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五十分,汤臣一品寝室里,段小佳躺在**,翘起二郎腿,一边抱手机刷论坛,一边哼着小曲。

“暗恋林叙的会是谁呢。”

所有的爆料只要有预热就一定可以掀起不小的关注,如果单单爆出一件事情的话反而没有那么戏剧性,吃瓜群众也会少很多。

只有这样子,才能将热度抬到最大。

向来热爱吃瓜的段小佳更是蹲守论坛,时不时刷帖。

那帖子是目前最热的,评论刷得飞快。

【这么久来林神总算舍得给我们放瓜吃了。】

【有没有人猜到那个女生是谁?这还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吧。】

【第一次见过还有这样的人,在笔记本上写名字,初中生吧,土不土?】

【楼主快点放料,我已经迫不得已嘲笑是谁了。】

【我打赌她一定长得不好看,没自信去表白才暗搓搓地写名字。】

也有一些人发表不同的声音。

【这样做其实还好吧,你们敢说你们没在本子上写过喜欢的人名字吗?】

【那个女生好可怜,笔记本是很私密的东西,是怎么被人□□的。】

【她既然只写名字不表白肯定是不想被人知道啊,楼主这样扒人真的道德吗?】

【任何人的感情都不应该得到嘲笑,你们不能因为别人的样貌就嘲笑配不配的,有时间不如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校园论坛总是能见证生物多样性的发展过程,各色各样的人都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十点钟的时候,无事发生。

论坛开始出现质疑的声音,觉得楼主只是在钓鱼。

十点零五分,楼主突然放出一张图。

那是笔记本的全部样貌, 第一张是一个娟秀的名字:温静。

其他人纷纷疑惑,没听过。

有同届的人有点印象,但觉得不太可能。

段小佳是其中之一。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两个字,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居然是温静?

难道重名了?

不可能吧。

她怀疑地看向温静,“这到底怎么回事……静静你在笔记本上写过林叙的名字吗?”

温静站在桌面前,一一整理自己的小物品,没抬头,口吻漫不经心,“那个笔记本丢了。”

“啊?”段小佳狐疑,“所以他们说的没错?你确实写过?”

“嗯。”

“……你喜欢林叙吗?”

喜欢林叙吗。

温静垂眸,轻轻咬着唇。

段小佳满脸复杂,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是……不说话就算是默认了吧。默认那本笔记本是自己的,默认喜欢林叙?

段小佳表情越来越为难,不是因为温静没和她说清楚,而是感觉不可思议,更多的是为温静担忧,那位少爷就是玩咖,谁要是动真感情,下次肯定不好过。

她翻遍楼主的帖子,确认那个笔记本上的字迹就是温静的,所以这么久以来,温静一直暗恋林叙吗,按照她的性格来看,不是没可能的,就算喜欢一个人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打算怎么办?”段小佳小心问。

“我不知道。”温静整理完书桌,拿起角落的一块紫色多肉,对着光线仔细照看。

这盆多肉开学没多久就买来养着,生命力顽强,好养活,这么久以来一直没出过事,只在最近,多肉的底部出现裂痕。

像是被刀片划伤过的,看伤势就在最近时间段发生的。

段小佳看她对笔记本的心思还没那盆多肉多,典型的皇上不急太监急,这要是换做是她,被全校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不说,还得毫无准备地面临当事人,社死得恨不得换个星球住得了。

田婉今天没打游戏,凑热闹地逛了许久的论坛,盘腿而坐在床,注视着温静的一举一动,“那盆多肉怎么了,生病了吗。”

“嗯。”温静点头,“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我们寝室最近老是发生怪事。”田婉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最好锁起来,别放在外面。”

“我知道。”温静看向段小佳,“你有重要的东西吗。”

“我?”

段小佳疑惑地摸摸脑袋,感觉她们说的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我没有重要的东西,唯一值钱的吉他也坏了。”

寝室气氛和以往不太一样。

越初妍走后,她们三个和往常差不多,该说什么说什么,该怎么玩怎么玩,甚至比之前更轻松。

直到最近寝室怪不安宁的。

“你有东西遗失吗?”温静看向田婉。

“我没有。”田婉耸肩,“我比较走运,躲过了魔爪吧。”

段小佳摁着眉头。

这两人都在说什么,她根本听不明白,说的话都邪里邪乎,什么怪事,魔爪,难道寝室闹鬼了吗。

她害怕得打个哆嗦,寝室闹鬼这种事情经常听有耳闻,尤其听别人说女寝阴气重,吸引恶鬼,还有一些因情跳楼的冤魂残余于此。

汤臣一品不会是鬼寝吧。

她吓得抓起被子,身子都缩进去后,才探头探脑地找那二人询问情况。

论坛的帖子持续发酵。

第二天的时候,温静的证件照都被扒出来。

是上学期的样子,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普通马尾,因为光线缘故,显得人也很黑。

这样的照片一出来自然更引起一波热浪,更给那些人嘲弄的机会,什么不知天高地厚,什么白送我都不要一女的,匿名论坛,牛马蛇神都来报到。

发酵几个小时后管理员才把爆照的帖子给删了,而大家都已经嘲讽完了。

段小佳比任何人都关注温静的事情,控线时间用自己的账号挨个挨个地怼,但人数太多根本回复不过来。

嘲讽外貌的大部分都是男生。

女孩子因为同理心会帮忙说话,但比不过那些男生的恶臭言论,反正隔着网络谁都不知道是人是狗。

“这些人太恶心了吧。”段小佳愤愤不平,“我们静静现在变得这么好看,那些肥宅男?????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

温静这几天没上论坛,对评论和他人的看法并不太在意,和往常一样做自己分内的事情。

不看也知道,大部分人都当她是个笑话,暗地里嘲讽她不自量力,大概觉得林叙身边漂亮女生那么多,哪会轮得到她。

上午的课结束,温静陪同段小佳一同去教超买生活用品,最近寝室里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地被破坏,段小佳新买的一卷卫生纸不知是不是自己粗心大意,居然泡在水池里。

“差点就把下水道堵了。”段小佳心有余惊,“这要是被宿管阿姨知道得骂死我。”

温静低头挑选时令水果,小脸看不出喜怒,“怪事太多了,是时候调查了。”

段小佳叹息,这个月开销蛮大的,下个月得省吃俭用才行。

过道狭窄,温静一手拿袋子一手挑选水果,一个男生忽然大大咧咧地闯过来,和温静的肩膀相撞,猛烈的惯性加持下,左手失去力道,握在掌心的手机应声跌落。

啪嗒一声。

男生回头看了下,帮忙捡起,没什么诚意地道歉:“抱歉,不小心。”

温静拿过手机,屏幕已经碎裂,按键也不灵了。

这手机是温熠之前用过的二手货,修理过两次,早就是该淘汰的老旧品,撞坏也正常。

“坏了吗?”傅凡洲问。

他声线挺特别的,是典型的花花公子腔,温静听着熟悉,一看果然是见过的脸。

林叙的朋友。

她没想多计较什么,点点头就拎着水果袋转身走,不知傅凡洲什么时候跟过来的,跟着排队结账,知道她手机坏了,帮忙付了款。

顺便连同段小佳那份也付了。

段小佳对傅凡洲不陌生,没见过几次,对这人的印象颇为深刻,总感觉他身上有着不属于同龄人的邪,不太像正经人,若说圈子里那帮人都不算好人,但他们多少有些伪装,傅凡洲身上连伪装都懒得装。

让她有点畏惧和后怕。

傅凡洲在教超门口等她们出来,表明会赔偿一个手机。

“留个联系方式。”他这样说,“啊,你手机坏了……那姑且留你朋友的吧。”

“不用。”温静绕开他,“我看看修理的话要多少钱,太贵的话我会主动找你报销。”

时候不早,她抓着段小佳的手,快步离开这边。

傅凡洲吊儿郎当地站在原地,狭长的眸眯起,看过去时人早没了身影。

学校附近有手机修理店。

老板还兼顾贴膜和卖手机壳等配件生意,温静把手机拿过去,老板看一眼后就说修不了。

如她所料,太旧了,有换屏幕和配件的钱都可以买个二手的了。

“你这都多少年前的了,现在还有哪个大学生用这种手机。”老板靠在摇椅上,拉出抽屉,从中拿出一叠旧手机,“我这边有刚收的,二手的,便宜又好用。”

二手手机市场不小,老板揽客的口吻老道又熟练。

光看款式都还很新,价格也不便宜,最少的都要一两千,有这钱可以买个低配的新机,温静犹豫一会儿,暂时作罢。

推门走的时候老板还嚷嚷道:“我这里已经是最便宜的了,你往别家看看,绝对没我的实惠,小姑娘怎么一点都不识货。”

一条街还有其他手机店铺。

便不便宜温静不知道,想要不假思索买下的话还得先去打零工,不过没手机很不方便,原先打算和寝室其他二人打卡夜跑的,现在也只能缓缓。

她深呼吸一口气,转弯准备回学校的时候,忽然看见花坛边上坐着熟悉的身影。

有几天没见着林叙了。

想起之前答应的事情,温静信守承诺,上前招呼一句“学长”。

口吻客套又生疏。

林叙薄唇动了动,似有一点笑,又笑得不真切,“想我没。”

她一顿。

他坐在那里,她站着,两人差不多高,视线都在同一水平,距离离得近,能嗅到彼此身上的气息,她没有多余浓郁的香水,很干净的洗衣香,而他这次不同以往,烟草味比之前要厚重,仿佛刚从娱乐场子滚出来,特意来这边见她似的。

温静还嗅到酒的气息。

林叙淡笑,又问一遍:“不想吗。”

“不想。”

“我想你。”

“你喝醉了。”

“所以更想了。”

他抬手,指腹勾起她衣袖,慢慢将人拉到跟前来,眼底浸淀许久的情绪,尽数落在她身上。

“发生什么事了吗。”温静垂眸看着男生修长的手指,明明没有碰到她的肌肤却感觉有一种沉默的窒息感,努力保持平稳的呼吸。

她不笨,察言观色完全没问题,之前无视他就是纯粹不想理,现在却能从三言两语中判断事理。

也算一件值得新闻的事。

林叙随手揪了片新鲜的绿叶子,当点缀似的插在她衣袖的纽扣处,“回了趟宅子而已,没什么事情。”

不过是家里那点破事罢了,那位外界闻名的正直优秀企业家父亲,再一次刷新道貌岸然的底线。令人属实搞不懂的,是过世母亲对父亲的执着和爱意,就像无人理解她为何自己选择坠亡,而不是让那对狗男女殉情一样。如果不是母亲临终前有过叮嘱,远在京城的外公一族,是定不让女婿日子好过的。

林叙对那位禽兽父亲的最低底线是玩归玩,带回家的话,是不可能的,母亲的亡灵,永生永世都会看着他们,他绝不允许其他女人玷污。

这几天奔波操劳,他无瑕顾忌其他事情,还是昨天从梁成那里看到校园里的帖子。

他给温静发信息,没收到回复,听室友说手机坏了,在外面的手机店,于是跟着转悠到这里。

看到她那一刻,所有糟糕减一半。

她不需要哄,不需要安慰,光是站在那里,就能给人力量似的。

“既然喝了酒。”温静拿开叶子,“早点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忽地拉住她的腕,唇际溢出低笑,“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她一怔,“不知道。”

“这几天没在学校,敢情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你喜欢我的?”林叙指尖碰着她细白的腕,“温静,你觉得我还会放过你吗。”

微风拂过,携着淡淡的月季花香,嘈杂的四周,他们仿佛身处一块静地。

温静听到耳边又传来他低沉的声线:“静静,我们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