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书在这庄园里到处取材, 四处探索,我行我素地白嫖场地,格雷心里巴不得他赶紧滚, 他想寻找一个跟沈墨遥独处的机会。

完全失算。

沈墨遥跟陈郁书单方面回到热恋期, 强度比刚和陈郁书认识那会儿还要浓烈, 不管格雷往哪边带路,他都只跟着陈郁书走, 听着陈郁书对着这些壁画高谈阔论, 给他讲解建筑的风格历史。

格雷满肚墨水都被陈郁书抢占, 不留给他一句显摆的机会, 如此看上去, 陈郁书反倒像这里的主人, 真是把白嫖做到极致,一边给自家的综艺录制素材,一边在这风格迥异的地方泡沈墨遥, 两手齐抓, 一样都没耽误。

格雷稍不留神,这对比翼鸟又跑没影了。

他深呼一口气,平复这口梗在胸口的怒火,他大费周章把沈墨遥弄过来,总以为陈郁书这种肉身凡胎,只是个不值得浪费精力的炮灰,但是时至今日,数次交锋,格雷已经察觉到陈郁书异于常人。

他们还能保持现在这种表面“和谐”, 不止是格雷没有亮出底牌, 陈郁书也一样。

格雷调转方向, 往陈郁书和沈墨遥私奔的地方款款走去,不管陈郁书在他的地盘上搞些什么花样,想摆脱掉这栋拥有生命的古老宅子,可能性微乎其微。

陈郁书最后会被它吞噬,而沈墨遥也会永远困在这里,这是这栋宅子的意志。

格雷还没碰见过进入这栋建筑以后、还能完好无损走出去的东西。

不管是人还是鬼,他都没见过。

除了他自己。

格雷跟随着宅子的指引,往陈郁书和沈墨遥躲藏的地方逼近——

刹那之间,沈墨遥和陈郁书的声音又出现在另一个方向。

沈墨遥被陈郁书逗笑了,清脆的笑声回**得到处都是,好像哪里都有他的存在,完全混淆了格雷的判断。

格雷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沈墨遥开始跟他玩阴间的了,之前那副小白兔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怜悯,给了沈墨遥一整晚的休息时间。

然后沈墨遥拿这宝贵的一整晚,跟陈郁书通宵干好事,让整个宅子里非人的东西都不眠不休地听着,现在他神采奕奕了,格雷的怜悯之心被践踏在地底,沈墨遥根本不是好拿捏好拐骗的个性,他性子很倔,认定了陈郁书,根本不会给别人见缝插针的机会。

现在沈墨遥满血复活,遭殃的是格雷,这对情侣开始捉弄他,原本在这栋鬼屋里,只有客人被捉弄到发疯、精神失常,直至死亡,最终成为屋宅的养料,今天还真叫陈郁书和沈墨遥风水轮流转,反而让格雷变成一个无头苍蝇。

格雷追着沈墨遥的踪迹,挂画上的妇人用眼珠为格雷指路,格雷继续跟着屋子的指引,果然嗅见了沈墨遥那股带点阴森气的香味。

他再逼近两步,顿时宅子里东南西北各处都响起哒哒的脚步声,好像有无数侵入者在过道和楼梯上拼命跑动。

整个宅子都震了起来,像一头想甩掉身上寄生虫的巨型怪物,格雷停在原地不动,这些稀里哗啦的脚步声终于缓下来,变成缓慢的踱步,拖着步子在他的大宅里走来走去,楼上也有,空旷的过道也有。

比起格雷这些盯人的挂画、会瞬移的家具,沈墨遥制造出中式阴间,氛围感可热闹太多了,格雷面色铁青,古宅也在愠怒,但是他们不能拿沈墨遥怎么样。

他们从来没见过沈墨遥这样的阴鬼,发现沈墨遥的存在时,立即就对他萌生出极大的兴趣,就像收藏家寻到遗失已久的珍品,自然想把沈墨遥据为己有。

也许这种贪婪的想法,是格雷和宅子即将翻车的重要原因。

哒哒……哒哒……

一对脚步声突然出现在格雷身后,缓缓朝他走来。

格雷蹙起眉,他虽然长相英俊,但是神出鬼没,气质吓人,一般人都会对他产生生理恐惧,只有沈墨遥,居然敢反过来吓唬他。

哒哒……

格雷敏感地感觉到自己影子被这双脚踩在脚底,让他的后背有一种微妙的压迫感。

继而是他的鞋后跟,被一排软软的东西抵住。

是脚趾。

格雷冷笑着,缓缓开口:“这栋宅子,除了陈郁书以外都是非人的死物,你确定要招惹我吗。”

后面的东西并不说话。

格雷鞋底蹭过地板,转过身来,和背后这个肤色发青的沈墨遥面对面,沈墨遥眼睛睁得很大,一动不动地盯着格雷看,格雷看着这个不对劲的沈墨遥,伸出相当修长的手指,和陈郁书骨节分明、皮肤白皙的矜贵少爷手相比,格雷的手要干枯很多,是耗尽生命的状态,像枯枝一样。

看到沈墨遥的脸蛋,神情很呆滞,眼神也相当空洞,像个阴森森的玩偶摆件,不管怎么说,特别漂亮,格雷的笑容即刻立即回到面上来,他企图捧住沈墨遥的面庞,抬起这张精致的脸,想让沈墨遥晦暗的眼睛看向自己。

“只要是你的样子我都会觉得很好看,你真的要吓我吗?”

这个空洞的、阴间的沈墨遥蹙起眉,脸上终于做出一点表情,格雷的好脾气全都回来了:“能讲话吗?我只是想要一个和你独处的机会。”

在格雷的手指即将碰到沈墨遥的脸颊时,沈墨遥突然一阵青烟地消失了。

格雷意犹未尽地嗅着沈墨遥遗留下来的阴间味道:“你的傀儡看上去也和你一样可爱。”

没有人回应他。

格雷抿着笑,沈墨遥单独来捉弄他,没有陈郁书搅浑水,格雷觉得自己被撩到了,再继续寻找沈墨遥的踪迹时,一点都不再恼火,在这你追我逃的游戏里品到一丝趣味。

*

“……妈的,坏事了。”

沈墨遥眼睛发直,等到他收回吓唬格雷的鬼影,涣散的眼瞳又重新找回焦距,格雷的苍白面孔被陈郁书眉头紧皱的脸庞替代。

陈郁书盯着沈墨遥:“怎么了?你不是去捉弄他了?没成功么。”

沈墨遥别开眼,有点心虚:“差,差不多是这样。”

我能说我觉得把他刺激得更加兴奋了呢。

不愧都是看上沈墨遥的男人,阴间癖好如出一辙,沈墨遥以往在副本里使出这些花活,准能吓得人吱哇乱叫,可是对付格雷,除了成功混淆他的判断,有耍到他团团转,在吓格雷的方面,沈墨遥是大失败的。

沈墨遥有点品出格雷对自己暧昧的意思,陈郁书迟迟不说话,沈墨遥偷偷瞥了他一眼,没想到正跟陈郁书的眸子撞了个正着。

陈郁书一直都在盯着他。

陈郁书开口:“别骗我,我能听出来。”

沈墨遥摇摇头:“没骗你,只是没太成功而已,又没什么大事,我还在继续捉弄他呀,你放心,他一时半会找不过来,他现在还在另一头呢。”

沈墨遥和陈郁书呆在宅子外的花园里,说是“花园”,实际上这里常年湿冷多雾,缺少日照,这栋古宅也很排斥生命,所以花园里一整片干巴巴的景象,四处都是枯枝落叶,藤蔓如蛇行——苔藓倒是泛滥成灾。

沈墨遥被陈郁书抱在中央的喷泉台子上,两条细腿垂在台子边缘,腰上搭着陈郁书的手指,陈郁书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导致沈墨遥的眼睛完全和他平视,陈郁书眼神锐利,沈墨遥想躲都躲不开。

喷泉池子只剩一个残缺的人鱼雕塑,一潭漆黑的死水。

之前陈郁书一直在跟他说闲话,甚至有功夫跟他分析《吓死鬼》第一期会火爆、碾压小恋综上位的二十个原因。

还是踏马的和平时约会的样子没什么区别,陈郁书居然还在跟他讲正事。

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屋,联想二人昨晚干的骚操作,现在藏在秘密花园里秘密幽会,你完全不能说他们不合理,这本来就是一对不按常理出牌的阴间夫妻。

陈郁书一边白嫖格雷的房子一边泡沈墨遥,沈墨遥一边跟陈郁书聊骚一边耍格雷,格雷却还在坚持不懈地寻找沈墨遥的踪迹。

这个情窦初开的鬼宅主人碰上这样一对,没准是他这几个世纪以来最倒霉的事。

沈墨遥不想跟陈郁书提起格雷的暧昧,把话题扯回去:“你真的认为《吓死鬼》能火吗?”

陈郁书没接话,他还是盯着沈墨遥可疑的脸,沈墨遥又尝试勾引他几句,突然被陈郁书……喷泉池子咚?

陈郁书语气不善地问他:“格雷对你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

“碰你了?”

“没碰到!”

陈郁书瞳孔缩了缩,重复沈墨遥的话:“没,碰,到?碰你哪没碰到?”

沈墨遥看陈郁书的状态,他怎么觉得陈郁书好像早就知道格雷不正经?

所以沈墨遥才会被陈郁书在心里尊称为一声——大傻子。

“反正就是没碰到!”

“到底碰你哪了?”

沈墨遥低下头,嘴角神他妈忍不住抿住一点笑意,他怎么觉得陈郁书真吃醋的时候,挺苏的。

不管是对格□□不住脾气,还是现在这个醋疯的样子,沈墨遥都好吃。

就是有点致命。

沈墨遥嘴里含糊地吐出一个字:“脸。”

陈郁书立刻捧住沈墨遥的面孔,眼里全是嫌恶,平时也没什么洁癖,现在却用拇指抹着沈墨遥的脸蛋,好像要把格雷的觊觎抹下来。

沈墨遥笑盈盈的:“你一边亲一口可能效果更好一点。”

“看我吃醋很好玩对么。”

“嗯啊。”

陈郁书哼了一声,把沈墨遥抱下来,拉着他踱步离开花园,有格雷在四处逡巡,他们不能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

刚好,他要把这古宅所有值得拍的地方都录下来,今天嘛,就全天跟格雷打游击好了。

沈墨遥直笑:“我觉得好损啊,吃他的住他的,还耍他玩。”

“不爽吗。”

“哈哈哈哈,爽死啦,以前没有跟你交往,还不知道做阴比原来这么爽。”

陈郁书没睬他,心里还惦记着格雷想摸宝贝大傻子脸蛋的事,报仇不隔夜的陈郁书相当不爽,牵着沈墨遥,忍不住喃喃道:“我已经摇人了,陪他玩一会儿,到时群殴他。”

沈墨遥耳朵比人灵敏,立刻捕捉到陈郁书这句奇怪的话,蹙起眉:“什么叫你摇人了??这里没信号,你怎么会联系得上别人?”

陈郁书露出一个神秘微笑:“华国的玄学力量天下第一,你有意见么。”

“没意见,但我不懂。”

“不懂最好,到时候你看好戏就行。”

“什么啊。”

“记住我话里的重点了么。”

“华国玄学天下第一?”

陈郁书微笑:“记在脑子里,重点要考。”

还挺爱国的!

他们走出花园时,那探出头的藤蔓,猛地用一根尖刺狠狠地扎进陈郁书中指的指背上,一颗血珠子迅速地冒了出来,猩红夺目。

陈郁书“嘶”了一声,他迅速抬起手,看到被扎出的血珠,匆匆蹭在衣服上,在沈墨遥反应过来前将手藏在背后。

“怎么了?”

“没什么。”

沈墨遥眯起眼:“你也别想骗我,给我看看。”

“真没什么,赶紧离开这里。”

沈墨遥一个闪现,鬼已经到了陈郁书另一边,陈郁书的手腕被他抓起来,沈墨遥对血腥气味很敏感,一下就看到了伤口所在。

他想也不想地就含住了陈郁书的伤口,满面紧张,给他吸出脏污的血液。

陈郁书面上有一点红,垂着眸子看沈墨遥这副诱人之色,确实是千真万确的、一心一意在给他做老婆。

陈郁书另只手摸着沈墨遥苍白的脸蛋,瞥向那只探出来的藤蔓,陈郁书无比确定它是刚刚才冒出来的。

陈郁书对着它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应该是在对着操纵它的古宅笑。

沈墨遥放开陈郁书的手指,仔细打量着,上面除了被他弄出的湿濡,血珠已经不太渗出了。

沈墨遥抬眼看着陈郁书:“得去洗一下,万一刺里有毒呢?”

“不是被你吸出去了。”

“我总觉得你说这样的话很不正经。”

难道你刚刚干的事就很正经吗。

陈郁书心想,能吸他的血而不毒发身亡的东西,这世上只有沈墨遥一个了吧,他俩确实是天生绝配。

“没我血毒。”

“那也得洗洗,找个卫生间吧。”

陈郁书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也行,不管中式西式还是日式,厕所都是最阴间的,说不定可以拍到点什么。”

“对,对,最阴间,味道也大!!还在想着你的垃圾节目!!!我一点也不想拍这种灵异节目,你下回再骗我,你就完蛋了!!”

沈墨遥一脸怒气地拽着陈郁书找厕所,陈郁书对他突如其来的怒火不做评价,闭上嘴挨骂。

沈墨遥哪里是生气,他开始怕了,大喊大叫,给自己壮胆呢。

不戳破他。

*

“阿书?”

陈郁书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沈墨遥怯怯的、可怜的、急需寻求帮助的声音。

他回头看,和格雷如出一辙,他也看到了那个表情呆滞、眼眸涣散的沈墨遥。

“阿书?抱抱我好不好?”

陈郁书蹙起眉,又瞥向身边这个完全暴露怂比本性,抱着他胳膊不撒手的话痨沈墨遥,忍不住问他:“你开始整我了是吧?”

沈墨遥瞪着惊恐的大眼睛:“你什么意思?卧槽这里好可怕,你觉不觉得有点发绿,厕所不会有幽灵吧??”

陈郁书看着沈墨遥这种表现,顿时把话全都咽了回去。

再回头,那个让人心生怜悯的“沈墨遥”早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