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渡死之术!

回想前世的记忆, 吴婕对这个谢仙师还有印象,实在是因为此事太过离奇了,连隐居失宠的她也听闻了消息。

没错, 上辈子这个谢仙师也曾经出现过, 而且因为治好了太后的病, 极得宠信,提出了这个转生渡死的法子,并被太后采纳。

后续的发展, 更加离奇。

这谢仙师竟然是个盗墓贼!目标却不是太后的寝陵,太后毕竟没有真死,陪葬的金珠并无多少。他的目标,是隔壁的章和帝。

太后的棺椁入皇陵, 那位谢仙师也陪同入地宫, 在一处专门开辟的静室之内, 观测天机, 为太后祈福作法。

他带着一帮徒子徒孙, 趁着祈福打坐的功夫, 从太后地宫中挖掘了一条盗洞,直通章和帝的寝陵,因为两座陵墓紧挨着,并没有废多少功夫。

这伙人准备将先帝爷陪葬的宝物席卷一空, 然后逃跑。

盗墓盗到皇家头上, 而且不是黑灯瞎火偷偷摸摸, 是堂而皇之入陵、光明正大偷盗。这谢仙师的手笔,堪称空前绝后, 胆大包天。

这样一个神仙局,最后却没有成功。

只因为他们早已经被朝中之人识破了真面目, 实际上就在他们在地宫之内挖掘盗洞的时候,隐衣卫故意误导方向,将这伙人引入了一处陷阱中。

然后这帮人入了盗洞,尽头等着他们的不是皇陵地宫和金银珠宝,而是禁军设下的陷阱。

洪太后结束了她的转生渡死之术,从皇陵出来,却不见了谢仙师,满心诧异。

之后听闻了皇帝的解释,人证物证俱全,得知自己被一个盗墓贼欺瞒并耍得团团转,顿时又羞又愧又气,原本就不舒坦的身体更加病弱,纵然元璟又请了诸多名医诊治,还是没多久就病逝了。

这件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因为太过玄奇,还在民间衍生了好几个版本的话本子。什么谢仙师是妖鼠成精,已有千年道行,曾经盗过前朝好几处皇陵。什么谢仙师是妖邪巫师,入皇陵是为了盗取龙气,而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连吴婕这个失宠避居的都听了一耳朵,比普通话本子写得精彩十万倍。

再后来,数年之后,吴婕复宠,对这段故事,又有了崭新的认识。

那是在她死前两个月左右,她去干安宫,正看见年轻的皇帝坐在书房里,手中把玩着一方玲珑别致的玉石。

时值黄昏,元璟并未让宫人掌灯,大殿里一片昏暗,偏偏那玉石不过巴掌大小,却温润生光,仿佛夜明珠一般灿烂。

如此美玉,世所罕见。吴婕忍不住好奇,询?此为何物。

元璟笑了笑,将手里的玉石抛给她。

吴婕接过,凝神看去,发现竟然是一方玉玺。通体白润,宛如堆雪,内中浮光流动,似有活物盘旋其中,光华灿烂。底下刻印着“受命于天”的字样。

“这是……”她好奇地抬头看向元璟。

元璟也没有吊她胃口,笑道:“这是南陈的传国玉玺。”

吴婕吓了一跳,联想到最近前线的消息,立刻笑道:“恭喜皇上灭南陈在即。”

之前听闻大魏兵马神勇,攻破了南陈国都,如今连国玺都被送到了元璟手中,必定是神瑞帝仓皇南逃,连这么要紧的东西都漏下了。

出乎她预料之外,元璟却笑道:“神瑞帝再废物,南逃的时候也不会漏了自己的玉玺好吧。”

“这枚玉玺,是二十多年前就落到父皇手中了。原本是当作陪葬品,安葬在皇陵之内,可惜几年前被那姓谢的装神弄鬼,欺骗母后,将这枚玉玺盗了出来。朕不想再惊扰父皇的寝陵,便没有放回去。”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吴婕一时反应不过了,好半响才醒悟,“之前那位盗墓贼的谢仙师,难不成是……”

“他是南陈之人,目标便是这枚玉玺。落在我手中这些年,南陈一直惦记着呢。毕竟是他们的传国至宝。”

吴婕顿时感觉手中这枚玉玺沉重了起来,仿佛是个很有故事的小东西。

元璟却随意地道:“反正也没什么用处了,你若喜欢,就赏给你了。玉质还不差,改日朕命人替你改成镇纸来用,或者你喜欢的话打成簪子也行。“

吴婕惶恐,低头道:“这般珍贵的赏赐,臣妾不敢受。”

元璟大方地笑道:“若是国玺,自然珍贵堪为一国,南陈国灭,也不过是一块上佳的玉料罢了。落到你手中,总不算明珠暗投了。”

之后,吴婕心情复杂地将那方玉玺带了回去。

……

从往事的回忆中惊醒,吴婕看着遍地林木,潇潇秋雨。

之前陈皎承认自己南陈之人的身份,还说要找一样东西,她立刻醒悟过来,他要找的应该就是那玩意儿了。

再加上谢仙师提前出现,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

只是上辈子他们就没有成功,反而被元璟一网打尽,这辈子重来一回,吴婕依然不看好。

虽然谢仙师的出现,比上辈子提早了足足一年。

记得谢仙师事败之后,京城和宫中连带着抓了不少人,当时都是以损坏皇陵的名义抓捕的,现在想来,应该都是南陈的潜伏之人了吧。

那么等到谢仙师被抓,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宫中潜藏的这一只呢?吴婕不报希望,最安全的方法,当然是在盗墓事发之前,先向元璟举报自己宫中有一个宫女行踪可疑。

但偏偏陈皎又是男子,一旦被逮住,自己是别想说清楚了。而且这段时日,陈皎终究也帮了自己不少忙,过河拆桥这种事儿,她也狠不下心来……

所以,只有趁着今夜,将事情说开,让他麻溜儿地滚蛋了。

凝望着幽深的夜色,吴婕重复了劝道:“你该离开了。”

出乎她预料之外,陈皎对这句话,却是一脸的茫然,“什么?”

吴婕皱起眉头,还在装糊涂吗?按照他们的计划,今晚如果偷盗玉玺成功,原本应该就准备走了吧。

“你别遮掩了,我都已经知道了。”

陈皎表情一顿,“你知道什么?”

吴婕抬头凝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道,“知道你们的计划。谢仙师是你们的主事吧。他前来这里是为了盗取章和帝寝陵之中的陪葬品的。”

陈皎的表情一言难尽,半响,神情凝重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晓,你还想不明白吗?”吴婕反?。

“是从皇帝那里知道的。”陈皎立时醒悟过来。

吴婕没有否认,或者说,这就是她想让陈皎产生的错觉。

“所以你也应该明白,你们的计划,早就被北魏一方识破了,眼下你的同伴,应该已经都落到禁军手中了。”

吴婕缓缓说着,她故意挑选这个时候告诉陈皎,就是不想他有机会去联络谢仙师那些人。

“不过你现在逃走,应该还来得及。”

一边说着,吴婕从背后掏出一个小包裹来,“这里面有些银两,还有衣裳,行宫这边守卫松懈,你可以趁夜离开。以你们在京城的经营,应该有弄到路引的途径。”

陈皎凝望她的眼神一言难尽。之前就看到这丫头肩上鼓鼓囊囊的,还猜测是什么来着,没想到是给自己准备的逃亡包裹。

“我是该觉得高兴,你这样放我一马,不怕引来皇帝的怀疑吗?”

吴婕咬牙:“所以我还有一个要求,你离开之后,在山道悬崖附近,将换下来的衣衫弄碎,再洒点儿禽兽血迹什么的,将来我也好交待。”

她一口气将自己的计划说完。皇陵这附近有不少野兽出没,她事后可以推托自己命侍女去寻找遗落的首饰,却迟迟不见人回来,命丧野兽之口,将一切搪塞过去。就算谢仙师一伙儿人供出了陈皎,大魏一方也只以为人已经死了,牵连不到她身上。

陈皎接过小包裹来打开,抬头笑道:“你倒是准备的周全。”里面是一身衣裳,还有些散碎的银两。以及一个水囊,干粮。足够支撑着他走出这片山林。

“你若能惦念我这点儿好处,记得照我说的布置妥当。”吴婕没好气地说道,扭过头去,临到了离别的时刻,她竟然有些眷恋不舍了。

大概不亲眼看到,就不会这么伤感了。

偏偏身后的那人却迟迟不肯走,反而笑了一声:“你想多了,我跟他们并非一路人。”

“什么?”吴婕转过身来。

“我跟谢仙师那些蠢货们不是一路人,所以你不必担心会牵连到我的身上。”陈皎笑了起来,“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能这样为我着想。”

“再者,上次我就说了,若是要走,就要带你一起走。”

“你!”吴婕怒视他:“你若是再胡言乱语,我立刻将你打出去。”

陈皎收了嬉笑的神情:“跟我走吧,这个宫廷你还很留恋吗?你不想与我一起离开,不外乎担心东越的立场。这个其实很好办,我们可以诈死脱身,将宫中放一把火,或者引来几个外贼……”

“你就知道杀人放火吗?”吴婕气愤地嚷嚷着。

话没说完,突然一阵轰鸣巨响从远处传来,脚下传来微微的震动。

吴婕和陈皎同时往西头看去,露出震惊的表情来。

透过重重密林,可以看见后面起伏陡峭的山峦。山顶上腾起了一层黑雾,仿佛一小片地段坍塌了下来,在急速溃败。

是地龙翻身吗?塌陷的位置,仿佛就是洪太后寝陵的正上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