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灵玉手中拿着那幅画,画上的人正是念桥。

念桥被迫换上了画上的衣裙,头发被梳成了未出阁少女所梳的圆髻,发尾珠钗会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和画中不同之处是他脚腕上多了一副镣铐,表情也不如画上舒展,此时看着嵇灵玉,眼中带着戒备与提防。

念桥穿着裙子十分不自在,他靠在马车角落,浑身线条绷紧,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嵇灵玉看了好一会画,然后才抬眸去看对面的念桥。

念桥模样生的自然是极好,不然这张脸也不会勾的那么多人喜欢。

“裙子很适合你。”嵇灵玉把画收起来,去碰念桥的裙角,摸到一角柔软的丝绸材质。

念桥下意识地便朝一边躲,他脚踝上的镣铐碰撞在一起,撞入嵇灵玉眼底,触到一片浓稠墨染一般的深重。

没等他继续朝里面躲,他的脸被掐住了,嵇灵玉略微俯身,轻而易举地便把他困在了方寸之地。

视线下移,幽深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你害怕我?”

念桥雪腮被掐住,他面颊传来疼痛,一双眼睛略微瞪圆了,心里恐惧浮上来,脸色跟着白了些许。

他扭开脸想要避开嵇灵玉的触碰,因为离得近,裙子领口又有些大,很容易便能看见上面的印子。

青红斑驳,带着牙印,锁骨往下每一寸都是痕迹。

嵇灵玉视线落在那些痕迹上,目光有如实质,念桥被看的心头发慌,连忙把衣领捂住了。

“只是适合,实际上并不是未出阁的女子,我倒是忘记了,你最擅长蛊惑人心。”

念桥脸颊被松开,侧脸多了两道青印子,嵇灵玉气息阴郁了些许,从一旁拿过手帕,轻而易举地便解开了他的腰封。

“你做什么!”念桥里面没有穿衣服,这衣裳是嵇灵玉让侍卫给他穿的,故意为难刁难他,他里面空着。

他焦急起来,胸腔中压抑着怒火,脸上烧了一片,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衣服,另一只手努力地把裙子的系带系上。

嵇灵玉略微垂眸看着他,眸中冰冷一片,隐约压抑着一些情绪,此时笑了出来。

“我做什么?”

念桥这般看着他,嵇灵玉反而凌-虐心起,他握住了念桥的手腕,骨节略微使力,念桥脸上露出来痛苦的神色。

“萧将军和沈奕还在我手上,很快三哥也会沦为阶下囚。”

嵇灵玉见念桥吃痛,心中并没有感到快意,眸中情绪收揽些许,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若是我心情不好,兴许会先杀几个给你看看。”

念桥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嵇灵玉,他理解不了太复杂的情感,如今的嵇灵玉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七殿下。

他唇线绷成一条直线,想起来被关的萧昀和沈奕,指尖不由得慢慢松了。

衣衫轻而易举地便被解开,裙子掉落在地上,念桥因为羞愤脸上泛红,眸中不由得蓄了泪水,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未着寸缕,嵇灵玉将他抱在怀里,上上下下将他检查了个遍,甚至数清楚了他身上到底有几处指印,几处齿痕。

“程遇。”嵇灵玉喊了外面的侍卫。

念桥闻言立刻挣扎起来,他这幅样子……难不成嵇灵玉要当众羞辱他。

他被嵇灵玉按住,对上嵇灵玉冰冷的双眼,嵇灵玉拿了外袍将他披上,将他从头到脚遮的严严实实。

他不愿意让人看见这幅模样,又没有地方可以躲,只能缩在嵇灵玉怀里,整张脸都埋进去,眸中蓄着泪,紧紧地抓着嵇灵玉的衣角。

侍卫进来之后,嵇灵玉低声交代了两句,很快便有清水和药膏送上来。

嵇灵玉将手帕打湿,将他整个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深色衣袍也被打湿了些许,上面的锦鹤变得深浅不一。

念桥脚踝上戴着镣铐,他哪里看不出来嵇灵玉是嫌他脏。

他心中压抑着怒意和委屈,睁大一双眼,瞅见了一旁放着的匕首。

他被嵇灵玉触碰,身体情不自禁地发颤,看着那把匕首,心底有念头浮上来,很快又打消。

身上被抹了药膏,浑身都冰冰凉凉的,念桥一直沉默不语,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是东瀛上供的伤药,专门治淤青疤痕,如今涂上,过两日痕迹便会消下去。”

嵇灵玉动作轻柔了些许,指尖碰了碰他发尾的钗子,用指腹抹掉念桥眼尾的眼泪。

“三哥不愿意露面,念桥,回京之后我便请旨娶你,若是这般三哥也不愿意出现,我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嵇灵玉指尖摩挲着年轻的下颌处,那里柔软温热,底下流淌着鲜活的血液。他略微使力,就能让念桥喘不过气来,只能气喘吁吁地委屈地瞪着他向他求饶。

他眸色深了些许,很快便遮住了眸底的情绪。

念桥耳朵动了动,他呆愣着,一双圆润的鹿眸瞪圆,怀疑自己听错了。

嵇灵玉在说什么?要娶他?

他和殿下还没有拜堂成亲,他才不愿意和嵇灵玉成亲。

知道不能惹嵇灵玉生气,念桥捏紧自己的衣袖,他低声道:“七殿下,你不要同奴才开玩笑了。”

“圣上不会允许,你我主仆有别……”

何况若是嵇灵玉跟景和帝说要娶男子,兴许和帝位便无缘了。

嵇灵玉看出来了念桥的不情愿,神情变得冰冷,淡然道:“娶你只是一时之计,自然是要你以女子的身份过门。”

他捏紧了念桥的下颌,看着念桥道:“待我杀了三哥之后,到时候便会休了你。”

念桥未曾察觉到嵇灵玉的情绪变化,他满脑子都是他要被迫成亲了,到时候嵇雪容会不会坐不住过来找他?

不知他传递的消息有没有骗过嵇灵玉。他一边想见到嵇雪容,却又不想让嵇雪容有危险。

“殿下不会在意……我虽然跟了殿下,但是太子哥哥未曾说过要娶我,他日后会娶太子妃,还会有皇后,原先我们还因为此事吵了一架。”

念桥故意这么说,他观察着嵇灵玉的表情,嵇灵玉面上没什么变化。

“三哥出身正统,自然看不上你这般出身乡野的粗鄙奴才。”

念桥被嵇灵玉的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他心底生气,差点忍不住要告诉嵇灵玉真相。

嵇雪容未曾嫌弃过他的出身,而且嵇雪容很喜欢他,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念桥压下了反驳嵇灵玉的欲望,他因为生气憋的脸上通红,眼尾也红通通的。

嵇灵玉看他一眼,路上没有再搭理过他。

领兵回京需要好几日的路程,这些京兵都听从嵇灵玉的命令,中途有休息的地方,念桥不愿意和嵇灵玉待在一起。

一到休息的地方,他立刻便下了马车,因为脚腕上有镣铐,还有侍卫跟着他,嵇灵玉没有管他。

士兵们在野外搭着营帐,念桥试图去找萧昀和沈奕的身影,没有看到人,倒是身边的侍卫拦住了他。

“七殿下吩咐了,小公子不能离开七殿下的视线范围。”

念桥不想搭理侍卫,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侍卫手中的弯刀出鞘,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有些生气,扭头看过去,嵇灵玉下了马车,不知道侍卫在汇报什么。

嵇灵玉听着,视线却落在他身上。

视线黑漆漆的,像是一张牢牢的网将他锁定,让他半分动弹不得。

念桥只得回去,周围的士兵都非常面生,没有他认识的,这里都是嵇灵玉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入嵇灵玉耳朵里。

嵇灵玉跟着士兵们吃同样的东西,又是白馍馍和清粥小菜,念桥吃白馍馍已经吃了很长时间,他没怎么吃,粮食全部都放回原处。

他在嵇灵玉身旁坐着,嵇灵玉看了他一眼,略微皱眉,对他道:“你如果不吃,接下来都不要吃了。”

念桥原本心中便有怨气,他闻言更加生气,原本他便不稀罕吃嵇灵玉的东西。

“七殿下自己吃便是,何必管奴才,奴才死在路上不是最好,正好遂了七殿下的意。”

他说的是气话,故意刺嵇灵玉。

嵇灵玉眉眼墨染一般,浸透浓密的黑,像是两口结了冰的枯井,里面往外丝丝的冒着凉气。

念桥背后寒毛竖起来,他强装镇定,顶着嵇灵玉的视线,忍着没有妥协。

他自己说出去的话,自然不会收回去。

晚上的时候他没有吃饭,第二日早上和中午也都没有吃。

念桥晚上肚子便饿的咕咕叫起来,他原本便有胃病,此时长时间饥饿,夜里肚子便疼起来。

他睡在嵇灵玉营帐里,嵇灵玉生怕他跑了,连睡觉都时候都要在旁边看着他。

念桥额头冒出来冷汗,他捂着肚子翻来覆去,疼的抽抽噎噎,眼泪冒出来,他紧紧地抓着一角被子。

他想太子哥哥了。

帐中传来细弱的小猫一般的呜咽声,念桥还在小声的哭,不远处传来了动静,他的被子被掀开,嵇灵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情冷漠。

很快嵇灵玉传了大夫过来,大夫查出来了病因,便跟嵇灵玉说了一遍。

“他肠胃虚弱,尤其是胃腔,不可饥一顿饱一顿,现在让他吃些粥菜,服食一些温和的养汤,平日里也不能吃太多东西撑着……”

嵇灵玉在旁边听着,扫一眼靠墙抱着膝盖坐着的念桥。

念桥自己知道是什么原因,未曾说话,只是眼泪汪汪地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

侍卫端了热粥上来,是用红枣银耳熬出来的,嵇灵玉把粥接过来,在念桥小床边坐下来。

那根断了的银指泛出寒光,嵇灵玉冷声道:“你若是不愿意喝,今晚我便宰了给你做粥的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