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的尖叫、哭声, 以及抑制不住的干呕声,充斥在混乱的出租屋里。

和彻底失去理智又哭又骂的小高、小何相比, 仅是扶着门框干呕的袁莐芳的反应都算淡的。

看着年轻租户拼命扣着嗓子、试图把肚子里的酸水都吐空的狼狈模样, 被便衣警员押着的孙刖扯开泛白的嘴角,笑了。

根据几个租户异常的反应,在场的警员和直播间内的观众们对孙刖的话都有了猜测, 心中又惊又疑;

离她最近的两名警员再看她那张带着阴恻恻笑容的脸, 不禁阵阵冷寒。

【啊啊啊啊我头皮麻了,是我想的那样吗??!】

【什么意思啊?怎么姓孙的啥也没说,大家好像都知道了,有没有大佬解释一下发生了啥?】

【回楼上,应该是女房东要用她死去弟弟的尸体搞邪术,想给弟弟弄出个孩子来, 牵扯到住在这栋房子里的租户, 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但是前面房东还没暴露真面目时,桑桑不是问了几个女孩儿对于房东的印象, 当时她们说这个房东人特别好,经常给她们送吃的;再联系房东说的‘血肉交融’、还有她们现在的反应,我猜测她弟弟的尸体和那些送给租户们的东西有关……麻了, 如果我猜测是真的, 光是想想我都反胃。】

【我艹, 这女人疯了,真是个疯子!】

【不会这么可怖吧,也不太可能啊。

孙名浩都死了6年了, 说句冒犯的话, 下葬的躯体可能都烂完了!】

【……】

“顾大师!”撑着洗手台吐得满脸泪水的小何忽然想到了什么, 跌跌撞撞跑到袁莐芳的身边, 一把将她手里连接着直播的手机夺走,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

“顾大师这不是真的对吗?!”

几个租户都抬头看向小何的方向,心存侥幸。

万一她们的设想太严重了呢。

是不是孙刖在骗她们?!

但在赵警官和顾之桑的再三确认下,她们绝望了。

顾之桑轻轻叹了口气,开始解答赵警官和直播间观众的疑惑。

众多疑虑中被问的最多的第一个问题——孙刖是怎么把尸体从陵园取出来的,顾之桑又怎么能够确认孙名浩的尸体已被掘出。

“对术士来说,‘隔空取物’不是难事,对会布阵的术士来说就更简单了。”顾之桑道:

“举个例子,奇门遁甲术便是借助真真假假、不停变换的八门八位进行置换,物件可以变,人的生死福祸也在瞬息的选择中。

至于我怎么确定的——”

顾之桑用葱白的指尖点了点眼尾:“我这双眼睛能看到很多你们看不见的东西,比如尸气。”

鬼有阴气,邪门歪道会产生祟气。

尸体这玩意儿,常年埋在地底腐烂发酵、吸收污秽,自然有独特的尸腐气体。

这些租户无一例外,都被侵入骨髓的、属于孙名浩的尸气包裹着,或浓或淡,久久不散,显然是和孙名浩的尸体‘亲密接触’过很长时间,才有可能形成。

除此之外问得最多的,就是孙名浩的尸体在哪儿,和这些租户有什么关系。

沉吟片刻,顾之桑开口询问:

“袁小姐,你们三人的肠胃是不是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就不太好。”

“空腹站立时小腹微鼓,平躺时总感觉小腹里面微微酸胀,异物感更为明显。”

袁莐芳点点头,神情尴尬:

“我有感觉,这两个月我小腹常有闷痛感,比以前也鼓,但是不严重,不影响生活。我一直以为是便秘,所以没放在心上……”

便秘这种连病都算不上的症状,是现代人的常态。

熬夜、饮食不规律或者压力大,都有可能造成。

之前她还想过去医院查一查,但又不好意思,怕照了b超后肚子里都是粪便,在医生面前丢人。

闷不吭声的小高白着脸,也开口说道:

“我和小何也有,我当时以为子宫肌瘤很害怕,还去做过相关的体检,结果各项指标都正常,没发现大问题,就是小肚子突。”

她说自己做过胃肠镜,还拍过子宫,检查过粪便,同样是身体健康,就是小腹微突偶尔有异物感;

百思不得其解下她也只能认为自己消化系统有问题。

至于小何更单纯,觉得自己就是胖了,长膘了,天天嚷着要减肥。

如今看来,真相怕是并非如此。

果不其然,顾之桑下一句话就让原本已经面色苍白的女生更受打击:

“查不出问题很正常,你们肚子里都有非常特殊的鬼物,有型又无形,现在月份还浅,再拖下去只会越涨越大,最后会出大问题。”

“我从源头说,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造畜之术’。”

'造畜’,顾名思义制造牲畜。

原材料为人。

是种把人变成牲畜的术数巫蛊,同样属于偏门术中的一种。

无论是志怪小说或民俗怪谈中,都有类似的故事流传于民间。

过去这种术数还没被玄门封禁时,黄河以南的术士多有掌握之人。

手段粗劣能力普通者,需要在动物还活着的时候,把它们身上的皮子整块剥下来,以此来保证皮子的鲜活。

而后把鲜血淋漓的动物皮子粘在人的身上,缝上针线再施展术数,就能让动物皮牢牢地和人皮融为一体。

人的骨骼躯体也会压缩,最终变成动物。

成年人多被变成牛羊,儿童常常被做成猫狗。

由‘造畜’而来的‘牲畜’,一般都能保留作为人类的意识和记忆,这才是这种邪术最可怖的地方。

至于能力强的术士,不仅可以改变外形,能把人的骨肉和构造都完全动物化。

顾之桑在玄门典籍中看过前人的记述,说是曾有邪修在民间作恶,城中经常有百姓失踪。

当地某员外的小儿子离奇失踪,他重金悬赏派出多名家丁去寻找,却一无所获。

失魂落魄的员外夜半醉酒,却在回家的小巷被一只忽然窜出、脏兮兮的猴儿拦住。

那小猴抱着他的大腿一阵乱叫,双眼含泪,把喝醉了的员外吓了一跳,以为这是妖物。

怎么都摆脱不了这野猴子,丢了儿子的员外烦躁不已,让护卫把小猴儿一刀劈死,丢在烂巷里。

后来猴尸被附近的乞丐们捡走、烹煮分食,肉质鲜美无比,却在吃到最后时才在锅里发现一截小孩儿的手指。

再仔细一看,猴儿被啃干净的的骨头,不正是小孩子的骨骼么?!

经过当地的玄师多番调查,才发现那些失踪的百姓都被邪修用‘造畜之术’变成了牛羊猪狗。

有的被卖到田里拉车刨土,有的被买去抽打驯化、被找到时还在街头杂耍队伍里谄媚作揖;

还有不少人和那小猴一样,已经被宰杀、当成真正的牲畜吃掉了。

员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侍卫一刀劈死的野猴子,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小儿子。

经过几次‘人畜不分’的混乱时期,这种术数按理说已被封禁绝迹了。

如今却再度重现。

顾之桑:“人死五六年,尸体无论如何都不会保持得多好,就算从地底掘出,也难以掩盖腐烂的朽气。”

“但若是用特殊香料腌制、除去尸臭异味,再用‘造畜之术’在腐肉上包裹上兽皮,就能偷天换日,以假乱真。”

说到这儿,她语气微顿,“待把那些肉煮熟了捣碎成泥,包在各种面皮里当馅子,谁能知道里面裹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这一招可谓阴险毒辣。

一是太过惊世骇人丧心病狂,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孙刖和善大方的表面之下,藏着如此歹毒的用心。

二是袁莐芳等人把东西吃进肚子里,过个两三天就会消化、排出体外,没有证据,医学上也查不出什么毛病,就更不会让人多想。

三是利用合租之便,悄无声息把几个被选中的倒霉蛋聚在一起,不用费心哄骗。

哪怕见多识广的顾之桑,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孙刖的手段之恶超出常人!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顾之桑看向孙刖,似笑非笑:

“孙小姐,还需要我帮你说完吗?”

孙刖冷着脸,就在众人觉得她死不悔改、不会开口时,略显喑哑的低笑声响起:

“顾之桑,顾大师,你果真是厉害。”

“这节目一周播一次,每次在线几千万人,偏偏就被袁莐芳撞大运……是我运气不好,栽在你手里我认。”

她话语中多少有些不甘,盯着袁莐芳的目光中恨意也更明显。

又过了半分钟,她面上情绪趋于冷静,缓缓说道:

“6年前,孙名浩死了,孙传发高位截瘫,名浩科技有限公司乱成一锅粥。

孙传发还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时候,公司里那些远的近的亲戚、股东朋友、还有他那些所谓的兄弟,就堵在医院和我家门口,想吞并公司。”

哪怕是她的亲伯伯,亲小姑,和孙传发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都心怀不轨。

当时的孙刖本是孙家的边缘人物,是个温温吞吞的师范生,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孙传发唯一的、最亲的人。

为了抗住压力,她被迫休学,走钢丝般地去应对那些如狼似虎的亲戚。

短短一周时间,人就瘦了七八斤。

好在孙传发没死,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但他受伤太严重,要修养太长时间,无暇管理公司。

为了保住家产,无奈之下他只能提拔自己那个从来没重视过的女儿,培养她去学习处理公司业务。

几个月里,孙刖接触了集团核心的资料,也飞速成长着,很快能独当一面。

等孙传发身体稍微好些,精神劲却没有以前那么足了,他总想着死去的孙名浩,想着自己断掉的‘香火’。

几乎是车祸的头两年,他便盘算着再要一个小儿子。

严重的车祸后遗症让他腰部以下几乎没有知觉,更别说造人。

经历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刺激疗法、药物疗法,还是没有任何作用,孙传发这才不得不相信,自己废了。

他性格愈发阴郁、多疑,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日渐优秀出众的女儿。

短短四年多的时间,孙氏集团就在孙刖的带领下回归正轨、步步高升,比他没出事前还好。

明明知道当年的孙刖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但精神已经扭曲的孙传发还是开始怀疑她,怀疑当年致死孙名浩、让他瘫痪的车祸另有隐情。

彼时的孙刖脱胎换骨,是商场上的新贵,意气风发。

但她心里清楚,孙传发虽然逐渐退居幕后,但公司的股权大都牢牢攥在他手里,而且光是各种遗嘱他就定了十几份不同的,以防自己意外横死被夺股份。

她也不能确定自己能否在这个父亲死去后,拿到股份遗产,为了这些股份、同时她心中还对孙传发有那么一丝温情,她不留余力地照顾孙传发,忍受他日渐古怪的脾气。

但饶是如此,还是拗不过孙传发脑子里的朽气。

察觉到她这个侄女不是好拿捏的,这些年那些曾经在孙传发危难时趁人之危的姑姑伯伯,打起了感情牌,走温情路线。

尤其是她那个大伯,经常带两个堂哥上门‘孝敬’小叔,背着她和孙传发嘀嘀咕咕。

孙刖多留了个心眼,在孙传发的房间里装了个窃听器,听到了她的好大伯循循诱导,反复给孙传发洗脑。

说她孙刖到底是个丫头,没根子,以后嫁人了孙家的家业都给外人做了嫁衣。

说她现在就开始赶公司里孙家的老人,以后真拿到了大权,指不定要赶尽杀绝。

还说要把她那个二堂哥过继给孙传发,让他也有个‘依靠’,以后二堂哥结婚生子了,得给他养老、孙子得叫他爷爷……

孙刖想,孙传发再怎么犯病,总不该信这些人的鬼话。

但当她发现孙传发的态度一次次软化,甚至真的松口、想让二堂哥落户到他们家,巨大的愤怒和恨意让她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都砍死。

她虽然是女人,但能力丝毫不弱,在商场上无往不利。

她也的确是赶走了几个孙家的远亲,但那些都是拿钱不做事还行贿的蛀虫。

“谁知道从零学起、每天啃书到两点是什么感觉?知道连续一周在酒桌上对瓶子吹到胃出血、只是为了拿下一个项目是什么感觉?知道明明清楚那些老东西存着什么恶心的念头、却必须强忍着笑脸相迎是什么感觉?!”孙刖想到自己这些年吃的苦,就不禁咬牙。

掐指算算,她马上28岁了。

恋爱没谈过,胃病腰病极严重,每天恨不得住在公司。

她阴沉的视线中含着狠:“我踩着刀子、付出一切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他们说抢我的东西就要抢走,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顾之桑:“所以为了达成你的目的,就要踩死别人吗?”

孙刖锐声:“弱肉强食,哪有那么多公平?!”

她呼吸微喘,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顾大师,你们这些人有超常的能力,凌驾于我们普通人之上,可以随意抉择我们的生死福祸,这公平吗?”

“寒门苦读无出路,耗尽几代人的钱包生存买房,富二代生下来不学无术却能挥霍无度,这公平吗?”

“像我这样辛苦经营公司,最后却被人夺走一切,难道公平吗?”

孙刖冷笑说道:“人生从来没有公平过,从来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商场如战场,她们不死,我就得死。”

她不由想到了做决定那天。

尽管得知了孙传发的动摇、得知了孙大伯的无耻行径,可她清楚就算自己杀了这些人,也无济于事。

孙传发怕死、多疑,她不能保证自己能从十几份遗嘱中得到公司股权。

所以生气归生气,她很冷静。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当成皮球来回踢、任人嫌弃却无能为力的小女孩儿了,孙刖这样想。

想要打消孙传发的念头、彻底让大伯一家滚蛋,并且获得股权的方法,其实方法很简单。

给孙传发一个他认为的、可以‘传承血脉’的孩子。

只要有一个孩子,孙传发就不会发癫,把股份给大伯和堂哥。

而婴儿想要成人,最少也要十几年;

这期间孙刖可以清理枝叶、可以慢慢想办法磨死孙传发,甚至可以给这个孩子洗脑,让他把自己当成母亲……

但孙名浩死了,孙传发废了。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到了她这个高度,总能听到商圈里一些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

越是高位者越怕死、越迷信,不少老板都养小鬼、种生基、养祖坟风水,还流传着某某公司就是靠着大师指点才起死回生的类似传说。

孙刖抱着一丝期望去寻找玄学方法,试图能够得偿所愿,万万没想到那位大师真的有方法!

哪怕知道这种方法做她会天打雷劈、断子绝孙,但她还是按照对方教的步骤,一步步地布置下了。

就是现在,孙刖也没几分后悔。

听完孙刖的话,顾之桑眉尖微皱。

她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摇头没有开口。

她清楚无论自己说什么,孙刖的观念都已经在一次次压抑而不健康的对弈中扭曲了,完全变成了一个‘商人’。

为了赢,孙刖可以不择手段,也可以抛弃原则。

顾之桑喜欢她的韧劲儿,佩服她的狠劲儿,但她们终归不是一路人。

她声音加快,想快点解决这件事:

“孙刖用的方法非常阴毒,首先她在出租屋里布置好最关键的镜子,把遗像放入其中,紧接着用低廉的房租吸引你们入住。以各种借口拿到你们的照片后,她就把你们的照片在孙名浩的遗像前烧了,这份相片会像纸钱一样烧到阴间的孙名浩的亡魂手中。

我猜测孙刖烧照片的时候,还烧了一封信,上面大概率写着欺骗孙名浩的话,类似孙传发要给他结冥婚这样的话。”

也就是说,孙刖不仅骗人。

她连鬼都骗。

“你说的没错。”孙刖没否认。

要养一个鬼胎的第一步,就是选择一个母体。

她贸然动孙名浩的尸体,底下的阴魂是能感觉到的,为了让孙名浩心甘情愿,她就按照那位大师的方法,用黄纸写了一封信骗鬼。

骗孙名浩让它选一个冥婚对象,这样动它的尸骨时,它就不会排斥、异动了。

“我本来只想让孙名浩自己选,选一个最倒霉的。”孙刖冷冷笑了,语气嫌恶:“没想到我这个继弟到了阴间,还是这么贪得无厌,它选了你们所有人。”

烧完照片没过两天,孙刖就在睡梦中梦到了孙名浩。

它拿着所有照片,没有甄选出哪一个人最合心意,而是全都要。

就连孙刖带着恶意、为故意羞辱孙名浩一起烧过去的男网红的照片,孙名浩都拿在手里,一个没放过。

从某种程度,他们确实是血脉相连的至亲,都遗传了孙传发的劣根性。

一样坏,一样贪婪。

如此一来,孙名浩选择了合租屋的每一个人,一个都不放过,就和他们都建立了灵异链接。

这时给孙刖出招的大师,便开始动它埋在坟土里的尸体。

具体是怎么做到的,孙刖并不知道。

每次都是那人给她发消息,让她去固定地点拿东西——用纸包裹着的软软的、带着古怪腥气的肉块。

哪怕没有腐烂的臭味,孙刖也清楚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玩意儿,她强忍着恶心加工,再送到合租屋。

看着那些女孩子天真、满是信任的笑脸,一开始她心中也有犹豫、退缩。

可再想到孙传发歇斯底里、神经病一样的诸多举动,想到虎视眈眈的亲戚们,她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顾之桑眉眼淡漠:“孙名浩一个地府普通的鬼魂哪里知道,所谓的‘冥婚’、让他甄选自己的契约对象,都是骗局。”

人的躯壳断裂、血肉被挖,会死。

鬼魂倒是不会。

但只要还未转世投胎、留在地府,魂魄的‘海轮底’总归是和留在阳间的遗骸残留息息相关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祖宅、阴宅的风水之说了。

坟土里的尸体受损、或是被坏风水,对阴间的魂魄也有很大的影响。

孙名浩的尸体刚开始被挖、被破坏时,它没有太多感觉,但次数多了它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挖它坟掘它肉的人,很明显不是普通人,是用特殊的力量和术数做的,每挖走它一块尸肉,它的魂魄就缺一分,力量就少一分!

若是再这么下去,它怕是整个魂体都要溃散了!

孙名浩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孙刖欺骗了。

它想停止力量的泄露、避免魂魄被扣走,但当初链接是它自己选择的,现在失控了。

它想侵入孙刖的梦境、阻止恐吓孙刖,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孙刖的梦境入口。

孙名浩哪里知道,孙刖已经在别人的帮助下改了命格和生辰。

就这样,孙名浩一个死了五六年的鬼魂,生生被孙刖利用得团团转,现在恐怕只剩一半魂魄、随时都有可能魂飞魄散了。

至于那些被偷走的魂魄力量,都裹挟在被挖走的肉块中,通过合租女孩子们的口,进入她们的身体生根发芽。

真实存在的残渣到底是肉,会让女孩儿们闹肚子,但最终还是会被身体消化、排出,了无踪迹。

但伴随着的尸气和阴气,却因为灵异的链接,在她们的身体里凝结成一股无法排解的、同样无法看到的东西,一直蛰伏于她们的腹中。

不断变大,不断成长……

最后,从女孩子们柔软的肚皮中,一个异类会撕开皮肉,从孕育的“土壤”中破土而出。

那是孙刖需要的、一个属于孙家的“孩子”。

顾之桑忽然开口:“孙刖,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那个人给你改命,让你运气更好;

帮你逆转阴阳,让死人的生命在活人的身体里孕育,制造不可控的异类……”

“他如此强大,而你的愿望最开始仅仅是想要孙氏集团的股份。”

孙刖眼皮一跳。

“大师说了,遗嘱是录入阳间网络系统的,改掉后也有很多看过的人记得,而且还有诸多变量,只有这个方法万无一失……”

“抛开系统不说,他连鬼都能愚弄,最简单地给你父亲孙传发一个人洗脑,用咒术控制他、让他直接改遗嘱,重新写一份不可以吗?”顾之桑打断了孙刖的话,似笑非笑:

“他连鬼都在愚弄,你又如何知道,自己不是被□□手于棋盘上的旗子呢。”

有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若是让孙刖处于顾之桑的位置,她未必发现不了其中的古怪之处,但她身处其中,贪婪的心和丧失的理智让她看不透眼前的迷雾。

此时雾色裂开一道口子,她笑容一僵,嘴角抽搐说不出话来。

顾之桑笑了:“你连自己都看不清,凭什么认为你能把控得了阴阳失衡而产生的异类?”

她眼神幽冷:“你根本不知道那些玩意儿一旦成长起来,会变成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