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书将沈墨遥带去停车场,掏车钥匙的时候,沈墨遥的手腕轻轻挣扎了两下,陈郁书如此聪明,怎么不懂沈墨遥的意思。

沈墨遥在提醒他。

陈郁书立刻松开手指,三两下就牵习惯了,这是下意识的行为,怎么控制得住。

沈墨遥倏然把手藏进衣袖里,灵异界大boss,今晚光在害羞。

不过再怎么来电,也到了见好就收的时候,他跟陈郁书会产生交集纯粹是巧合,没有共同交际圈的人,即便加上联系方式,在好友位里也只有落灰的下场。

沈墨遥咕哝着:“我……打车回去了,就在这里分手吧,谢谢。”

陈郁书听见“分手”两个字,脸色不大妙,他个性并不热情,更不会像海王那样张口就撩。

陈郁书自顾打开车门,其实心里清楚,沈墨遥真想走,也不至于跟他在这扭扭捏捏,含含糊糊。

陈郁书将副驾驶的门拉得很开,眸子看向沈墨遥,意思昭然若揭。

沈墨遥瞬间会意,眸子里涌上满满的欢愉之色,用揶揄掩饰着。

沈墨遥没有立刻行动,也直勾勾看着陈郁书,非要寡言的陈郁书说出来不可。

陈郁书很厌恶耍心机的人,觉得浪费自己时间,但是沈墨遥跟他这般,陈郁书却很吃,沈墨遥身上没有一点酒肉臭气,即便耍起心机,眼睛也亮晶晶的,像食草动物一样单纯无害带点萌。

确定单纯无害?

陈郁书只好让一子,顺着沈墨遥的意思说出口:“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沈墨遥是一根害羞的老油条,身上确实很多油,滑溜溜的,一下就钻进了副驾驶,快成一条鬼影。

好吧,确实是鬼影。

陈郁书却没往驾驶座来,倚靠着车门,在手机屏幕上操作着,然后拉开后门,坐到后座去了。

沈墨遥安全带都系好了,一脸你不送我都不行的意思,怎么陈郁书不按常理出牌。

车底盘下沉,陈郁书已经在后座坐好,沈墨遥蹙着眉,拿余光偷瞥,只能看到陈郁书的长腿。

不会喝多了吧?才喝了几口啊?酒量这么——

沈墨遥脑子转过弯来,嗐,人家才没有喝多,不能酒驾。

陈郁书刚刚应该是去叫代驾了。

沈墨遥浑身别扭,陈郁书的膝盖还在他的椅背上一顶一顶的,不知刻意还是无心,反正让沈墨遥心乱是真切的。

陈郁书接了代驾打来的电话,沈墨遥有种迫在眉睫的感觉,等到司机过来,他就更不好意思换位置了!

陈郁书很快就跟代驾师傅沟通明白,挂掉电话,空调吹着冷气,混着沈墨遥阴寒的阴间味,豪车也成了灵车,陈郁书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就是不一样,跟沈墨遥单独呆在逼仄的空间里,完全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沈墨遥决定给自己找个台阶:“咳,这个,好像坐前面晕车会厉害一些。”

陈郁书的嘴角已经翘起来了。

现在是陈郁书反攻的回合,一车十子寒,横扫千军:“晕车是小脑的问题,和前座后座有什么关系。”

沈墨遥语噎,他总以为陈郁书是个玲珑的人,互相有好感,你难道不该说句:“确实,坐我旁边吧。”

沈墨遥不相信陈郁书听不懂,这是故意逗他,没想到看起来冷冰冰的性格,也会捉弄人。

沈墨遥说话间安全带都解了,这里这么安静,卡扣的咔哒声陈郁书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真是把沈墨遥尬住了。

沈墨遥眼珠转了转,又咔哒一声,卡扣扣了回去。

我解得开,怎么就扣不回去了?

陈郁书错误估计了沈墨遥的脸皮,想看沈墨遥满面臊红的期待是落空了。

“对哦,是我不科学,那我就坐这吧。”

陈郁书:“……”

放弃得挺快。

代驾司机已经走过来,脚步声催人,陈郁书打下车窗,朝司机示意。

沈墨遥感觉陈郁书抵着椅背的膝盖顶得更厉害了。

原来只是看起来淡定,这家伙心里跟自己一样急。

沈墨遥虽然在这跟陈郁书互撩,当然,是小学生较劲的撩法,沈墨遥心里还惦记着陈郁书喝了半杯不干净的酒,沈墨遥不是活人,他就是对瓶吹鹤顶红都没卵事,但陈郁书机体正常,健康活人,真的没事吗?

司机已经走到了十步远处,顶着沈墨遥椅背的膝盖突然放松下来,沈墨遥窃笑——陈郁书放弃抵抗,乖乖投降了。

陈郁书自己打脸,扬声:“你坐过来。”

沈墨遥立刻便像燕雀一样飞过来,这么主动。

陈郁书没戳穿他,当做看不见沈墨遥的兴高采烈,打情骂俏的事讲究分寸,过了就矫情了。

再过嘛,就是油腻!

司机也是罕见接到这样的豪车,本来很激动,但是靠近来,总感觉有殡仪馆的气场……

司机努力把注意力放在车标上——嗯,感觉好多了,甚至开到阴间去也不是不行的程度。

有钱能使鬼推磨。

人推鬼都行。

沈墨遥坐在这感觉才对味,和陈郁书隔着若有若无的十厘米,是互相能闻见香水味的距离。

沈墨遥很好奇陈郁书的香味是哪个牌子的大作,又很后悔出门没有收拾,总觉同陈郁书的矜贵比之,相形见绌。

他怎会知道,陈郁书也有同样的困扰——很想把额上散落的碎发抹上去,不过,不想沈墨遥发现,算了,忍着吧。

只要互相看对眼,感触其实是完全共通的。

沈墨遥两分羞涩一分尴尬七分来电,在世间行走这么久,从没碰上陈郁书这样的人,看一眼,胸口就会开花。

沈墨遥担心陈郁书误解他的身份,他是替王三秋陪老总活跃气氛去的,沈墨遥不常在南城待着,无所谓非议,毕竟他的圈子又不在这里。

可是半路杀来陈郁书,沈墨遥琢磨着怎么也得跟他解释几句,半晌开不了口。

解释个屁,解释不清。

沈墨遥不知道说什么好,闭着嘴,更切实地感觉到同陈郁书之间的电磁场,往他每寸血肉里送来一股蠢蠢欲动的震感。

司机已经启动引擎,南城繁华太多,夜生活才刚开始,街面五光十色的,透进车窗时混着玻璃的灰调,形成无数暧昧的光点,在沈墨遥和陈郁书身上缓缓游走。

沈墨遥看着印在陈郁书身上的光点,有一种很煞风景的想法。

像虫子。

陈郁书身上的阴煞之感一直很浓重。

这么晦气,沈墨遥觉得更对味了,就像酸菜鱼里的泡椒,是点睛之笔!

“你现在——”

“刚才——”

竟然同时开口。

沈墨遥尴尬地收了声,这暧昧感混着青涩的莽撞劲,还有些心有灵犀的通感,便显得更加刺激新奇,鬼都意乱情迷。

要命。

他的手指碰到了陈郁书的指尖,本来两人的电磁场就在冲撞,现在肌肤相触,效果和导电体一样。

沈墨遥猛地缩回手,汗毛倒竖,更像触电了。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那些酒生效了?

陈郁书淡定得很,沈墨遥耳根子都红了,他依然面如冠玉,稳如老狗。

但沈墨遥绝对相信陈郁书对自己有感觉。

看对眼需要有来有回,磁铁得碰上铁才能发挥磁力,尤其是沈墨遥这种不懂**的阴鬼,如果陈郁书真是表里如一的硬石头,怎么成了沈墨遥眼里的带磁物件?

沈墨遥有种预感,他今晚有可能和陈郁书发生点什么。

沈墨遥打开手机屏幕,王三秋的99+条信息挤满了6英寸的屏幕,附加几条《心动鹊桥》的导演制片发来的问候消息。

沈墨遥从来不晾着别人,这个世界大多人都对他表示善意,在别的世界沈墨遥从没被这么对待过,自然有求必应,尤其别人跟他发消息的时候,他都是立刻回复。

今晚就……任性了,沈墨遥没精力去管别人,他的心思全飞在陈郁书身上,王三秋还在疯狂手速发消息,沈墨遥只是看了眼时间,立刻息屏。

快到候机时间了。

沈墨遥给这个酒局满打满算留出三个小时,紧接就奔赴机场,现在也并没有超出预期之外,甚至时间还很富余。

但是坐着陈郁书的车瞎晃悠,那可就不够了。

沈墨遥一个字也没提要赶飞机,只是安静地坐在陈郁书旁边,俨然是故意要错过航班。

他也没想好改签到什么时候,万一……明天还跟陈郁书呆在一起呢?

啊呀,在想什么玩意,沈墨遥别开脸,心里在骂王三秋,他本是只单纯得要死的阴鬼,结果天天被王三秋荼毒,他也不干净了。

陈郁书很绅士,沈墨遥长得漂亮,让着点也无所谓。

反正多得是欺负的机会。

“你先说吧,想问我什么?”

沈墨遥迟疑着,这么老油条,挺会装斯文:

“……你叫什么?”

“陈郁书,阴郁的郁,书本的书。”

沈墨遥咂舌,对待有好感的人,他一向心直口快:“呃,有点晦气。”

“是有点晦气,不过道士说‘郁’字属水,适合我,而且草木郁郁,荫泽后代,左‘有’右‘耳’,兼听八方,不会被小人算计。”

沈墨遥眼睛闪闪发光,又被陈郁书装到了。

“虽然闻所未闻,但好像有点道理。”

陈郁书只道:“看相的骗子,不就靠牵强附会,反正,我对名字无所谓,取什么都可以。”

沈墨遥对陈郁书眨眨眼,睫毛密得发颤,美颜暴击。

“那也不是,不是还有郁金香啊,这花色彩绚烂,向阳避风,一点也不阴郁。”

陈郁书觉得沈墨遥是在恶意撩人。

陈郁书假装矜持,淡淡道:“那你也可以去看相骗人了。”

沈墨遥性格外露,眼睛立刻笑得像弯月,眼里是种众星捧月的光彩。

陈郁书瞥着沈墨遥,他的漂亮不是浮于表面的面具,而是鲜活的,流动的,一颦一笑都有看点。

沈墨遥不是池中物,陈郁书知道只要一个契机,他就会被挖出来,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

“你到底信不信这个啊?”

“你信不信?”

沈墨遥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陈郁书这个问题,本鬼就是个迷信的玩意,我说不信,岂不是自己打脸。

“也不是不信,我不懂,不懂就不乱说呗。”

陈郁书微笑一下,意有所指:“楚天刚刚那副样子,你清楚是怎么回事么。”

沈墨遥立刻紧张起来,好些人都是被他的阴间味道给吓跑的,他可一点也不想吓跑陈郁书。

能跟沈墨遥深交的朋友,其实多少都有点另类……

沈墨遥很诚恳:“我不知道他怎么回事。”

他是真不知道,楚天明显中邪了,但这跟沈墨遥无关,沈墨遥最多就是吓人,他从来没干过害人的事。

陈郁书没有把锅扣在沈墨遥身上,而是以此为引子,同沈墨遥娓娓道来:“你听过风水么?”

“这个倒是听很多人说过。”

沈墨遥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呢,毕竟那些地师术士,驱的就是他!

“刚刚的酒局应了一种风水凶煞,虎口煞,很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