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草木繁盛, 饶是隔着这屋扇木宇,也能觉到灵境空间之中充沛而清新的灵气。

往时与系统交易所得的食水之物皆是从这仙乡灵境而来,可自始至终, 她都只能站在小窗前徒然望着那一片清净无俗的至纯之境。

自从系统空间馈赠了这藏身于屋的金手指, 苏绵心中便稍稍有了些笃定的安全感。无论外间何种风雨,总归此地都能给她留一处退步栖身之所。

开始时她只能连身带神在这小小木屋中停留五分钟左右,而之后随着系统空间的升级和种种馈赠的增多,到了如今,她已经能一次性在这小木屋中停留两个小时左右。只是两个小时之后,这个金手指会冷却十二小时。

先时每每因系统馈赠而耗费心神, 她也总会恍惚晕眩,手脚僵硬, 几不能稍动。可不知从何时起, 那些负面反应仿佛渐渐消弭, 虽然仍旧会承其弊, 但那些反应较之从前已经减弱了很多很多。

这是苏绵第一次尝试携另一个人一道进入这处于世外的小屋,虽不知能否功成,但总归到了如今, 多一个法子总比少一个要好。

这仙乡灵境之中的小木屋看着十分简单甚至于简陋,但其间种种都存着一股让人十分畅意的舒适。

其地养人, 此屋也便是这天下最为灵秀之所了。

木屋虽然布置简陋, 但该有的还是一样不少。屋中冷热适度,苏绵便先披了衣, 将屋中唯一的一张床铺得柔软妥帖,而后方才费力地搀着陆钺躺到了床榻之上。

陆钺此时半梦半醒, 举动之间仍存有神智, 苏绵坐于床畔, 抬手为他拭去额上冷汗,心中却痛得酸楚不已。

这份煎熬,他已经生生承受了这么多年,哪怕他的身边有天下名医,哪怕他身处世间至尊至贵之处,却仍旧难以寻觅丝毫畅意惬影。

他是心怀天下的明君,是保家卫国的将领,可要成就这份功业,他便要付出比常人多百倍,千倍的辛劳。这些煎熬不只是身体上的锤炼,还有心智神思。

一个人长久地处于生死一线,不成为一个暴戾昏懦之人便已是极为不易,更莫说他心中所向的乃是这河山天地。

这般折腾了一番,苏绵也已是困倦不已。

原本有孕之后她便整日昏沉,如今耗用心力,那份倦懒更是来势汹汹,教她心神俱疲。也顾不得收拾再多,苏绵便偎在陆钺身边阖目暂作歇息。

谁知她这一歇便像是骤然昏厥了过去,意识仿佛仍在,只是手脚僵冷,浑身倦累,难以动弹。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苏绵便觉肩头颈侧有一点绵绵脉脉的知觉。她猛地睁开了眼,倒将一直盯着她瞧的陆钺惊了一下。

“你醒了?”昏沉恍惚只是一瞬,苏绵很快迫着自己精神了起来:“你身子怎么样,还觉着脏腑经脉疼吗?”

苏绵这么急急地撑手起身,方才拢起的衣衫便复又滑落了下去,她一怔之下,猛地拿被子裹紧了自己。

“怕我看你?”陆钺抬手摸了摸她温腻的小脸:“还有哪儿是我没碰过的,嗯?”

“你......”苏绵脸上烫得厉害,揪着被子的手略松了松劲:“你还没应我的话,你觉着现在还难受吗?”

这些时日他每每发了旧疾,经络之中都会如同针·刺·冰锥,苏绵纵然没有亲身感受,可每每见他故作无事,一味忍耐,仍是觉着自己的心腑也跟着一道疼了起来。

“没事了。”陆钺活动了活动手脚,只觉周身轻松,先时的那股沉涩之状也仿佛慢慢消解了开去。他抚了抚她微凉如玉的发丝,反手慢慢接过她手中的被角:“我帮你把衣裳穿好,然后再好好说话,好不好?”

“我自己穿。”苏绵见他目中带笑,却不似平日那般正正经经的温柔。每回他存了心逗她,眼里便都是那般带了些轻浮·狎·昵的笑意:“长风哥哥,求你了。”

陆钺抬了抬眉,捏着被角的手倒没有再度使力。他看了她片时,喉头微微一动,人反倒起身下榻,还往后退了两步:“好,绵绵自己穿。”

在被他看着穿衣裳和让他帮着穿衣裳之间,苏绵只得选择窸窸窣窣地在被子里慢吞吞地折腾。

先时她昏睡过去时陆钺便已为她将贴身的衣物穿好,这会儿不过几时,她便匆匆将衣裳拢好,而后将被子推到了一边。

陆钺扯了扯领口,垂目敛息片刻,方才含笑坐到了她身边去。

此时他们已在灵境小屋之外,彼时是如何进入的,只消入内之后不曾想法远离,那出口便仍在同一个地方。两个小时已过,苏绵彼时昏沉,并不知道他们是何时被传送出来的,也不知陆钺究竟对那小屋有没有清醒的知觉。

苏绵还没出言试探,便听陆钺道:“昏迷之时我做了个美梦。”他将苏绵抱到膝上,将她未及好好系紧的衣带重新系好:“绵绵说梦中之物是否为真?”

系统的存在并不能随意透露,即便她与陆钺之间的这层窗户纸已经几乎不剩什么了,可到底是不能由她明言明说的。

“只消心足意美,是真是假有什么关系?”苏绵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长风哥哥,不如先请谢先生进来为你诊脉吧。”

“你我成亲多久了?”

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教苏绵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认真地算了一算,然后给了他一个答案。

“我是说真正成亲。”陆钺看着她眉目之间的清透纯然,一时之间竟有些梦里梦外,真幻难分的错觉。

她就像是他人生里一场过于美妙的幻梦,他只怕自己稍有不觉,便要从这美梦之中惊醒。

“不知道,不记得。”苏绵听他这样问话,便知道他心中动了情·念,忙道:“先起来吧,只怕咱们也要准备赶路了。”

“为什么这么怕我?”陆钺原本只是轻轻将她环着,眼下见她意·欲·挣扎,便彻底将她严严实实嵌在自己怀里:“想做什么,躲开我还是离开我?”

苏绵与他目光相触,一时觉着他此刻的这种眼神颇有些熟悉,可还没等她想得清楚,便被他俯首吻了下来。

这一回,苏绵是真的觉着他有一些不对劲了。

苏绵慢慢卸了抵抗的力道,她原本也不是想要躲开他的。

只是他的旧毒复发,不好常常大悲大喜,用情动怒,她才只能设法远离。

她向来被他捧在手心,便是两人亲昵,他也总是妥协顾忌,处处怜惜。可今日,他仿佛有些克制不住情绪,抱着她的力道让她几乎有些发疼。

他稍稍离开她的唇时,苏绵便侧首微躲,软语相求。

她这样温柔温顺,乖乖地不加丝毫躲避,到底是将陆钺的这点不对劲将将安抚了下来。

谢元在外守了一夜,天将明时才被身后石门开启的动静惊动。他睁开眼,静坐缓了一阵,方才抬步走进了二人所栖的石室之中。

“嗯......”谢元来回诊了几次,最后面上的神色彻底缓和了下来:“好多了,这几日不要动心耗神,待寻得落月花,就可即时解毒了。”

谢元心中亦存疑惑。陆钺的身体几乎是他一手照料过来,脉案历历,般般清晰,可如今日昨晚这般奇怪的转变却让他觉着这世上也许真有妙药灵丹。

但谢元素来都是当问的问,不该知道的半点都不曾好奇,因此他也只管当下,并未开口询问这忽然的好转是经了何种事宜。

“但我仍觉心腑之间犹如火灼,某些时候还会恍惚无制,就像是被什么念头控制了一般。”陆钺试探着将自己的眼下所觉说出了口,而后便见谢元笑得有几分冷意。

“这是心火太大,克制一些就成了。”谢元呵呵,说出的话却半点不留情面,只差当面怼陆钺一句情念惑神,无制无觉。

陆钺一笑,倒也没有反驳。

他对苏绵自是情念难制,可今日那短短时候的失制却并非都源于这些难以压制的情思。仿佛是有另一种陌生而熟悉的心念倏然出现在脑中心底,教他无知无觉间便为之所控。

倒有些像......像是那些梦中那与自己一身一魂的恶鬼之念。

到了启程的时辰,无论何事也不好再加耽搁。再往后行,便要万般当心,千般谨慎。

苏绵如今仍记着夜间陵寝中的森冷骇然,是以眼下望着这一片晶莹灿烂,她心中半点温暖和兴奋都感觉不到。

这还仅仅是陵墓外围,若再往里去,也不知还会生出什么样的变故。

而眼下更加麻烦的是苏绵觉到身子很有一些不舒服,小腹也隐隐作痛。

在这一瞬间,苏绵便知道这也许是昨夜她带了陆钺往灵境小屋中的后遗症。原本以为昨夜的晕眩已经是所有的代价,没想到这钻漏洞的弊端如今才要显现。

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有丝毫后悔。

一直到一行人来到了一处相对安全僻静的地方,苏绵才握过陆钺的手,让他将谢先生请过来。

作者有话说:

少了一更,明天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