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刺客的事情渐渐平息下去,吴贵妃要去小佛堂礼佛。

小佛堂建在湖心岛上,环绕四周的湖面极为宽敞, 是从宫外泾河引入的活水。也就是说顺着小佛堂后的水道, 可以游出宫外。

这一行, 吴婕只带了一个侍女。

在佛堂里消耗了大半日时光。估算着高子墨已经游的远了。吴婕才收拾东西,从佛堂里出来。

返回清风殿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吴婕进了后殿, 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元璟正坐在廊下,看模样似乎是等着她很久了,正百无聊赖地望着开满莲花的池塘。

吴婕目光转冷,若要说这些日子的相处, 她对元璟的态度有所软化, 那么此时此刻, 已经分毫都不剩了。两辈子的委屈和痛苦将一切柔软的情绪都冲刷得灰飞烟灭。

元璟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 笑问道:“回来了, 小佛堂那边冷僻地很, 想要礼佛在殿内就好,何必跑这么远?”

“想起了往日的事情,过去看看。皇上倒是关心。”吴婕没有面对他,目光投向遥远的天幕。

“朕只是担心你, 万一再遇到毒蛇毒虫怎么办?”

“皇上之前不是说过行宫上下都已经仔细清理过了吗, 更何况, 这宫中处处都是阴霾之地,难道别的宫室就没有毒虫毒蛇隐藏了?”

元璟终于注意到她情绪不对劲儿, 他没有说什么,站起身来, 岔开话题:“时辰不早了,先去用完膳吧。”

吴婕冷冷道:“皇上政务繁忙,何必非要来我这边用膳。”

元璟没有说话,凝视着她半响,才认真地道:“谁让爱妃你这边的鱼儿格外鲜美劲道呢。”

吴婕一怔,被这不着边际的话语。

元璟信步走到水池边上,光滑的水面反射着夕阳金红余晖,如洒了金子般奢华。

他指着窗台下面的痕迹,平淡地道:“若不是一条巨大又劲道的鱼儿,怎么会跃起这样高,将水渍和痕迹都留在了窗台下面呢?”

吴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遥遥看去。果然窗户下方,白净的墙壁上带着水渍浸泡的痕迹,还有一点儿细微的踩踏印痕。

她心中一颤,应该是高子墨留下的。那天晚上她仓促之间,只来得及收拾整理了窗台上的痕迹,没想到墙外还有线索。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吴婕索性破罐子破摔,这两天的愤懑涌上来,她已经觉得自己要爆炸一样。

元璟还在自顾地说着:“也不知是什么鱼儿,能溅起这么大的水花。”

“也许不是什么大鱼。须知,就算是一条小鱼儿,濒死的时候,总要奋力一搏。”

元璟沉下脸色,凝视着她:“你今日出门带了侍女吧,人呢?”

“留在佛堂抄经了。”吴婕冷冷说道。

“黑灯瞎火的时候,让女子单独留在佛堂不妥当,不如朕安排人过去接她。”

“皇上倒是体贴,不必了,也许皇上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去了哪儿?”

“谁知道呢,也许是化为飞鸟,飞回了故乡,也许是化身游鱼,游回了家中。总之不用束缚在这个冷酷的地方。等着屠夫的屠刀不知何时落下来。”吴婕一句句说着,愤怒涌上来,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元璟沉默了片刻,放缓了音调:“朕知道,你之前就与他交好。只是这样仓促离开,只怕北上的路不会一帆风顺。”

吴婕别过脸去,“总比待在这里等死强。”

“朕并没有想过杀他。”

“是啊,还不到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呢,”吴婕语调之中都是嘲讽,“皇上如今日日夜夜忙碌的,是如何收拢高氏留下的兵马和人才。”

“朕并没有想过杀他。只要他安分守己,不再举兵,朕可以保他一世荣华富贵。”元璟一字一句说道,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不是赶尽杀绝的人。

吴婕却不肯领情,“什么叫安分守己?一辈子被囚禁在府邸之中吗?高氏一族沙场征战多年,兢兢业业几辈人。然后呢,换来的就是你们的断子绝孙?”

一边说着,她快进了房内。

元璟觉得她不可理喻,紧跟着她的脚步。“你这样义愤填膺干什么?朕记得不错的话,高子墨的兄长,当年还曾经领兵征伐过你们东越吧?”

十几年前的事儿了,东越是南陈的属国,高家作为北魏将门,也曾经在南线征战杀伐。

“彼此敌国,征战本就是常理。”吴婕咬牙说着,她之前肯放下上辈子对北魏的仇恨,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到之前两国有仇,而如今却知道,有的不是仇,而是栽赃和污蔑。

送走了高子墨,她想过是否应该虚与委蛇,让自己熬过三年的时光,然后换来自由,但是真的看到了元璟这张脸,却发现自己的愤怒根本压抑不住。

她不想再忍耐了,也不想再伪装了。

就算她知道,这件事应不是元璟的意思,是元哲自作主张。

因为从广信大师那里得知高檀宇的伤势,不可能有子嗣,到决定暗杀高子墨,中间的时间差根本来不及将消息传递回去,请示元璟。

但她依然觉得愤懑难言,上辈子东越多少黎民百姓惨痛的杀戮和仇恨……

她目光中近乎疯狂的恨意元璟看得真切,满心痛楚,满心不解,明明一天之前,两人之间还和煦安乐,怎么只是帮了高子墨一次,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在过来之前,他甚至已经决定忍下这件事了,却被吴婕这仇恨的目光激起了怒火。

“你喜欢高子墨?”左思右想,他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

她说的在东越的恋人,青梅竹马,哈,两人本就是在东越相识相遇的,少年相逢,说是东越的恋人也不算欺骗。

“我早该知道。从去年中元节在山洞里见到你们两人开始。”这个认知让元璟眼眶发红,疾步上前攥住了吴婕的手腕。

腕上传来剧烈的痛楚,明知道他误会了,却完全没有辩解的力气,只有愤懑一重重涌上来,她崩溃一样大喊。

“我就算爱上他,也不会爱上你!你这个卑鄙的家伙。”

元璟眼睛闪过赤红的光,情不自禁收紧了力道。他将她拉到近前,“他就这么好……”

吴婕被他圈禁在墙壁和他的臂膀中。抬头对上那冷彻到极点的眼神,骤然打了个哆嗦。

仿佛有什么疯狂的东西,迫不及待要冲破冰封,汹涌而出。

两人贴得极近,他凌乱的呼吸钻进她的耳朵里。

“你们一个两个,都只会欺骗我,放弃我,无论我怎讨好挽留……”元璟的话语中带着满满的痛楚。

吴婕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她狠狠地抬脚踢着他的腿,想要挣脱这份束缚。

可元璟的力道根本不是她能抗拒的。百般挣扎都无法挣脱,动作间,她撑在旁边小桌上的手突然碰触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果盘里放着的削水果皮的匕首。头脑一热,吴婕想都没想,抓起匕首冲着他刺了一下。

本以为元璟会躲避,他却像是梦魇了一般,不躲不闪,直到吴婕眼睁睁看着锋锐的刀刃刺进他胸口。他才猛地抬手,一把攥住了匕首的刃。

眼看着赤红的鲜血流淌出来,吴婕整个人僵住了。

也许是她眼中的惊惧之意太明显。元璟迅速从短暂的癔想中清醒过来,他盯着激动的吴婕,压抑紊乱的心绪,后退两步,放开了对她的钳制。

握住刀刃的手一用力,就将那把匕首拔了出来,扔在地上。

吴婕其实扎得不算深,但鲜血洇开在夏日单薄的衣衫上,宛如盛放了一朵赤红的花。还有手指被割裂而留下的血迹。

元璟脸色惨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儿?”吴婕条件反射地问道,声音发颤。

“当然是带兵追杀你心爱的人了。”元璟目光冷彻,宛如冰雪,“你不是说过,我想要杀他吗,既然如此,就应了贵妃的金口玉言。”

“你……”在吴婕惊怒交加的视线中,元璟捂着胸口,拂袖而去。

再继续呆在这里,他生怕会干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吴婕踉跄后退两步,跌坐在回廊上。

接下来的日子,吴婕过得浑浑噩噩。

元璟没有再过来,也没有高子墨被抓住的消息传来。

夏去秋来,天气很快变得凉爽。

在避暑行宫住了一个月之后,她返回了宫中。长秋阁的日子继续平淡如水。

吴婕原本做好被他处置的准备,毕竟自己那一夜,实打实地将剑刺进了他的胸口。

多少武功高强的刺客,都做不到的壮举,竟然被自己完成了,只要再深入几寸,也许这个人就无法活下来。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也会悚然惊醒,为自己冲动之下的举动,是否会连累家人,连累东越,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一种咬牙切齿,索性再深一些算了,也不必这般担惊受怕。

从侍女间歇传来的谈话,吴婕知晓,元璟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他如往常一般处理政务,召见臣僚,日夜忙碌不停。若不是清晰地看到鲜血洇开,触目惊心,吴婕真的要怀疑,那一剑完全没有发生过。

他将这件事情彻底压了下去。

随着天气渐冷,元璟一直没有出现。

吴婕索性放空了头脑,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那段被幽禁的生活。

这样也好,是等到他对自己的耐心耗尽,下旨处置了自己,亦或者彻底搁置在一边不理会,她都认命了。

秋去冬来,下雪的一日,她坐在廊下,抬手接着今年的第一片雪花。

一只猫儿从廊道底下钻出来,拱到了她的裙裾边上。是小白爪。

这些天因为元璟长期不见人影,小白爪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接受了吴婕这个次要主人的抚摸和喂养。

尤其随着天气变冷,它需要更多的温暖。

趴在吴婕的大腿上盘成一团,小白爪喵喵叫了两声,将头埋进了爪子里。

“你在想那个家伙吗?别痴心妄想了。”

“这么喜欢干脆将你送去干安殿算了,说不定那边更暖和呢,不过就是没有那么多小弟小妹让你称王称霸了。”干安殿附近自然没有任何野猫。

在她的抚摸下,小白爪突然抬起了头颅,喵喵叫个不停。

吴婕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立时僵住了。是元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后门处,斜倚在门框边上,双臂环绕,盯着这边。

吴婕低下头,想要起身离开,可小白爪这个赖皮的东西牛皮膏药一样粘在她腿上,让她没法起身。

“东越的这个季节,应该还很温暖吧?”元璟缓步走了进来。

吴婕绷紧了身形,算算日子她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见元璟了。

幸而他没有走得太近,在廊前停下脚步,元璟凝望着她,冷静地吩咐道:“收拾一下东西,我送你回东越。”

吴婕几乎反应不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只是经历了从夏天到冬天,元璟竟然肯放她走了。

她站起身来,盯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看来朕在你这边,连一点儿信用也没有了。”元璟自嘲地笑了笑。

“朕只是过来通知一声,相信的话就赶紧收拾东西,明日出发。”

元璟的表情明显不是开玩笑,而且他也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他竟然肯放自己走了。吴婕一阵喜悦,又一阵莫名的失落。

“多谢了。”她低着头,僵硬地说道。

“不必感激,本就是朕单方面要求你入宫的,并未顾惜你的心情。”元璟上前走了两步,也坐到了回廊上。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小白爪终于从迷糊的睡梦中醒来,见到元璟,兴奋的从吴婕腿上跳下来,然后跳到了元璟的腿上。

吴婕看着他,元璟依然是那般俊美的模样,只是眼眶泛着一层乌青,眼珠里面带着细微的血丝。

这是他忙碌到极点,疲惫到极点才会有的样子。

他低着头,抚摸着小白爪光滑的脊背。片刻抬起头来,“把这个小东西也带走吧,你不是说东越的鱼儿更加鲜美吗。”

“也许它更愿意留在这里。”吴婕看着趴在元璟腿上舒坦地眯起眼睛的小白爪,

“朕日子过得忙碌,只怕未必有心情照顾它。”元璟怅然说着。

半响,又抬头望着她,“朕一直有一个疑惑,公主可愿意回答。”

“什么?”

“自入宫以来,公主就对朕避之唯恐不及,宛如毒蛇猛兽,朕这般让人厌恶吗?”

他愤怒之下以为吴婕喜欢的人是高子墨,但回去之后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却觉得不对。她与高子墨的来往,有几次也被他看在眼中,那并不是对恋慕之人的态度。

为什么,吴婕想了想,望着庭院中飘洒的雪花,幽幽说道,“要听一个故事吗?”

“什么故事?”

“从前,有一个国家,国小力弱,只能在强国之间挣扎求存……”吴婕缓缓开了口,讲述着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从自己入宫受宠,到身边侍女行刺,骤然失宠。

她脸色惨淡,眼眸却亮得惊人。

元璟认真地听着,一开始,她以为吴婕讲述的是自己,但听到入宫之后受宠,又失宠,却感觉诧异,这并不是她的经历。

可凝视着吴婕的面容,他又感觉不对劲儿。这种感同身受的痛苦表情,仿佛她就是那个故事中被辜负被欺骗被放弃的那个人。

凛冽的风吹过树枝,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将整个院落衬得越发静谧。这样的环境中,她的声音格外清晰,连音调中难以抑制的悲凉愤恨,都格外清晰。

终于,故事讲完了。

殿内一片沉静。元璟半响,才低声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故事?”

“也许是书上看到的,也许是梦中经历的。谁知道呢。”吴婕笑了笑,凝视着元璟。

“皇上设身处地想一想,你身为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可愿意原谅那个坑害他们国度,将罪名栽赃给他们,甚至之后还屠城灭族的人吗?”

“如此深仇,当然不能放弃,若是朕经历此事,自当百般筹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终有一天要报仇雪恨。”元璟冷静地说着。

吴婕忍不住想要笑,大约以元璟的性格,设身处地,必然是要走那条最艰巨最不可能完成的道路的,可自己没有那样刚毅的性格和手段。

吴婕自嘲地低笑了起来,“也许那个女子太软弱……”纵然能逃过一劫,也没有了报仇的心思,或者说没有这个勇气。她选择了一条更顺畅的路,来保全自己的家人。

“世道艰难,然而事在人为。”元璟冷静地说着。

停顿片刻,又补充道,“选择报仇,并非因为被情意辜负,而是这故事里的皇帝太狠辣,明明已经将小国攻陷,俘虏其皇族,这样已经够了,为何要屠城灭族呢?”

吴婕一怔,这一件事,也是她心中仇恨所在。上辈子她与元璟之间的恩恩怨怨,终究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儿,屠灭新韶城,杀戮父母,是她永远放不下的痛楚。

元璟目光灼灼,凝望着他,“此等暴虐之君,终究不可能长久……”

吴婕身体颤抖,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上一世,元璟征战沙场多年,南征北讨,其实从未有过屠城一事。世间征战屠城,不外乎两者,一者,征战之时损耗过大,为了安抚军心,屠城让士兵发泄。二者,原本就有深仇,比如汉末曹操因为父丧之仇而屠徐州。当初魏军下新韶,轻而易举,十数日就攻破,并未有太大折损,所以吴婕一直潜意识地认为,屠城之举,是因为仇怨。比如,高子墨的仇怨,或者东越背信忘义,转投南陈的仇怨。

但如今知晓高子墨原本就是元哲所杀,哪里还有什么仇恨?甚至再退一步,就算高子墨真的是因为东越和南陈的勾结而死的,高氏原本就意图谋反,压根儿是元璟的背后芒刺,那么上辈子他刻意表现出来的对高氏的恩宠信赖,其实需要狠狠打一个折扣的。

为这份虚伪的感情,为了高子墨,去屠城灭族?可能吗?

自己死前两个月,南方战线势如破竹,元璟即将南下亲征,他亲口承诺了会善待东越子民,会善待宗室。之后突然又出尔反尔。那时候新韶城破已经不少日子了,为什么破城的时候不屠杀,反而在安定下来屠城泄愤呢?

那时候的她被一连串的坏消息冲击,精神濒临崩溃,都没有来得及多想。尤其父母的身亡,还有亲眼看到妹妹的惨死。

对了,所有的悲剧,自己亲眼目睹的只有妹妹的死。

而妹妹的死是因为高皇后下令……

自己在大魏后宫毫无根基,所能听到,所能看到的,只是别人想让她听到,看到的。

东越的屠城,父母的死亡,那一连串的悲剧,真的是事实吗?

吴婕心绪放飞,越想越是惊惧。

也许,只有那天自己为了去荷包,无意间返回凤仪宫,听到的只言片语,才是真实。

那时候,高皇后和秋嬷嬷在说着什么来着。

似乎是玉衡夫人的事情……陈皎?

吴婕只觉得心绪烦乱,一切如乱麻,纠结不断,让她满心愤懑,几欲吐血。

可是纵然心中有百般疑惑,她不可能时光洄朔,再重回上辈子,亲口问问,亲眼看看,这些疑惑,也许永远都只能是疑惑了。

那一天,元璟并没有留太久,很快离开。

吴婕返回寝殿收拾东西,十几个侍女匆匆忙碌着。寝殿内有不少她从东越带来的器具,都是从小用习惯了的,一一归置起来很是繁琐。

明日就要离开,时间紧迫。折腾了好一阵子,终于将东西整理地差不多了。

吴婕松了一口气,她来到门外。半夜时分,天幕之上星辰闪烁,流光溢彩。

正看得入神,突然听见角落传来细微的声音,吴婕转头望去,是房檐尽头的阴影底下,两个小宫女正在窃窃私语。

“娘娘要回东越去了,你要跟着吗?”

“跟着南下一趟,之后再回来,有什么意思。”

吴婕哑然失笑,她身边的侍女都是水患之后调派过来的。顾及她们都是大魏本地人,所以收拾行李之前吴婕就说明了此番南下,愿意跟自己走的可以一起,不愿意的都留在宫中,这两个小宫女想必就是在商议去留。

然而,接下来的话语却不对劲儿了。

“连娘娘这种贵人都要南下去避难,只怕之前的消息是真的了。”

“我也听说,函谷关破了。北部好几个城池都被蛮人屠光了。”

“听说这次南下的蛮人足足几十万,铺天盖地跟蝗虫似的,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那些蛮人的行径你又不是不知道,听说城内的百姓有幸逃过残杀的都被掳掠为奴,驱赶到北方放牧牛羊。”

“灵秀宫的瑶儿的家乡不就是北边薄城吗,听说前些天很是哭了几场。”

“你说这些蛮子会不会打到京城里来啊,去年就被他们给破城了。”

“我宁愿死了,也不愿意被扔去塞外过那种日子。”

蛮人攻破了函谷关?

吴婕头脑翁得一声,心神俱震。

她扶住栏杆,厉声问道:“你们两个过来!”

两个小宫女发现了吴婕,吓了一大跳,磨磨蹭蹭挪到了廊下,跪在地上。

吴婕颤声问道:“你们刚才说北方破关,是什么意思?”

胆子略大些的小宫女看见吴婕没有问罪的意思,这才鼓起勇气,将事情一一道出。

“就在一个月之前,北方函谷关破,而之所以破关,是因为有兵马里应外合,内应的兵马,是西北隐藏的高氏余党。”

小宫女知晓的情况也不多,大多数都是似是而非的消息,

“只是,之前御前万总管传下口谕,说宫中不可议论此事,不能让娘娘知晓心烦。”

吴婕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这一切,是因为高子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