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宁公主自那晚在庆天殿偏院中被晏麒明言拒绝后,自是悒悒不欢,思前想后又益发懊恼:

想到当初没有赐婚之事的时候,晏麒哥哥也曾亲切地称呼自己为“小公主”并且微笑相待的,而自从皇兄提出赐婚的事,他的态度反而越来越显得客气尊重,对自己敬而远之了。既然是赐婚的事使他不悦,自己就不该在他面前频频提起。

再说,明明早已知道晏麒对江凌霜的情分非同一般,为什么还宁愿选择相信晏姈姝所说的“子麒之所以拒绝陛下的赐婚,不过是因为我这个长姐尚未出阁,他才不肯先自成婚”的理由呢?

既然愿意相信这种话,当时又为什么一定要寻根究底急于解开心中的疑虑,甚至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经他本人来证实这一理由非虚呢?结果却偏偏听到他亲口说出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话——他是为了江凌霜才拒绝赐婚的……

“即便如此,尚有皇兄在,晏麒他终也不能如其所愿吧。或许对他来说,我这样一厢情愿从不是他所期待的,可是那晚他所说的那些话,说到底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吧。”

毓宁公主一边打着手中的芷兰香包,一边口中忿忿道:“难道你就这样自认失败,轻易放弃了吗?你甘心把已经认定的驸马拱手于人吗?……”

柔隐太妃从太后宫里回来,见女儿依旧一个人坐在那里,眼圈红红的,小小的人儿眼睛里却有了几分幽怨。柔隐太妃走到毓宁公主身边,怜惜地把她拥在怀里,温柔含笑问道:“宁儿在想什么呢?”

“还在想晏麒哥哥。”毓宁公主依偎在柔隐太妃怀里,母亲的怀抱总能使她感到温暖而踏实,无需掩藏内心的柔软脆弱,心中的委屈也随之释放出来,不禁又湿了眼眶:“母妃,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晏麒哥哥喜欢我呢?”

柔隐太妃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背,亲昵地说道:“宁儿只要做好自己,自然会有人喜欢你的。”

“可我只想要晏麒哥哥的喜欢啊。”毓宁固执地说道,泪珠顺着娇嫩的脸颊滚落下来,眸中却更透出清亮明澈的神采。

柔隐太妃一边用锦帕为女儿拭去泪痕,一边柔声说道:“宁儿,母妃也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晏家公子改变心意,但却知道这不是急于一时的事。宁儿既是真心喜欢他,那便以真心求真情,什么巧用计谋或是卑微讨好的手段是使不得的。所以母妃希望宁儿能够守着这份心意,做自己该做的事,让自己变得更好,无论将来是何结局,宁儿都能不负初心不辱真情,那便不会有遗憾。”

毓宁虽然并不十分明白母亲说的话,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听到柔隐太妃说让她“做自己该做的事”,因说道:“母妃,我已有两日没去给太后请安了,这样是不是太失礼了。”

柔隐太妃笑说道:“这倒不妨,母妃已替你请过了。”这才将女儿从怀中扶起,又问:“倒是昨日我给你提过的事,你可已告知陛下了?”

“还不曾。”毓宁低头回道,声音也随着低下去:“我担心如果我坏了姈姝姐姐的事,晏麒哥哥会不会怪我。”

“宁儿,你该知道,即使晏姈姝真能入后宫,也并不会使晏麒因此接受先前的赐婚。”柔隐太妃语重心长地说道:“况且,你不是也知道陛下真正中意的是平朔将军吗?他既已有言在先,日后却得知此番受到后宫这样的欺瞒,岂能善罢?”

“我明白了,母妃。我现在就去对皇兄说。”

看着毓宁转身走去的背影,柔隐太妃的脸上现出了欣慰的笑容。

毓宁公主来到清心殿,见小笋在殿门外站着,便问道:“怎么你不在里面伺候?”

小笋向毓宁公主见礼并回道:“陛下正在和上卿大人说话,特命我守在外面。”

“晏麒哥哥也在?”毓宁公主眸中闪过一丝犹豫,不觉停下了脚步。

小笋看她将进不进、欲退不退、十分作难的情状,便又问道:“公主可是有事要面见陛下,要不我进去通禀一下?”

“不用了。”毓宁心里矛盾的很,想到晏麒此时就在殿内,她既想要见他,却又有点怕见他,但想到柔隐太妃的话,明白自己是总归要见他的。于是终于下定决心,向小笋道:“我看你守在这儿怪无聊的,不如就陪你待一会儿吧。”

“多谢公主。”小笋笑回道。

毓宁便也站在廊檐下候着,规矩地站了一会儿,见还没有动静,不免觉得无趣,于是便悄悄将耳朵贴在殿门上,试图听听里面究竟在说些什么。而小笋见她如此并不劝阻,只是自顾在旁边哼唱起来。

“你哼哼唧唧的做什么?”毓宁公主含怒瞪着小笋,示意他禁声。

小笋仍旧笑回道:‘这不是怕公主您等得闷嘛,小笋子给您唱个小曲儿听。”毓宁公主被他扰得一点儿殿中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到,无奈地又开始在门前左右徘徊。

清心殿内,南容澈与晏麒凭案相对而坐,南容澈一边自提着紫玉壶,意态闲适地向案上的两只茶盏斟着茶,一边开口问道:“子麒还记得朕的这套茶具是从何得来的吗?”

晏麒从容不迫地伸手将其中一只紫玉茶盏端在手里,方回道:“是凌霜送给陛下的。”

“凌霜,”南容澈轻轻一笑,端起另一盏茶来自啜了一口,又缓缓说道:“你是几时开始不再对她以公子相称的?”说话时目光却只停在茶盏中的袅袅茶气上,而并不看晏麒。

晏麒也只看着手中的紫玉茶盏,不紧不慢地回道:“这却记不清了。大概是在陛下不再称呼她‘小凌子’之前吧。”

“是吗?”南容澈一手轻转着指间的茶盏,向晏麒投以探究的眼光,表情似笑非笑:“朕怎么记得三年前送凌霜出征时,你还称她为‘江公子’呢,怎么她才一回京,就直呼其名了。想必这期间常有书信往来吧?”

“确实。”晏麒啜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回道:“不过应没有平朔将军呈给陛下的邸报频繁。说来陛下难道不是因为得意于凌霜的战功,才把‘小凌子’这个称谓弃之不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