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顾之桑所说之话, 邢姐怒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开口就咒别人要死,是来找茬的吧!”

然而她却没注意于童秋的脸色难看, 沉默半晌, 于童秋抬起头哑声道:“邢姐,其实顾小姐说的挺对的,我真感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猝死了。”

“你别瞎说!”

“是真的, 邢姐你不明白那种感觉, 这些天哪怕走在大太阳底下,我仍然觉得身体发抖手心冒冷汗!一到晚上该闭眼睡觉了,就胸闷喘不过气,接二两三地做噩梦……”

于童秋说得断断续续,嘴唇发青两眼暗淡,最后有些崩溃地捂住了脸;

她发现自己状态不对后, 第一时间去了医院, 检查了身体也去瞧了心理医生,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医生说她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导致的。

邢姐脸色难看,急道:“你这死丫头,难受这么久了为什么都不和我说?!”

她其实能猜到原因。

从业这么多年, 她手里带过几十个艺人, 也见惯了圈里的污糟, 知道有些艺人为了火走捷径,养小鬼、种生基的层出不穷,对此她是绝对禁止手底下的艺人去接触这些玄学灵物的。

于童秋更是她这些年带过最努力、最听话的艺人, 从来不撕/逼炒作, 靠着扎实的演技走到今天, 对公司和家里都报喜不报忧;

坠马后她都没告诉自己, 还是导演通知了自己才知道的。

邢姐心疼又着急,眼瞧着于童秋短短几天时间里形容枯槁,还有刚才她用力掐自己脖颈、昏迷不醒等一系列情况,这很明显不正常!

深吸一口气,邢姐放低姿态对顾之桑道:“顾小姐,刚刚是我太心急了,语气也有些冲,能不能请你帮童秋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童秋的反应说明,她和顾之桑根本不熟,不可能告诉对方这些隐私;

但这女星却忽然出现,还三两下就让童秋清醒过来,想到这些天网上频出的热搜,邢姐意识到这顾之桑是真的有本事,不是什么营销剧本!

顾之桑根本没放心上,本来就是自己突然出现,人家警惕些也实属正常反应。

她看着于童秋问道:“我们进来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我当时其实听到邢姐的声音了,想睁开眼回应,但是四肢和眼皮特别沉,根本没法动弹……”于童秋回忆着,神情中有些惊惧:“然后我就喘不过气来了,就像有人在用力地掐我的脖子,我听到有刺耳的声音叫我去死,根本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邢姐:“这是被鬼压床了吧!”

“不仅仅是那么简单,你这栋房子里确实有个阴魂,而且是怨念催生的厉鬼,至少在你身边停留三五天了;我们进门的时候它就横在你的床头。”顾之桑眉心蹙起,“你有没有照过镜子,眼睑下方青黑,唇无血色、浆承干瘪,很明显是阳气流失严重阴虚过度,你再和它呆上两天,家人就可以直接来收尸了。”

邢姐惊呼:“厉鬼?童秋怎么会惹上这种东西?!”

顾之桑道:“那就要问秋姐自己了,我观那厉鬼已经脱离了普通的白衫黄页范畴,魂火血红怨气极深,生前一定是含冤惨死不得瞑目。它应该是新死的亡魂,暂时没沾染杀孽是因为厉鬼死后最先报复的,一定是它死前最为痛恨的人,不报复成功它不会转移目标。”

人死之后会魂归地府,而仍然滞留在人间的魂魄被称为鬼。

鬼中有等级。

灰心鬼最弱,就是地府中最多最常见的一类;其次是白衫鬼,怨气不高害不了人性命,最多让人染些霉运。

再往上的鬼就有一定威胁力了,一般都是非正常死亡后、心中仍有执念或怨恨所化;

其中魂火暗红的鬼魂,就是怨念极重的一类,这些鬼生前多半是遭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痛,带着绝望和恨意死去。

民间常说穿红衣去世的人会变成厉鬼,这其实是谬误,所谓的红衣厉鬼其实是指魂火血红。

而顾之桑在于童秋头顶看到的那只厉鬼,就眼含血泪,怨气糜红。“所以它缠着你不放只有一个解释,它认为是秋姐你害死了它,来索命的。”

于童秋手足无措,不停摇着头,“没有,我这半年都在剧组里拍戏,哪来的时间去害人啊。”

邢姐也语气笃定,“别人我不知道,童秋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顾之桑并不怀疑于童秋,早在两人初次见面时,她就看出了此女面相顺和,不仅不是大凶大恶之人,应该还做过不少善事;

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答应于童秋奶奶的请求。

但今日再看,她的面相却发生了变化,隐隐泛着血气。

顾之桑心中有所猜测,让于童秋细细回想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不正常的事情。

“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晚上睡眠也不太好。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梦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我总是能看到一个男人冲我阴笑不停,在梦里追逐我,目光好像在说‘你逃不掉的’!”于童秋神情疲惫,说道:“我很害怕就一直跑,也不敢停,白天起床后四肢乏力头脑昏沉,根本提不起精力去记台词……”

“男人?”顾之桑一挑眉。

“对,我虽然记不住他的脸,但我确定那是个男人。”

“那你可知道,那只索命的厉鬼是个女性,我虽只粗略看了一眼,但它死的时候应该还没成年,因为它身上的穿着似乎是学校的制服。”顾之桑淡淡道。

“学生?!”邢姐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更不可能了,童秋的工作根本就接触不到没毕业的孩子,而且她每年都会捐出不少钱去修学校、给山区的孩子买书,怎么会害死一个学生?”

反倒是于童秋怔忪片刻,苦笑一声道:“我也搞不懂了,因为自三五天前,我晚上就没再梦到过那个男人了……梦里的场景变成了深夜、高楼,我能远远地看到楼下地面上有个女孩子躺在血泊里,只能看到她的神情好扭曲,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

每每惊醒时,她根本不敢睁开眼,因为身上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压着她,让她难以呼吸。

这样时时刻刻的折磨,让于童秋日渐憔悴,她换了好几次居住点,可都无济于事,身体和精神都濒临崩溃。

终于在昨日拍摄骑马戏时,她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双满是怨恨的血红眼睛,一时恍惚间被一股大力狠狠拽倒,直接摔下了马;

要不是工作人员及时,她就要被马踢踩踏了。

于童秋声音哽咽,“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其实很简单,你看到的鬼魂不是同一个。”

于童秋、邢姐:?!!

顾之桑沉吟片刻道:“具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先说刚才跑了的那只红衣厉鬼,它的确是来报复的,但报复的对象不是你,而是你的‘命格’。”

于童秋表情茫然,听到顾之桑接下来的话时,她瞳孔一紧不寒而栗。

“你难道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脸在变吗。”

“我……”于童秋喉头发涩,其实她最近照镜子时看着里面那张脸,一直觉得有些奇怪,但她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长时间没休息好,脸上的气色皮肤变差了。

邢姐也是这么觉得的,“好像有点没精神,是有什么问题吗?”

顾之桑稍稍附身,葱白指尖挑起于童秋尖瘦的下巴,凑近时于童秋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檀的味道,很好闻也让人觉得很舒适。

她的眼形是上挑却不媚俗的瑞风眼,哪怕懒懒垂眸也极为漂亮,格外有冲击力;

演了这么多场戏的于童秋,第一次在一个女人的身上感觉到了漫不经心的撩,她有些不好意思,紧接着就发现顾之桑伸出了手掌,盖在她的眼睛鼻梁上。

“邢姐,这样你还觉得,眼前的人是你认识的那个三金影后于童秋吗?”

邢姐死死盯着露出的下半张脸,心中大骇,“这?!”

如此一对比,她才赫然发现于童秋的脸变化这么大,乍一看五官还是那样,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唇角下垂、下巴有些干瘪,好像脸型也没有那么流畅紧致了……

简直和月余之前判若两人!

她忽然想到前两天童秋下班时,被在剧组外面蹲守的狗仔偷拍了,并将发布到网上大肆嘲讽童秋的脸崩了,整容后遗症出来了、人老了挂不住肉等等;

再然后又冒出一堆水军带节奏,说童秋不配演《浮海传》的女主。

当时她们只觉得是对家买了黑热搜,如今细细想来细思恐极;

是啊,仅仅是休息不好,状态会变得这么夸张吗?

顾之桑放下手掌道:“你的命被换了。”

一个人无缘无故面相大变,唯一的可能就是命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于童秋的命格本该是福缘深厚、寿终正寝,如今却有一层淡淡的血光和孽障覆盖在她的脸上,在和她原本的面相融合,她的命理线和容貌自然也发生了变化。

这些变化是缓慢的,经常和她生活在一起的家人、经纪人等,是很难看出来的。

他们只会觉得于童秋精气神一天不如一天,没了活力死气沉沉的。

但很少见到她的网友们乍一看,就会震惊于她怎么完全变了个人?!

五官不饱满了,眼睛因为无神看着小了一圈,脸型也有些奇怪……

而这还不是最终结果;

当她的命格完全被替换成另一个人的,她的相貌也就会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顾之桑道:“你现在还是于童秋,但也不是。命格互换后,你与那偷取你命格之人的一切都将对调,你的运气、福泽、健康等等都会转移到对方的身上;与此同时对方若是作奸犯科之人,这些孽障也会转移到你的身上。”

“而鬼魂分辨身份不是凭五官识别的,而是通过命理和自身怨气的联系,这红衣厉鬼的确与你无关,但偷换了你命格的人却是害死它的元凶,。现在那命格和你相融,厉鬼自然会寻着怨气来找你索命。”

邢姐猛地站起身,双拳攥紧咬牙道:“我就说呢,童秋好好的怎么会害人?到底是谁这么狠毒?!”

一时间她脑海中浮现出许多怀疑的对象。

顾之桑又道:“命格对调并不简单,第一要知晓秋姐的生辰八字,第二要秋姐的贴身物品,能同时集齐这两样的,应该就是秋姐身边的人。”

邢姐瞪大眼睛,皱眉道:“不是我做的。”

于童秋忙道:“我知道肯定不会是邢姐,我从出道起就是你一直带我,给我谈资源找剧本,待我就像亲妹妹,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啊。”

邢姐心中欣慰,但仍语气严肃道:“就算不是我,作为你的经纪人没发现异样,还让人拿了你贴身的东西害了你,就是的我的失责。这件事我来查,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看看是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又软下语气和姿态,语气带着祈求:

“顾小姐,既然你能看出童秋的问题,能不能请你出手破解这个歹毒的换命?我知道这一行的大师们都有出场费,无论是钱还是别的,只要我邢澜能做到的什么都可以。”

“出场费就不用了,有人替她付过了,我这次来就是应约前来替她除灾。”

顾之桑把那老妪入地府前和自己做的交易告诉了于童秋,她没有隐瞒功德金光的重要性。

听到自己的奶奶为了帮自己消灾付出功德,于童秋顿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直说自己不孝顺,都没能赶回去看奶奶最后一面。

待她情绪平复了一些,顾之桑又道:

“我说了你身上奇怪之处不仅仅是命格一点,我观你的魂魄中还被种下了一条很奇怪的契约,但被换了的命格掩盖住了。想要查明,得先把命格换回来。”

邢澜忙问:“怎么换?”

“捉鬼。”

那红衣厉鬼因仇怨索命,一定知道害死它的人是谁,只要把它捉住就能知道那人的信息,破除换命咒。

“它虽然被我打伤逃走,但对命格主人的怨恨是不死不休的,这些天跟着秋姐,就是想报仇。现在秋姐已经到了最虚弱的时候,它绝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一定会再找来的。”顾之桑说:“正巧我也有些事情要问它。”

听说厉鬼还会回来,于童秋和邢澜已经开始慌了,紧接着她们又听顾之桑道:

“这两天我会守着秋姐,但在此之前我得去买些布阵制符的材料,我给你们留两道防身符,你们俩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发虚。

邢澜有些不好意思道:“顾小姐,我实在害怕那厉鬼来报复,能我们留点对抗它的东西吗?”

察觉到的视线,顾之桑一挑眉:“你想让我把这个木剑留下?”

“可以吗?”

刚刚顾之桑就拿着那木剑一戳,便将厉鬼驱散,给了她们俩很强的安全感。

“这个啊你们留着没用,还不如防身符呢。”顾之桑一脸诚实:“这就是我在网上包邮9块9买的一截普通木头,我用菜刀削了几下当个趁手的工具。”

“之所以能驱鬼,不是这剑好,是我厉害。”

邢澜、于童秋:……

半小时后,在距离枫林小区最近的一家香火店门前,一辆豪车停在了店门口。

车上下来三个带着口罩的女人,较前的那个气质出尘,露出的眉眼精致肌肤如雪,而另两个不知为何,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两边,恨不得整个人贴上去。

正是顾之桑三人。

邢澜和于童秋一致认为,在哪里都不如跟在顾之桑身边安全,于是就一起出来购买材料了。

香火店主是个青年人,靠在躺椅叼着牙签,“几位美女想要买点什么?”

邢澜忙上前一步道:“顾小姐,这些东西理应我们来买,怎么能让你破费,都需要点什么你直接讲。”

顾之桑也没推脱,说出几样布阵制符所需之物,邢澜前脚听了后脚就告诉了青年店主:

“这些东西一样十份吧,麻烦老板包好帮我搬到车后备箱里,对了,全部都要材质做工最好最贵的,钱不是问题。”

店主瞠目结舌,半晌乐了,“好嘞!美女等着啊,我现在就去备货!看您几位气质不凡、通身灵光,一看就是对玄学颇有研究的爱好家吧,我们店里还有一些威力不错的法宝,五帝钱啊罗盘啊这些,都是上了年头的行货!”

邢澜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准备谢礼,闻言眼前一亮,想到顾之桑那9.9包邮的桃木,她道:“带我过去看看。”

被一通忽悠后,她又大手一挥买了不少法器。

等把三人送走后,店主趴在柜台前敲了两遍计算器,而后喜滋滋打开群聊。

《当代玄门不世天才聚集地》

柳宏贞:“各位兄台,今日小弟迎财神,发两个小红包散散喜气、以表心意(红包)”

“888还是小红包??柳兄这是中彩票了?!”

“宏贞兄大气!具体说说怎么发的财?”

柳宏贞将刚刚发生的一幕发了上去:“就玉符那点小钱真不算什么,那富婆姐姐直接把我家压箱底的老物件包圆了,几百万说花就花了,连眼睛都不眨眼!不过富婆好像是给别人买的,她对身边另一人挺恭敬的,就是那道友吧着实有些磕掺,连个桃木剑都是坑坑洼洼的……”

这话炸出一群潜水的玄门中人,纷纷表示心酸,“这年头真有本领的反而拮据,半吊子的神棍骗子一个比一个赚得多。”

云城冯真人:“我几天前也卖出一单小几十万的,一个中年男的跑过来说要做法破凶阵,也是上来就要最好的材料,说来惭愧,贫道自己都没怎么用过那些顶尖的符纸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保不准高人啊就在民间呢,这一点荀兄理解最透彻了@丘山道人。”

网上炒得极热的玄学综艺《灵事》,玄门中人表面上不屑一顾,实际却都在暗中追播着。

上期节目播出后,玄门内部的人就自发地对里面选手的实力进行了初步排名,并多方推测观察,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其中最有争议的人,绝对是顾之桑。

尽管她所说的那些内容都能自圆其说,但更多玄门的人还是倾向于她拿的是剧本,并且是精心打造的剧本。

原因无外乎几点,她太年轻、说的那些风水堪舆又太深奥、玄门中人太自傲……他们根本不相信民间会有如此有天赋的玄师。

但荀以顷这个被比下去的、道门年轻一代‘第一人’,这些日子确实被明里暗里嘲遍了。

看着群里的调侃,在门派后山打坐修行的荀以顷牙关咬紧。

丘山道人:“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捧起来的跳梁小丑,与其操心这么多,诸君还是勤加练习,省得在门派大比中落败难堪。”

正主出现,群内谈笑的人都散了。

——

入夜,时针一点点接近零点。

当子时过半的那一瞬间,漆黑不见五指的屋内气温开始下降,寒凉刺骨的阴气蜿蜒着向里屋袭卷,那里有它恨之入骨的人!

卧室大门‘砰’地一声剧响,从外面被无形的阴风撞开,在寂静黑夜令人心跳如擂。

红衣厉鬼神情阴沉,有些警惕地感应着四周,此处并没有白天那个打伤它的玄师的气息,但它不相信对方已经走了。

尽管知道这可能是个埋伏,但看着**裹在被子的里凸起,感受到仇人的气息,它理智全无面容狰狞扭曲,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她报仇!

厉鬼尖啸一声猛地扑了上去,无数怨念浸入薄被,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它一把震碎**的被子,发现里面躺着的根本就不是那个女人!

两个枕头上下放着,上面放着一缕用符纸包裹的发丝,散发出仇人气息的就只是一些头发!

被愚弄的厉鬼怨恨更深,它猛然侧身躲避,却仍然被一张巨大的灵网迎头罩住。

真的有埋伏!

以‘阵’字诀隐身于房内的顾之桑显出身形。

她就坐在屋里的桌旁,一只手懒懒散散撑着脸颊,缕缕金丝连接她抬起的葱白指尖,一双清亮眉眼在黑夜也熠熠生辉。“唔……果然还是个小孩儿啊。”

“小鬼头,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怨气这么大,想找谁报仇啊?”

红衣厉鬼心中戾气翻滚,它要撕碎这个多管闲事的玄师,然而当它冲向顾之桑时,那连接着金丝灵网的指尖陡然一收,顿时厉鬼周身的每一根金线都随之收紧,死死勒住它的魂体。

阵阵滋滋声响起,它痛苦不堪地在地上挣扎着、尖啸着,听到屋里咣咣当当动静的于童秋和邢澜小心翼翼进了屋。

于童秋身体虚阴气重,直接开了阴阳眼看到了被缚住的厉鬼,被那双含冤的血红眼睛吓得退了一步。

顾之桑叹了口气,把厉鬼扯到面前,“这个年纪的小鬼果然都挺叛逆。”

红衣厉鬼心中绝望,因为它能透过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体,感受到她那格外恐怖的灵魂,在这双目光的注视下,它的魂体都在忍不住颤抖;

仇人就在眼前,它却实力不够无法报仇,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吗?!

一行血泪缓缓落下,它怨气满满咬牙道:“贼道士,就算我魂飞魄散,你也休想让我求饶!”

顾之桑摸摸下巴,年轻的小鬼们脾气更大,动不动就觉得伤自尊,以后手段可以平和些。

她瞧瞧眼前的厉鬼,十五六岁的样子吧,齐耳短发,一身被血浸透的蓝白校服,透过那狰狞扭曲的神情,依稀能看出被掩盖的脸蛋是青涩好看的。

一个青葱少女,死在了正要绽放的年纪。

“你恨她?”顾之桑忽然开了口,指着于童秋:“你想找她报仇?”

“呸!你们这些玄门的狗道士只会助纣为虐!别假惺惺了,要杀要剐随你便!孙芸你记着,我会诅咒你的,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于童秋抱着邢澜,看着满脸怨恨歇斯底里的厉鬼,忽然就没有那么怕了。

这么看,它好像也只是个可怜的小姑娘。

于是她壮着胆子大了声,颤声道:“可、可是我不是孙芸啊,你找错人了!”

顾之桑一脸怜色,应声点头:“是啊,你连仇人都找不到,怪可怜的。”

“不可能!你们以为我是蠢货吗?!孙芸身上的那股子令人作呕的气息,我就是化成灰都不会忘记!”红衣厉鬼神情怨恨。

“这样吗?”顾之桑冲于童秋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被钳制住的红衣厉鬼见状,趁机就要扑过去撕咬,却再次被收紧的金丝割得魂体震颤,被尖厉叫声吓得一哆嗦的于童秋吞咽一口:“顾、顾……桑桑,它也挺可怜的,要不你下手轻点?”

顾之桑:?

她抬头点在了于童秋的印堂,冷声道:“小鬼,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她是不是你要找的孙芸。”

感应到她的力量,埋在于童秋印堂中的‘契印’若隐若现,顿时让她原本的面容和命格线更加清晰。

那一张面孔上,竟有两张脸重合在了一起!

一体双命,一面双生。

这下那红衣厉鬼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神情怔忪呆住了,和扭曲的怨恨混杂倒显得可怜兮兮。

于童秋又小心翼翼点点头,“我真的不是孙芸,我叫于童秋啊,你看过电视剧没,前年那部探案剧就是我演的……”

顾之桑松了松灵网,“现在相信了吗?能说了吗?”

然而已然崩溃的年轻厉鬼从来没受过这种打击,它周身的怨气翻腾又熄灭,熄灭后又倔强扑起,一副还要挣扎的样子。

“就你这点功力,报个仇连仇家都能找错,说出去都没人信你是个红鬼……”

顾之桑话没说完,就见瞪着眼的厉鬼周身怨气一熄,嚎啕大哭起来。

顾之桑:???

十分钟后,眉心蹙紧的她有些无奈,“别哭了……”

意识到找错仇家的厉鬼羞愤难耐,自知丢人丢大发了,又被已经三百多岁还‘为老不尊’的玄门之主‘羞辱’了两句,它死的时候才十几岁,自尊心又强,再加上心中委屈不免痛哭起来。

而另一位面冷心软的影后,见状竟安慰起差点掐死自己的厉鬼,“谁能想到那孙芸竟然如此狡猾,神不知鬼不觉和我换了换了命呢。”

厉鬼:“对、对不起。”

要了张天眼符贴在身上的邢澜也能看到它,心情有些复杂,褪去狰狞和仇怨,眼前的厉鬼也不过是个小姑娘,比她自己的女儿大不了多少。

她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变成了这样?”

红衣厉鬼沉默良久,终于说出了她的过往。

它生前名叫彭巧沅,是容城北中的一名高一学生,和校园小说故事里的女主角一样,从小就跟着单亲的妈妈一起生活,生活贫困拮据,却容貌出众学习优异。

升高中的时候,因为中考分数出众,她被当地好几家星级高中争抢;

鉴于拮据的家境,她最后选择了一所师资力量强、但是口碑并不怎么好的学校,因为这里学费食宿全免还有一笔奖金,可以让她的母亲轻松一些。

成为高中学生的彭巧沅只想学习,她想考最好的学校改变命运,但树欲静而风不止。

学校口碑之所以不好,是因为里面不学习的富二代很多;

他们每天生活的内容就是偷玩手机、抽烟喝酒,当然还有谈恋爱。

因为长得漂亮,彭巧沅被一些男生注意到了,其中就有一个所谓的高二学长,是学校里的校草,称她是那种干净上进的女生,是自己的理想型。

孙芸就是这个时候找上她的。

作为高二学姐,学校里的人都知道孙芸是容城富商之女,也都知道她高调表白校草,曾公然抽了向那男生示好的女孩儿巴掌,她和自己的姐妹团是学校里的人不敢惹的存在,更不惧老师的教诲和责备。

彭巧沅曾经以为学校的生活是单纯的,但现实让她知道,这里不是学习好就可以,因为还存在着校园暴力。

她被堵在厕所里辱骂、抽打、恐吓威胁,脸上经常带伤;

就这还不够,那些狠狠折辱她尊严的打骂视频被流传,被人拿来取笑,她被起绰号被孤立,被造各种难听的谣言甚至是侮辱她的母亲……

在这些欺辱和干扰下,她唯一用来爬出泥沼的成绩一落千丈,这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彻底崩溃的女孩儿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在某天晚上,她带着绝望和痛苦从宿舍楼顶一跃而下,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报复别人,只能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来终止痛苦。

因为怨念彭巧沅的魂魄滞留在了人间,它穿梭在校园里,听着孙芸一行人非但没有悔意,反而拿这件事当炫耀的谈资,肆无忌惮地编造谣言。

'我说错了吗?如果她自己不心虚,怎么会跳楼啊?别不是羞愧地没脸活着了。’

'以为自杀能影响得了我什么,我爸已经说了以后会送我出国镀金,就那样的穷鬼还想考B大?笑死人了。’

'……’

它在那些施加暴力者的嘴脸下愈发怨恨,更因看到母亲整日以泪洗面而痛苦不已,它后悔了,它不该用死来逃避,伤害的只有自己的母亲。

在这些强烈的负面情感下,彭巧沅转化为了红衣厉鬼,它要去报复孙芸,要让孙芸死!

只是它毕竟是个小姑娘,还是太嫩了。

一开始它的确让孙芸吃了些苦头,但孙家意识到它的存在后,很快就请了玄师来解决这件事,直接把孙芸的命换了。

若不是有顾之桑帮于童秋,恐怕他们一个稀里糊涂冤死,一个直到犯下杀孽不可轮回都不知道自己报复错了人。

听完彭巧沅的经历,在场的三个大人都有些沉默。

于童秋眼眶有些红了,“一群十几岁的孩子,怎么能这么坏?”

“不是小孩子坏,而且坏人还没长大。”

顾之桑敛眸,掩住眼底的冷色,知道了那偷换于童秋命格之人的姓名后,卜卦测算就容易多了。

很快,她就在于童秋的脸上完完整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面孔细节。

十几岁的女孩子神情张扬倨傲,因为常年浸**欺负别人的暴行,她的面部走向充满戾气,是一张称不上好看的脸,并且未来无论是情感还是事业运都很差。

她伸出手弹了下彭巧沅的额头,一股温和的灵力没入它的魂体:“她会遭报应的,我保证。”

彭巧沅分明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却觉得鼻子有些酸:“哦……”

顾之桑分解了和于童秋融合的命格后,交织掩藏在其下的另一条阴契终于浮出水面。

看清那条阴契的一瞬间她眉头便皱了,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于童秋:

“秋姐,你还真是命途多舛啊。你知道自己现在是已婚身份了么?”

“我没有结婚!”于童秋气哼哼道:“你是不是也在网上看了些小道消息?我都不知道这么可笑的爆料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我自从进了娱乐圈后连恋爱都没谈过,竟然说我隐婚嫁给了富豪,还有说我当小三、因为生不出男孩无法上位的,简直可笑至极!”

“邢姐前两天已经联系法务部的人收集那些散播谣言的营销号了,我会起诉他们的。”

顾之桑:“隐婚是假,可你已婚是真,你灵宫中有一条代表姻缘的阴契,已经和你绑定在了一起。”

于童秋:“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人用了一些手段,和你八字结契,结了阴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