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巴虎没说是或否,无论是还是不是,他都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坦明心意。

“东家,你三弟来了,正在家里等你,说是有事。”一个老汉突然说话,打破了如同对峙般的场面。

“你来的正好,待会儿去河西边再雇二十个人过来剪羊毛,今天一天把剪羊毛这活儿给完工了。”巴虎指出刚刚挑事的三个妇人,强硬地说:“给朝鲁交代一声,今天把工钱给结清了就别让她们几个来了,我是出钱雇帮工,不是出钱找娘。”

“还有,我这人不喜欢听人嚼舌根,要是谁倒霉被我碰上了,那你走人吧,以后也别来我这儿做工了。”巴虎临走前快速瞥了蜜娘一眼,冲老仆点了下头,逃似的走远了。

蜜娘沉沉呼出口气,她心慌的厉害,但身上莫名地却觉得轻松,她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但她可以确定,她对巴虎有好感,但这份好感不足以支撑她跟他确定关系,更别提谈婚论嫁了。

“我把羊跟东家的羊搁一起养是背着他干的,没经他的同意,他也是前天发现了病羊才认出来那不是他的羊。”蜜娘平静地解释,“今晚我就把羊带回去,经过这次我也怕得很,我的羊病死了也就算了,万一传染给东家的羊群,那我只能卖死契给人当奴当婢了。”

“你这孩子,你咋不早说,你早点说我们也不到东家面前胡说八道。”李婆子那叫一个悔啊,巴虎这里的工钱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他也不苛待人,工钱发的也及时,她这份工丢了可就找不到比他这工钱更高的了。

“我也不知道你们会提这个要求。”蜜娘恨恨一笑,“婶子们,我没得罪你们吧?我一个清白的大姑娘,上无父母之命,下无媒妁之言,你们嘴一张一合就把我跟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扯一起,这不是想要我的命?我以后可还怎么嫁人?”

“鞑靼的人不在乎这些,二嫁三嫁的寡妇也不缺男人娶。”李婆子急急描补,她可没这恶毒心思。

“没有最好,以后要是有男人因为今天这事谈我的丑,我就扯截绳子吊死在你们家门口。”巴虎解雇了三个人,她们心里含怨又得罪不起他,只会捏她这个没靠山的软柿子。蜜娘只有靠放狠话来阻止外人用流言蜚语来中伤她。

老汉站一旁听了一会儿也猜出了七八分,他深深看了蜜娘一眼,板着脸对李婆子三人说:“东西放下跟我走,你们今天也不用干了。”

“东家可没这么说!”李婆子尖声叫。

“那你去找他。”老汉也不跟她呛,背着手说:“你想干也行,今天绝不会给你们发工钱。”

“你们也不想干了?这都什么点了?要是不想干就跟她们三个一起走。”老汉混浊的眼睛扫过其他人,众人也顾不上看热闹,忙成一团去逮羊。

……

巴虎离了人群就放缓了脚步,像是累极了走不动路,他急喘了几口气,胸腔里的心跳慢下来了才挪步往家去。

“二哥。”阿古拉听到脚步声站起身,他极快地扫过他的脸,“听牧仁大叔说你连着两晚都在守夜,可是牲畜群出事了?”

牧仁大叔就是去喊巴虎的老汉,他是巴虎母亲带来的家仆,在巴虎十四岁那年跟了他。

“你怎么来了?”巴虎没接他的话茬,坐阿古拉对面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说:“有事直说吧,我还要去补觉。”

“大哥托我来的,他跟大嫂被爹关起来了。”

“噢?”巴虎来精神了,他前倾了身子问:“你爹是不打算放两人离开漠北了?”

“可能吧,大哥想走,他托我帮他给你捎个信,让你去救他。”阿古拉垂着眼,拍了拍袖子上粘的羊毛,站起来说:“话我也带到了,我还要去私塾,就先走了。”

“你给他说找错人了,我救不了他,求我还不如求你。”巴虎往后一靠,翘起腿,脸也跟着冷下来,“也是可笑,你或是三丹只要趁着老头子喝醉了把人放了就好了,还专门来通知我。让我救,我怎么救?再去跟他打一架?然后我名声越来越臭,要是一时失手把他捶死了,我下了大牢,我的这些牲畜你还是谁接手?”

“我没这么想过。”阿古拉掀起眼皮,眼底一片死气沉沉,“你也知道,我什么都不做,将来到手的牲畜绝不比你的少。”

“那你也该清楚满都拉图这次带着新媳妇回来是打着什么主意,无外乎就是拿走属于他的那份家产,可惜算错了老头子的心思,偷鸡不成,蚀把米。”巴虎看向他这个像隐形人一般的三弟,坦白地说:“老头子绝不可能把他名下的牲畜分给我,如果老大走了,三丹以后嫁人了,剩下的都会落到你手里。”

阿古拉眉头动了动没说话。

“看吧,你自己心里算的明明白白,却不肯因为放走满都拉图得罪老头子。阿古拉,想多得家产还不肯出力,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还是你以为你二哥是个傻子,是个只会打架的莽汉,听你几句话就拎着拳头杀回去了?”巴虎站起身走到阿古拉身前,粗糙的大手拍了拍他的嫩脸,哼笑一声,“三弟,你有心机不假,但还嫩了点。”

阿古拉皱着眉看他旁若无人地脱衣裳,他狠搓了下被拍的地方,一声不吭地往出走。

“小崽子。”巴虎吹了个口哨,想到满都拉图被关起来还要琢磨着逃跑,他这么一逃,以后老头子的家产是彻底没他的份了。

娶个媳妇有了小家对一个人的影响还怪大的,巴虎双手枕在脑后,想到蜜娘,他眉心紧皱,一直到睡过去他也没想明白。

他这一觉睡到黄昏,还是被毡包外搬动东西的声音惊醒,穿了衣裳出毡包一看,是朝鲁带人往毡包里搬羊毛。

他眼睛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靠着牛车问:“都剪完了?”

“剪完了,明天就可以择羊毛洗羊毛了,你看这次雇多少人?算着时间,再有大半个月商队也该返回来了。”

“你看着办,手脚勤快人老实的都留下。”巴虎说完就准备去找点食吃,还没走几步就听外面拴着的大黄狂叫。他立马改了方向往外走,大黄来了这么久,他就没听它吭过声。

“咋了,它身上臭还是长得丑?一起长大的同伴嫌弃它,你这个狗也偏心眼,逮着它咬。”蜜娘没想到大黄会突然发威,好端端的挣脱了狗绳去撵灰扑扑的小羊,“回来回来,大黄你给我滚回来,别叫了!那是我们自家的羊,你赶哪儿去的?”

也是奇了怪了,这只生了病的羊病好后跟失忆了似的,她下工后去赶羊,其他三只虽然也是咩咩叫,但还肯跟她走。只有生过病的那只羊像是不认识她,一个劲儿的往巴虎的羊群里跑。

好不容易给截回来了,现在被大黄撵的要吓掉魂。

“呦,你这只狗要打一顿才行,不吃点疼以后还要撵着羊咬。”河边洗手的妇人帮忙堵了一下,蜜娘趁着这个空抓住了狗绳,对着狗屁股拍了两巴掌,气喘吁吁地说:“你憨了?自己家的羊都不认识了?”

大黄吐着舌头瞥了她一眼,又瞅了眼躲到一堆的四只羊,闷闷地低头喝水。

巴虎目睹了这场追捕,好笑地望着憨姑娘,经过大黄这一撵,四只羊巧合地凑到一起了,再过两天混熟了蜜娘更想不到他会把羊给换了。

就是大黄,他倒是没想到它会这么聪明,还记得自家羊的气味,这放到草场里看羊可是一把好手。

“怎么把羊赶回来了?”巴虎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出去,瞥了眼河边清理身上羊毛的人,笑着说:“你把大黄借给我去看羊,你这几只羊就放我草场里养着。”

“白天养你家门口,晚上又去你家草场,时日再久一点,大黄就成你的狗了。”蜜娘也像个没事人,大大方方的说话,“你家也不缺狗,就别打大黄的主意了。”巴虎对她没意思,她也该拉开些距离,免得对他造成困扰。

“行,你啥时候反悔了可以来找我。”巴虎望着蜜娘牵大黄赶羊往回走,暗暗吐了口气,还好蜜娘没受那长舌妇的影响,待他的态度还如往常。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