,允你回去修养十日,再来领罚。”

清冽的话语传入耳畔,姜知柳的心沉入谷底,摔得粉碎,手脚冰凉一片。

她死死盯着他,脸上忽青忽白。

他不会无缘无故拖延行刑日期...除非...

她转眸往窗外望去,透过窗纱隐隐看到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容颜娟秀婉约,气质娴静端雅。

只一眼,她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熟系的名字。

拳头越攥越紧,姜知柳眸光一锐,转身就往外走,衙役连忙拦住:“大胆,大人在此,尔等怎可先行!”

“罢了,让她走。”

台上,传来一声叹息。

姜知柳冷然一笑,快步走出去,绿枝愤愤地瞪了陆行云一眼,赶快跟上去。

回府之后,姜知柳便把自己关在屋里,谁都不理,不吃不喝。

傍晚,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夫人。”

姜知柳正抱着膝盖,坐在**,听到声响眉头一蹙,连头都没抬。

许是知道她不会开门,只听砰的一声,陆行云已将门踢开,他走到内室,盯着姜知柳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在床畔坐下。

“夫人。”他伸手,朝她探去。

姜知柳却一把打开:“出去。”

目中露出些许无奈,陆行云叹了叹道:“我知道你生气,可李秉是李静姝的二哥,李静姝和大理寺卿家的姑娘是闺中密友,今日又正好在那里。”

“你知道的,当初我允诺答应替她做三件事,所以她就求我免了李秉的刑罚。”

抬起眼眸,姜知柳冷笑:“所以根本不是延后,而是没有杖责了,对吗?”

“...是。”他抿着唇,如实回答。

“哈,哈哈!”姜知柳满脸自嘲,眼底蕴满了萧瑟凄凉:“所以你为了李静姝,连你一贯的秉公办事的原则都抛弃了,甚至为了她,原谅了调戏你妻子的人?”

面上一滞,陆行云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似被堵住了。

“柳儿...”半晌,他再度伸手。

“不要叫我柳儿,我恶心!”

姜知柳狠狠打开他的手,眼里满是厌恶。

“...罢了,我明日再来看你吧。”

陆行云叹了叹,转身往外走,身后却传来她冷冷的声音:“不必!”

脚步一顿,他面上泛起无奈之色,举步往外走,到了院外,他忽然停下来:“书庭,替我做一件事。”

说着,朝书庭小声的说了些什么,书庭连忙点头,朝身后的翰海苑看了几眼,飞快地跑了。

这一晚,姜知柳坐在**,半宿都没合眼,脑子里乱成一片,一会儿是他对她好的样子,一会儿又是陆行云坏的样子。

尤其是今日的事,她相信他不喜欢李静姝,可他为了李静姝竟然一再让步,甚至不喜让她受委屈。

这口恶气,她着实咽不下去。

越想越气恼,她感觉胸口都要炸开,便起身拿起青锋剑,到院子里一阵乱舞,连院里的树都遭了殃,被砍得七零八落。

累到极点,她这才罢手,回屋歇下,晚上还梦魇不断。

翌日醒来时,眼角顶着两圈乌青,面容也很疲惫,但她不想让人发现,便让绿枝铺了厚厚的脂粉。

用早膳的时候,她更是对陆行云没个好脸色,看都不看一眼。陆行云自觉有愧,只得保持缄默。

晌午的时候,绿枝从外面进来,喜笑颜开的:“小姐,你不知道,我刚从街上回来,听闻那李秉和他的爹的爱妾私通,被他爹狠狠抽了一顿,没个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姜知柳一怔,问:“家丑不可外扬,他爹生气归生气,却不会让这消息流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绿枝垂着脑袋,绞着手,说不出个所以然。

“说实话!”

“好吧,其实是书庭告诉我的,说是世子让他派人去查李秉干的坏事,再揭发出来,还叮嘱不让你知道。”

闻言,姜知柳凝了凝,眸中露出些许复杂。

陆行云一诺千金,可他现下这样做,就是违背了对李静姝的承诺...

可他既然做了,为何不愿让她知晓?

因为自尊么?

想起自己对他斥责的样子,她拳头一紧,心里似有大风吹过,将昨日的怒气吹散了大半。

望着她逐渐舒缓的神色,绿枝松了口气,小声道:“小姐,我方才还得知另一件事,那天你从书房离开后,世子让玲珑在院子里跪了大半天,还说要让她去城郊的庄子里待着。”

“城郊...”姜知柳一愣,露出思索的神色

“对。”绿枝点点头:“小姐,你在想什么?”

“走,咱们去‘送送’玲珑。”

姜知柳冷然一笑,起身往后院走去,到了杂役房后,她驱散众人,只留玲珑一人。

见她只盯着自己不说话,玲珑面上一慌,连忙跪下:“世子妃,那日是奴婢一时糊涂,求你放过奴婢吧。”

勾了勾唇,姜知柳竟伸手将她服了起来:“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我过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你母亲是先王妃的贴身侍女,对世子更有抚育之情,你在世子心里自然与寻常婢女不同。如今你也到了及笄的年纪,待在庄子里没得误了你,这样吧,我做主给你寻了个好亲事,就是城东的孙铁匠,虽说人粗鲁了点,但却老实本分,有个好手艺,你嫁过去少不了你的吃穿。”

闻言,玲珑脸色大变,又噗通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哀求:“世子妃,我求求你,我不想嫁人,不想啊!”

“你一个大姑娘,不想嫁人你想做什么?”

姜知柳脸色骤冷,一脚将其踢开:“还是说你以后想借着回府看望母亲的时机,再度爬上世子的床?”

“...”

玲珑双眸一瞪,露出慌乱的神情。

“怎么?说中了你心中所想?”姜知柳勾了勾她的下巴,冷笑:“真可惜了你这张白净的小脸,你若本本分分,我念在你母亲的份上,必定给你寻门好亲事,可你却妄想勾引世子,真是生了豹子胆了!”

“奴婢...奴婢没有...”玲珑结结巴巴,双眼水汪汪的。

“总之,我既然来了,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姜知柳昂起下巴,将她往地上一甩,板着脸快步离开。

望着她冷酷的背影,玲珑满脸委屈与不甘,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

当天傍晚,陆行云早早便回来了,刚进府,书庭就告诉他,姜知柳要把玲珑嫁给孙铁匠。

得知此事,他只怔了怔,摆手道:“随她去吧。”说完径直走进翰海苑,见姜知柳坐在床边看书,便坐在旁边静静看着她。

被他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姜知柳把书放下,没好气道:“你老盯着我看什么,下你的棋去。”

见她虽然在训他,可神情却缓和了许多,他眸光一松,走过来蹲在她身畔。

“你不生气了?”

“谁说的?”

她小嘴一掘,往旁边拧了拧。

眉眼微弯,陆行云起身从后面抱住她,慨叹道:“柳儿,我也想像你一样随心所欲,可是我要坚守的东西太多了,你明白吗?”

“...可是昨天是李静姝,那以后呢?你是不是每一次,都要把我放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