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到了中午,季淮出门去买午饭,一打开院门就看见谈翊等在外面,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绣金线的小布袋。

见他出来了,谈翊抬起头,举了举手里的东西:“昨天听他们说附近的寺庙很灵验,给你和宝宝求了个平安符。”

季淮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你信这个?”

谈翊上前半步,将手里拿着的红色小布囊放在季淮手中:“重生这种事都发生了,神佛当然也是可以有的了。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好好收起来,不戴也不能丢了。”

他没有说昨天的事,没有季淮在身边的时候,他总是睡得很差,翻来覆去很久也才半梦半醒地浅眠一会儿,刚入睡没多久就被噩梦惊醒,虽然醒来就忘了是什么梦,但依稀记得是上辈子的事,他心神不宁,一看表才三点,又想起来前一阵子在外面舒展筋骨的时候听见有人说附近有个寺庙很灵验,便干脆起身,连夜去了。

就是因为怕那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的佛菩萨嫌他半路出家心不够诚,他都没敢开车上山,沿着湿漉漉的石砖台阶一步步走了上去,捐了八十万的香油钱,又认认真真地跪在佛前抄了一遍经,才请了一道平安符回来。

或许是晚上脑子不清醒,也或许是实在不知道还能再为季淮和孩子做些什么,这些事谈翊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做不出第二遍,因此也不会说出来。

季淮没说话,将平安符放进了口袋。

“中午吃什么?我去买吧。”谈翊问道。

季淮胸口闷闷的,只是站着就想吐,确实有些懒怠,便不客气地指使,“粥,绿豆粥。”

“好。”谈翊也不多话,立刻动身去买了,除了粥还买了些拌粥吃的小菜,酸辣的口味倒是很下饭,季淮吃了半份,就又开始反胃,他不敢再吃,便将剩下的都收拾了。

季淮吃完睡了一会儿,下午便继续工作。他伏案不觉时间流逝,突然间发觉屋子里暗下来,还以为已经到了晚上,看了眼电脑右下角,才四点多。

季淮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走到院子里见到天色阴沉,知道是要下雨了。

时值晚春,将要入夏,正是雨水多的时节,黑云一滚,轰隆隆的雷声炸响,转眼间雨就落下来了。

起初还是淅沥沥的小雨,入夜后不仅不见停,还大了起来,砸在屋檐上又顺着瓦楞流下来,发出哗啦啦的清脆水声。

才六点多,天已经完全黑了。

季淮合上电脑,到厨房去煮了点之前包好冻起来的饺子,吃了两个又觉得恶心,喝了几口水才压下去,剩下的却再也吃不进去了,季淮不由得觉得郁躁,那种如影随形的不适太折磨人了,季淮每天都盼着这些日子快点过去,不要再折腾他了。

他开窗透透气,清新湿润的空气缓解了一些胸口的烦闷,季淮坐在窗前听着雨声看着书,但坐了一会儿却怎么也看不进去,逼着自己又看了几行,终于忍不住起身打开门房的灯,撑着伞出去了。

打开院门,木门吱呀的声音混杂着淋漓雨声,惊醒了在车里合眸小憩的人,谈翊今天起的早,这会儿困了就打个盹儿,看见季淮出来便下车了。

“下着雨还出来干什么,地上滑。”谈翊关切道,“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想吃什么东西?晚饭吃了没有?”

季淮看着他却不说话,好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腿抽筋了。”

谈翊立刻蹲下去想帮他揉一揉,季淮却转身往院子里走去,但没有关门。谈翊不明所以,站起身后在原地愣了一下,恍然明白过来季淮是什么意思,便试探着跟进了院子,没见季淮赶他走。

季淮将伞一合丢在堂屋,径自回到东厢房里坐在**,谈翊站在门口,询问道:“我帮你揉揉?”

季淮没说话,谈翊意识到这是默认的意思,心里涌出一阵喜悦,有种登堂入室的成就感。他走到季淮床边,单膝跪下,握住季淮的右腿:“这个吗?”

季淮胡乱“嗯”了一声。

谈翊将季淮的拖鞋拿下去,穿着白色棉袜的脚踩在他的腿上,宽厚有力的手握着季淮的小腿肚子,拿捏着力道慢慢按揉。

隔着一层薄薄的棉质睡裤,他手掌的温度传到季淮的皮肤上,热热的让人很舒服。

“这样行吗?”谈翊问道,“一般都要五六个月才抽筋的,怎么这么早就缺钙了,明天给医生打个电话,看看要不要吃点药。还是冷着了?睡裤这么薄,下雨天冷,可能是冻的。”

这些天他除了办公,也查了不少资料,买了很多书来看,可谓是下足了功夫。

季淮以前从来不知道,谈翊能说这么多话,絮叨的像个老妈子。他低头看着谈翊,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挺直的鼻梁,谈翊的鼻子非常好看,高而直,鼻是五官之首,这样一来,他整个面部都显得深邃而坚毅。

如果以后的宝宝是个男孩,鼻子要是像他就好了。

季淮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突然间将腿收了回来。

“好了?”谈翊手里一空,抬头看他。

季淮抿着唇,将脚踩在谈翊的左肩上,狠狠踹了他一脚。

只不过谈翊下盘稳,他顾及着孩子不敢用力,这一脚下去谈翊纹丝不动,反倒是季淮往后挪了几厘米,气的他收回腿滚到床的另一边去,头埋在被子里不说话了。

“季淮?”谈翊还张着手,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怎么了?”

季淮没理他,他将身体蜷缩起来,眼睛也闭上了。

谈翊以为他困了,便站起身,一手撑在**,一手越过他去把被子拽了出来,展开盖在他身上,将被角掖紧,手搭在他肩膀哄孩子似的拍了几下,左思右想一番,还是说了出来:“我在堂屋睡一晚吧,如果晚上再不舒服,也方便你叫我。”

季淮没吭声。谈翊心里便涌上欣喜,低声问:“家里还有没有被褥?”

季淮听得有些气闷,堂屋里只有桌椅,没有沙发,要睡就得打地铺,虽然地上铺了瓷砖,但因为是平房,地上的潮气还是很厉害,怎么可能让他在地上睡?

季淮独自气了一会儿,还是闷着声音丢出一句:“西屋里有折叠床。”

谈翊忍不住笑了,他眉眼本就深邃英俊,一笑起来更是灿若星辰,“我去拿,你睡。”

他先去外面将院子的大门关上落锁,然后把收在西厢房墙角的折叠床拿了过来,研究了片刻便打开支在了季淮的床边,合衣躺了上去。

季淮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把谈翊放了进来,这个院子的门就像是一道阻拦洪水的闸口,他很清楚,一旦开了闸,就再也关不上泄下来的洪水了。

可他却仍旧打开了那道闸门。

季淮想,自从G国那一次,他们就再也无法像他最初计划好的那样,毫无瓜葛了。

就算再怎么不承认,他肚子里的孩子也有来自谈翊的一半血脉。这一点随着胎儿一天天长大愈发明显,譬如此时,房间里隐隐的冷杉香气环绕着,季淮的胸口就没那么闷堵,连日来的恶心反胃也缓解了许多。

这就是信息素的威力。

季淮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抖,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会不会重蹈覆辙。

或许……他真的知道错了呢?

季淮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咔嚓脆响,接着过了三四秒,就有闷雷从天边轰隆隆的滚过来,雨势越发大了,留着透气的半扇窗子也潲了雨进来。

一旁的折叠床发出吱呀的响声,是谈翊起身了。他走到窗前将窗户掩上,只留了一条缝隙,这才重新回到**躺下。

折叠床比季淮的床铺要低个二三十公分,而且底下只有薄薄一层布料,是挡不了地上泛起来的冷意的。季淮抿了抿唇,摸索着拽过来摆在一边的厚被子,那还是他前些天冷些时候盖的,最近正打算天不冷了就收进橱柜里。

季淮把被子丢了下去。

谈翊被一床厚被砸了个正着,意识到蒙了自己一脸的是什么之后,露出个笑来。

他的omega,还是那么心软,也一定还喜欢着他。

他柔声道:“晚上有什么事,你就这样砸我。”

季淮静默片刻,开口却是和他之前的话没什么关系:“我不会和你重新开始。”

说给谈翊,也说给他自己听。但他的底气是不足的,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要以什么样的关系相处,如果谈翊问,他答不上来。

但谈翊没有问,他虽然被刺了一下,但还是温和地说:“……好。”

他不在乎,至少现在他能陪在季淮身边照顾他,这就已经十分难得了。谈翊将被子展开裹在身上。被子前两天晒过后带着太阳的香气,还混杂着一丝细微的迷迭香。那味道并不明显,但对于alpha来说却十分的令人满足。

谈翊原以为这个晚上他会彻夜难安,但omega的信息素就是最好的安抚剂,他就这样躺在季淮身边,就感到如同拥有了全世界一般的圆满和惬意,只是还觉得怀里空空的,双手也没地方放,但他深知什么叫知足常乐,也不敢奢望其他了。

两人在彼此信息素的安抚下,伴着春雨淅沥的声响,都陷入了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