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对面的乔牧阳探过身,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照向顾淮。

白光下,他的脸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不过幸好没有擦伤。

顾淮愣了几秒,想躲开这道光束,周围漆黑一片,他看不清脚下的路,也看不清乔牧阳的表情。

他觉得自己此时像个即将问斩的犯人,焦灼,但更多是害怕,心脏也控制不住地狂跳。

顾淮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害怕,他俩一没有关系,二没有债务往来,难道是因为乔牧阳的身高比他高一点,所以看起来比他有气势?

就在顾淮犹豫要不要买一双增高鞋垫时,乔牧阳开了口,他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发出的声音透露着疲惫,比平时要轻许多:“疼不疼?”

“啊?”顾淮愣了愣,摇摇头,害怕乔牧阳看不清他的动作,开口说了句不疼。

其实有点疼,特别是右肩,到现在还是麻的,但他并不想承认。

“顾淮。”

乔牧阳叫了他一声,却不再说下去。

故作坚强的顾淮心想,倒是继续说啊,有什么话他是不能听得?急死人了。

顾淮:“你......”是不是有病。

民警见他们迟迟没有跟过来,折返说:“麻烦你们配合我们到警局做一下笔录。”

“好的。”

待人走之后,乔牧阳拿开手机,问顾淮:“你刚刚准备说什么?”

顾淮想起这茬事,也不觉得尴尬,随口说:“忘了,估计是一句废话吧,对了,超市买的东西呢?”

“放在巷口的超市。”

“你什么时候报的警。”

“进巷子的时候。”

“你......”

肾上腺素褪去,乔牧阳觉得过分疲惫,他不想继续开口:“别说话了,安静一会儿。”

去警局的路上,乔牧阳握着顾淮的手一言不发,对方的掌心很热,时间久了,手心不自觉冒了层薄汗,滑腻腻的,很不舒服。

顾淮忍不住将手往外抽了两下,却担心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因此他的动作很小,压根抽不出来。

他有些不解,握的这么紧干什么,都在这儿了,难不成他还能跟那个偷他手机的贼打起来?

他又不傻。

车厢内静的出奇,顾淮拘谨地坐在那儿,窗外反向的车前灯从视线中划过,向后飞驰,转瞬即逝,他眨了眨眼,忍不住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身旁的人。

乔牧阳闭眼靠着座椅,一副累极了的模样,才上车没多久,就开始小憩。

也是怪了,明明他受到的惊吓更多一点,怎么乔牧阳看着比他疲惫。

他胆子有这么小吗?

大脑不自觉浮现出乔牧阳踹人的画面,顾淮瞬间收回了这个疑问,是他多嘴了。

不过这个环境他都能睡着?

他又开始感慨乔牧阳的心理素质,果然,人只要脸皮厚,什么环境下都能睡着。

顾淮记得乔牧阳的起床气还挺重,他收回目光,被攥着的手却不再乱动。

警局门口的伸缩门大概是使用的时间长了,每个零件都开始抗议,随着折叠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声音。

汽车熄了火,开车的民警拔了钥匙:“下车吧。”

顾淮担心乔牧阳睡得太死没听见,抬起手肘戳了戳他,压低声音提醒道:“醒醒,下车了。”

乔牧阳这才动了,他吸了口气,沉声道:“听见了,我没睡。”

没睡你倒是睁开眼,开门下车啊,但车才刚停下,这句话完全是废话,说出来还要被质疑智商,顾淮识相地闭上嘴。

刚才追人出了汗,从密闭的车厢出去,只觉得外面的气温又低了几度,因为冷,顾淮下意识握紧手掌。

有些不对劲。

眼看都到警局门口了,他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手还被乔牧阳牵着,猛地停下脚步,一惊一乍道:“握够了没,握够了松开,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说完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抬手在空中甩了两下,把手抽了回去。

乔牧阳嗤笑一声,反问道:“像什么样子?”

手掌恢复自由的顾淮答不上来,瞪了他一眼把手揣进口袋,头也不回地跟着民警上台阶进了大门。

乔牧阳站在原地无奈地看着顾淮的背影,扯了扯嘴角才把被悬在半空的手不尴不尬地收回,抬腿跟了上去。

夜里的警局似乎都是一个样,人少,安静,他俩轻车熟路地跟着民警进了询问室。

后续进来的值班民警看见他俩,放下手里的保温杯:“呦,哥俩怎么又来了?”

顾淮愣了一下,才发觉眼前的值班民警有些面熟,仔细想了想,忽然有些感慨命运的巧合,他尴尬地笑着打招呼:“叔,挺巧,又见面了。”

做完笔录,民警递过来支笔让他俩在笔录簿上签字,顾淮接过,毫不犹豫在纸末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现在只想出门打车就走,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毕竟见义勇为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说出来实在有些丢人。

乔牧阳看了眼,顾淮的手背擦破了皮,有几处甚至渗出了血。

他回想起顾淮的右肩被砖块砸中的画面,心脏颤了一下,顾淮又在胡说八道。

一阵冷风吹来,顾淮将拉链拉到下巴的位置,朝乔牧阳走了两步。

他想,大冷天挤挤暖和,感冒就不好了。

脚下的影子在路灯下并排,交织,又并排......

乔牧阳没着急回家,而是去了趟药店。

顾淮没跟着进去,在门口随便找了个板凳坐着发呆。

半晌。

“右肩疼不疼?”乔牧阳提着塑料袋,走到他面前,边问边撕开棉签的包装袋。

“不疼啊。”

乔牧阳垂眸倪着他:“胡说八道是不是会上瘾了?”

“不会。”顾淮笑嘻嘻地回答。

乔牧阳威胁似的搭上他的肩膀,手上却没用力:“疼吗?”

“忘了,让我感觉感觉。”顾淮抬了抬右臂:“一点点。”

被乔牧阳劈头盖脸一顿骂,他不想继续被骂:“真的就一点点。”

乔牧阳没再理他,拧开碘伏拿棉签小心地消毒顾淮的手背:“骨灰里都得掺你一张嘴。”

“什么意思。”

“说你嘴熔点比较高。”

“你可真贱。”顾淮反应过来后笑着评价,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很想抽回去,也不是不好意思,只是觉得伤口太小根本没有消毒的必要。

乔牧阳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警告他:“别动。”

“真不用消毒,再过几分钟它都结痂了。”顾淮抬眸看见乔牧阳沉下去的表情,识相地改了口:“挺严重的,还是消消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