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会有些许不适,但请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司尘像是所有大夫那样,安慰着沉默的病人,用坚定的语气来获取对方的信任。

但他不公开自己的治疗方案,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执行这点,足以将“疯医”两个字戴在自己脑门上。

温念立刻将人加入自己的谋杀名单,然后张嘴从对方的掌心叼起丹药咽下去。

司尘低头看手掌上的牙印,有片刻在猜测病人是不是有什么饮血食人的癖好。

随即将这点细枝末节的小问题抛在脑后,他专心地看着温念的反应。

过于有营养的丹药一被吞下,就像是被丢进海水里的压缩海绵,迅速膨胀,挤压着体内的脏器,又很快化开,渗透入经脉,蛮横地推挤先前积累的灵气。

女子如玉的肌肤泛起金光,将她衬得极美。

然而这份圣洁的美丽只持续了一息,下一刻她身上的皮肤裂开,从中渗出血,眨眼便打湿了全身衣物,转化为另外一种妖诡逼人的美丽。

从常理来说,受到这样的伤害,她该像是被打碎的瓷器一样,再盛不住灵力,也无法供养元婴,迅速破败。

但她体内的生气反而越发浓烈,强行地支撑着她的生命。

就像是将破瓶子丢进海里,无论流失再多,它也还是满的。

“原来是这样……”

司尘没有嫌弃对方身上的血污,他伸手按住对方的丹田位置,冰凉的灵力涌入其中。

原本暴走的灵气顿时乖顺起来,淤堵在经脉的灵气也被收入原本饱胀的丹田,凝成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珠子。

珠子的密度极大,气息很不稳定,就像是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

而在珠子旁边,一颗虚假的元婴化开,露出里面的一株叶子晶莹的树苗。

“你应该服食过某种能够和你共生的仙草,它代替了你的元婴,吸收你的灵力供养自身。它的胃口很大,并且可以将进入体内的灵气药力暂时封存,所以情况出现得晚,且一旦出现就极为严重。”

司尘对仙草的种类没有任何头绪,只好先说诊断情况。

“好处是它能够用生机之气护住你的性命,争取时间让你消化。我暂且将多余的灵力和药力锁住,之后会根据你曾经服用过的药草和丹药,采取手段加快你吸收的速度。”

又能动了的温念挑了挑眉,传音喊来了景苒。

司尘听对方念菜谱听了整整半个时辰。

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陷入了沉默。

看来,他要在这里耽误很久,也得倒贴很多药材。

为了一桩不在他兴趣范围内的,区区“积食症”。

然而他已经答应了碎焰帝君,治疗完之后再跟对方切磋,如果此刻离开,对方绝对会让他余生不得安宁。

再心如止水的人,此刻的心情也不美丽了。

温念的心情也不太美丽。

某位大夫在为她治疗的时候,时常会在她身上进行一些名为“调整治疗方式”实为“实验”的事情。

在温念彻底病愈的这一天,司尘没有如约去见碎焰帝君。

因为恐怖的雷云笼罩了他们所在的临时医馆。

温念脸色冷漠地坐在软塌上,系统哽咽地试图劝她住手。

她今天一定要劈死这个狗东西,大不了就去找转世的。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怒意,劫雷以毁天灭地的威势劈了下来。

劈到了温念面前。

并且不是劈大乘的威力,而是普通的,晋级合体期的劫雷。

她缓缓抬头,看到了大夫温柔,关怀,又带着淡淡疑惑的表情。

司尘就像一尊精心雕琢的菩萨像,任何时候看去都是一副悲天悯人的善面,没有人该具备的缺陷和特点。

温念觉得很假,因此不爱看他。

但此刻,她发现对方虽然比她要高,但长着一张娃娃脸,眉目清秀,有着雌雄莫辨的美丽。

让她想起楼晏清小时候,也是穿上裙子就能冒充千金小姐的清秀模样。

遗憾的是长大之后五官深邃锋利许多,再扮不得女子。

而司尘,恐怕很早就死了。

所谓的半个傀儡是假话,只有真正的傀儡才会不被天雷选中。

这会儿天道缺损,哪怕他有大乘的修为,只要不动灵气神识,雷就不会主动劈他。

温念倒是可以操控雷去劈对方,但那样就暴露了。

所以她难过地躺回去,让天雷把对方没来得及收起来的东西都劈成渣渣。

司尘比她要难过的多,以“需要时间收拾被雷劫劈坏的东西”为由,准备鸽了碎焰帝君。

碎焰帝君没有当怨种的习惯,所以直接找了过来。

在将白玉京拆得四分五裂之后,俩人消失在大众的视野外。

渡完雷劫,成功进入合体期的温念回到天宫沐浴更衣,久违地吃了顿饭,然后开始打坐。

修为的提升,除了灵气积累,自然还有心境、神识以及对道的领悟的成长,对绝大部分的修者而言,这些才是拖慢修炼进度的地方。

虽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绮罗公主八成是个大能转世“因为没有夺舍痕迹”,但修为这么大幅度的提升,她还想像个没事人的话,就太明目张胆了。

反正大乘期打起来,要么一招定胜负,要么打他个三年五载,她不急。

最好两败俱伤,这样她就能渔翁得利了。

——

半年后,温念出关。

天宫冷清得像是广寒宫,琼楼玉宇,毫无人气。

她看向仿佛在门口守了五百年的景苒:“发生了什么?帝君终于死了所以人都跑掉了吗?”

景苒愤怒地攥紧手指,但到底是没有像之前那样甩手就走。

因为对方不再是她可以怠慢的人,也因为现在的情况,必须由对方出面处理。

她低着头,温声讲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碎焰帝君和他的对手去哪儿了,但总归是离这里不远。

因为白玉京乃至于天宫的天气在这半年里都非常糟糕,一天里有十个时辰看不到太阳,还经常有自天上落下的狂风毒雨落下,高级阵法都只能稍稍减弱威力。

哪怕是分神期的大能,挨一下都要疗养几个月,修为低些的,沾之即死。

温清君作为碎焰帝君的丞相,提议将人员通过传送阵法暂且安置在另外的城池,分批安排人员巡逻,留一批医修丹修和伺候的人留守在天宫安全的位置。

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反正是他提出来的,出事了让他背锅就行。

景苒是留下来的人之一,她之所以在这里等温念出关,自然是跟要伺候对方没太大关系。

而是因为天宫异常的天象停止了,帝君却迟迟没有出现。

温念:“说不定真的死了,那样我们又能办宴会了呢。”

景苒:“……请您不要开玩笑。”

温念望着她笑了半天,她偏过脸,忍耐地说:“我想云先生可能会来找您,希望您能够问到帝君的下落,夫人。”

她重重地念着最后两个字,希望对方能够对自己的身份有数。

就算是合体期,天宫也有的是。

这人未免太狂妄了些。

“好啊。”

明明得到了对方的应承,景苒还是觉得惴惴不安。

觉得不妙的她将焦虑发泄在工作中,安排了更多更严密的巡逻,又亲自去盯着宫殿修缮。

是的,之所以温念出关看到的是广寒宫而不是废墟,是因为她景苒一直在及时安排修复。

就为了让帝君回来之后,依然觉得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司尘会来见温念是在所有人预料中的事情。

因为这位大名鼎鼎的“云先生”有着世人皆知的习惯,在病人被完全治好之前,他都会对其温柔照顾到极致,也会不择手段地治好对方的病。

尽管温念的病让他无语,他也没有区别对待,亲自上门查看她出关后的状态,见她不仅身体无恙,连修为都适应得很,没有一丝灵气外泄,沉默片刻说:“看来这病不会有复发的可能。”

都合体期了,吃什么都不会积食。

她绝不是第一次成为合体期,如此,便不可能不知道那些东西的问题所在。

之前那些,都是在演他。

耽误了这么多时间,还捡了两个麻烦的仇家。

真是……久违的糟糕。

温念:“谢谢大夫。您可知帝君在何处?活的死的?”

司尘直觉碎焰帝君死掉会发生更加不好的事情,所以选择告诉她实情:“在天外天,如果没有其他人下手的话,能活。”

“能活是指?”

“以他的修为,花五年排毒即可。”

大乘已经是半仙之躯,还需要五年来排毒,温念估摸着碎焰帝君此刻应该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那她不得第一时间赶去看热闹?

穿上宫殿里最喜庆的红衣,温念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天宫已经是苍灵界最高的建筑了,没想到还有“天外天”。

碎焰帝君这是想把宫殿建到九霄,取代她的位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