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雪容没有去抓念桥,他只是巡视了一番,点了烛灯看了半个时辰的书,然后才睡觉。

半夜,嵇雪容呼吸声很轻,隐约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动静,被子旁边鼓起来一团,被角离他远远地挪动,他睫毛略微颤了下。

第二日早上醒来,嵇雪容下意识地扫向被子,被角被人团了团,那里已经没了人。

嵇雪容装作无事发生,让上善准备了些点心茶水在正殿。

上朝回来之后,嵇雪容看了眼装点心的盘子,每个盘子都只少了一块点心,少的非常均匀。

茶水杯子在原处摆放着,看不出来挪动,只是茶水放眼看去落下的水影下去了一半。

不知另一半茶水到了哪个小鬼的肚子里。

嵇雪容假装没有发现,他先看完了折子,看完又扫一眼点心,某一盘奶糕又少了两块。

侍卫在殿中禀报事情,“蜀郡洪灾,七殿下请旨前往,殿下,此事我们可要从中阻拦?”

嵇雪容:“看圣上的意思,若是圣上让他去,便让他去。”

嵇雪容分神留意着殿中,他桌上放的是一本灵异志怪类的书。

他突然对方定戎道:“方定戎,你今日派人去国师府一趟,近来东宫似乎闯了小鬼。”

“顺便让国师带些法器过来。”

方定戎在原地听的有些怔然,嵇雪容一向最厌恶国师,怎的如今要他过去。

他很快敛去思绪,低声应了一声,从殿中出去了。

念桥从方才就竖起了耳朵,听见嵇雪容让人去请国师,他有些慌了。

他下意识地想跟方定戎一起出去,结果再次撞到了门。

这么一声动静落入嵇雪容耳朵里,嵇雪容开口道:“你若是现在显身,兴许孤能饶你一命。”

“我们来谈谈如何。”

嵇雪容话音落了,殿中安安静静地没有动静,好一会,阴影中一道人影显现出来。

念桥一身红衣,揣着手在香炉旁边站着,表情不大情愿,脑门上被撞的出现了一个包。

“你要跟我聊什么。”

在嵇雪容对面坐下来,念桥有些拘谨,嵇雪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在他全身巡视了一遍,目光略带侵略性,很快视线便收回了,变回了平日的温和。

刚刚仿佛是他的错觉。

“让孤猜猜,你如今是被困在了这里?”嵇雪容随口一猜,对面的人立刻瞪大了一双眼,他已经从念桥脸上得知了答案。

“你只能待在这里,孤问什么你便答什么,结果让孤满意,孤便考虑放你出去,如何?”

念桥略微狐疑地瞅着嵇雪容,怎么看嵇雪容现在都像是在朝他晃狐狸尾巴,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他脑袋慢吞吞地思考着,到底是出去重要还是隐藏自己比较重要,他略微思考,自然是出去更重要。

嵇雪容问他的问题他可以选择撒谎。

念桥说:“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出去?关我的是门神,你又不是鬼差,怎么可能让门神给我放行。”

“孤自有办法,方才孤说的你愿不愿意?”

嵇雪容语气温和,把那盘奶糕推到了他面前,对他道:“原本便是给你准备的,吃吧。”

念桥又瞅嵇雪容两眼,他方才已经吃过了,现在是鬼,毒药对他也没有用,所以他可以放心的吃。

他故作矜持的没有拿奶糕,对嵇雪容道:“你先说你要问什么。”

现在他是鬼,嵇雪容是他的储备粮,应该担心的是嵇雪容才对。

国师一时半会可来不了。

念桥这般想着,眼珠子瞅着嵇雪容,拿了一块奶糕填进嘴巴里。

他吃东西慢吞吞嚼着,对面的嵇雪容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看,他又瞅嵇雪容两眼,眼中带着几分莫名其妙。

一直盯着他看做什么。

“你原先便在宫中?”嵇雪容问他。

念桥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能不能回答,应当也瞒不住。

他应了一声。

不过他心中略微古怪,嵇雪容害死他,居然不知道他在宫中?

还是故意这般说想让他打消疑虑。

“来东宫是为了来找孤?”嵇雪容又问。

念桥点点头,他都入了嵇雪容的梦,自然是来找嵇雪容的。

“你想不想在东宫待?”

念桥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嵇雪容似乎在为他考虑,略微为难道:“日后你若是需要孤的精气怎么办?”

念桥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吃了一半奶糕,瞅嵇雪容两眼,视线落在嵇雪容嘴唇上略微停顿,然后脸红起来,立刻收回了视线。

其实他可以偷偷过来的,为什么要和嵇雪容说。

“不必你操心。”念桥这般说。

“万一你下次再过来,又被困在这里怎么办。”

嵇雪容说:“不如这般,日后我们约定时间,到约定的时间你再过来,如何?”

念桥不高兴道:“为何什么都要按照你说的做,我还未曾同意。”

他这般没大没小,若是还活着,兴许会被拖出去打板子,现在是鬼,他不必和嵇雪容讲什么规矩。

嵇雪容顺着他道:“这般,若是你除了孤也能找别人,孤自然不介意。”

“若是你只能找孤,那么孤的意愿自然重要,若是孤不愿,可以和国师说,到时候你可能进不来东宫。”

念桥被堵的没话说,他吸别人精气兴许会害死人,他自然不会再找别人,嵇雪容兴许知道故意这般说的。

“那你想怎么样。”

说来说去,搞得劳什子规矩,他怎么能记得住。

嵇雪容对他道:“日后我们每个月最低见十次,若是你想提前过来,随时可以过来找孤。”

“找了孤之后不能再找别人,孤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也会想办法让你能够出东宫,只是你有时要向孤汇报你每日做了什么。”

嵇雪容提了笔,把这几个约定的事项写下来,他的字铁画银钩赏心悦目,可惜念桥一个字也看不懂。

念桥闷闷地说,“你给我写这个没有用,我看不懂。”

他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瞅着嵇雪容,还在想着嵇雪容方才说的话。

每个月来十次,他想过来便过来,这么看吃亏的好像是嵇雪容。

毕竟他过来的越勤快,嵇雪容越有可能有事,而且不把他的事情说出去,省的那些国师道士之类的来抓他。

只是要他和嵇雪容汇报他每日做了什么,他能做什么,顶多守着自己的水缸在里面睡觉。

即便如此,他为何要跟嵇雪容说。

嵇雪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念桥的意思,原来这是个不识字的笨蛋。

怪不得这么好骗。

“你可以拿去问其他的鬼,孤自然不会骗你,骗你对孤没有好处。”

嵇雪容淡定道:“写下来只是记下来,省得日后我们双方反悔。”

念桥拿着纸左看看右看看,小虎牙略微咬着嘴唇,他想半天也想不出来对自己有什么坏处。

面前这个笨蛋太子自己要送上门来,可怪不得他。

于是念桥在上面按了自己的手印,他自己的名字他还是会写的,在右下角歪歪扭扭地写了念桥两个字。

“念桥?”他的名字从嵇雪容口中喊出来,莫名带了些其他意味,他瞅嵇雪容一眼,略有些别扭。

兴许这个坏太子在心里笑他不识字,自己的名字都写的歪歪扭扭。

嵇雪容只是喊了他一声,没有说其他的话,在旁边写了自己的名字,把那张纸给了念桥。

“孤晚些会让人过来,如今是月底,正好明日便是月初,不要忘了我们是如何约定的。”

念桥哦一声,他黑色的指甲印在白纸上,笨拙地把纸张揣了揣,放进了袖子里。

“还有事情吗。”念桥问。

嵇雪容摇摇头,对他道:“侍卫还有一会时间才能到,只能委屈你暂且在东宫待着。”

因为见念桥喜欢吃奶糕,嵇雪容又让上善上了一盘,热腾腾的奶糕上面点缀着果子,念桥吃了整整两盘。

他吃东西很有兴致,一个人抱着盘子在桌子边窝着,注意到嵇雪容视线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他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嵇雪容。

侍卫很快便过来了,念桥立刻躲了起来。

嵇雪容请来的是传闻中的国师,念桥压根不敢看,生怕国师把他抓走。

不知道嵇雪容和国师聊了些什么,没一会人便离开了,嵇雪容手上多了个紫檀木的盒子。

嵇雪容把紫檀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材质特殊的玉镯,带着冰冰凉的寒气。

“你戴上试试,看看能不能出去。”

念桥依言拿过来,他没有立刻戴上,而是直接拿着镯子试了试,门神不再拦着他。

他不必一直待在东宫里。

他有些高兴,因为如今还在显着身形,所以嵇雪容能够看见他踏出门了。

嵇雪容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转了一圈之后又回来了。

没想到嵇雪容愿意讲道理,这般好说话。

念桥说:“那我回去了,我下次再来找你。”

“等等。”

嵇雪容叫住了他。

念桥不明所以,他被嵇雪容握住了手腕,嵇雪容略微垂眸看着他,眼中温和平静。

“亲一下再走。”

念桥唇边传来略微轻的触感,他脸上登时红了起来,一双眼瞪圆,脸颊边烧红一片。

他的嘴唇被嘬了两下,小虎牙露了出来,下意识地要捂自己的嘴。

“别忘了孤说的,不准找别人。”

“不然……”嵇雪容温和一笑,摸摸他的脑袋,剩下的话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