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柏荣把一间房间改成了观影室,两个人下午打算窝在一起看电影。

毕竟他身份特殊,电影院这种地方人流量大,年轻群体多,被认出来的风险很高。

当然,更重要的是,比起在人多的电影院里,当然还是两个人在黑暗的私密空间更有氛围感,更暧昧啦。

追人么,该有点小心机,那还是得有的。

“星星想看什么?”顾柏荣问。

观影室的窗帘是黑色的遮光窗帘,此时拉得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房间里只开着很暗的一盏昏黄顶灯。这间屋子靠里,隔音很好,因此格外的安静。

两人不由自主地就把声音放低了,身体贴近,嘴唇靠近耳边,有种说悄悄话的黏糊感。

其实没有必要,但是谁都没有主动去纠正这个错误,任由自己贴近了对方。肩膀挨着肩膀,衣料摩擦,指尖相碰,享受着这种时不时就会碰到另一具温热躯体的紧张与亲密。

连空气都好像变成了粘稠拉丝的胶质。

“嗯……《墓春》?”梁星灯悄声问。

“我的电影?”顾柏荣好笑地挑高眉:“不是说都看了好几遍了吗?”

梁星灯脸一红,小声说:“但还是想看。”

《墓春》是顾柏荣的出道作品,讲述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一对小镇上的同性情侣相知相爱,却又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放弃对方,最后天人永隔的故事。

顾柏荣饰演的角色叫王木,最后在答应家里相亲的当天,得到了爱人的死讯。

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本来顾柏荣是安排的另一个大团圆爱情片,是一部国外的片子,同样好评如潮

毕竟和还在暧昧拉扯中的对象约会当天看BE的影片是不是有点不太妥?

……但管它呢。

梁星灯想看,那就陪他看。

“好。”顾柏荣说:“我去找片子,旁边的柜子和小冰箱里有零食和饮料,有想吃的自己拿。”

其实梁星灯不大爱吃零食,但考虑到顾柏荣可能会吃,想了想,他还是点点头,走向了墙边贴着放在一起的零食柜和冰箱前。

这个零食柜有半人高,梁星灯蹲了下来,视线一排排地掠过了里面的薯片、米粉、袋装麻薯……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柜子旁边,一个画面朝内,倚靠着柜子的画框上。

那似乎是一个画框。

梁星灯知道顾柏荣家境很好,下意识觉得,这估计什么名家画作,顾柏荣买来收藏的。

怎么没有挂起来?是不是忘了?

要叫名字还是叫顾哥呢?

梁星灯纠结了一下,把画框拿起来,喊道:“顾、顾哥,这个……”

他的话只说到了一半,就蓦地停住了。

梁星灯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这幅画,一时连语言都丧失了,不由得快速眨了两下眼睛,以确定自己有没有出现幻觉。

“怎么了?”

顾柏荣回头一看,看见梁星灯手里拿的那幅画,脑子里过电般的闪过什么,不由猛地吸了一口气。

完了,他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好了!

他怎么能把这个忘在这里!

顾柏荣快速走了过去,有些慌乱地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故意把它放在这里的。不是不喜欢这幅画,是我一直没想好应该放在哪里,昨天进来放零食的时候顺手把它带了进来,脑子里一直想着今天的事,一时忘……”

从容不迫的顾柏荣,今天第二次露出了有些狼狈的神态,他的速度很快,一刻不停地说着。

梁星灯轻轻打断了他:“顾哥。”

顾柏荣一下噤了声,小心地看了看他的脸色:“啊?”

梁星灯转头,把画框提了起来,放在柜子上,画里的内容一下就映在了顾柏荣的眼睛里。

是那副勇者与龙。

这幅画显然被人保存得很好,即便十多年过去,画面也依然清晰。

梁星灯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你知道这是我画的?”

顾柏荣顿了顿,低声说:“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顾柏荣之前是不知道的,只是有点猜测。真正确定下来,是变成虚拟恋人,听到了梁星灯确实会画画之后。

但是他目前没有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毕竟这个东西实在太离谱。顾柏荣想在后面相处的过程里,慢慢地、露出一点小破绽,让梁星灯先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不然顾柏荣真怕自己告诉梁星灯,“其实我是你的虚拟恋人,我偷偷监听你两个月了。”会吓到他。

这也太变态了。

顾柏荣顿了下说:“……右下角有颗五角星,后来猜到的。”

“……之前不知道?”

顾柏荣嗯了一声:“之前留下来,是因为喜欢这幅画。”

这句话轰然在梁星灯的耳边炸开,他一时愣住了,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顾柏荣看见梁星灯的眼眶红了。

他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道:“星星,怎么……”

顾柏荣的话音还未落完,一具温暖柔软的身体就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他的身体瞬间就僵住了。

所有剩下的字眼全部都被遗忘在了脑后,顾柏荣现在所有的感知全部都被怀里的人夺去了。

那股浅淡的薰衣草香又扑进了他的鼻腔里。

僵了好一会儿,顾柏荣才克制却又很用力地回抱了回去,将肖想许久的人重重地按在了怀里。

这种把喜欢的人满满地抱住的感觉,和想象中的一样好,心里好像瞬间被某种**涨满了,酸胀得好像要溢出来似的。

原来梁星灯连洗发水都是薰衣草味儿的。

顾柏荣凑在他的发间,轻轻嗅了一口。

梁星灯抱得更紧了。

顾柏荣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呜咽,像什么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心里又涨又疼,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一只手环着梁星灯窄细的腰,另一只手伸出来,顺着他的脊背轻轻抚摸。

无声地安慰。

这就好像一个受了欺负的小孩子。

你若不理他,他自己一会儿就好了。你若是安慰他了,心里的委屈就会被无限放大,不一会儿就要掉下眼泪来,好得到更多的抚慰。

梁星灯本来是没想哭的,可他从未被人这样耐心又细致的哄过,积累多年的悲痛与委屈在这一瞬间爆发,突然就生出了一点不讲道理的心情来。

他紧紧地抱着顾柏荣不放手,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身体微颤,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

直到有人灼热的指尖碰上了他的嘴唇。

又低又烫的叹息落进他的耳朵里。

“没事的,星星。”

“不用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