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和坏消息?”苏绵皱了皱眉, 果断道:“我要先听好的。”

“好消息就是寻到入口之后,依地图而行,约半月即可寻得雪王真正的陵墓。且越是靠近雪王坟冢, 其地越是食水充足, 听闻其间尚有许多雪中异兽,或可爱或珍奇,颇有灵性。”

这倒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那坏的呢?”

陆钺先把人抱到怀中,敛眉道:“在尚未靠近雪王墓的这近半个月间,我们所行之地可能蛇虫横行,且身携毒素, 于人有碍。”

苏绵整张脸都慢慢皱了起来。

她平素爱洁,最讨厌的就是长得奇奇怪怪的各种虫子, 更别说看一眼就浑身冰凉的长蛇了。

“可是这地方这么冷, 那些蛇虫鼠蚁都不怕冷的吗?”还有冬眠什么的。

“地宫坟冢, 气候不常, 且其间生有异草花木,所生蛇虫自然也与中原大有不同。”

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散去,苏绵下意识缩了缩手脚, 一时觉着这消息简直比地宫里头真的有幽魂精怪还要让她受不了。

“不用怕。”陆钺握住她的手,轻轻在她额间一吻:“谢先生会配些驱逐蛇虫的药包, 我会一直抱着你, 纵然生有蛇虫,也半点咬不到我们小主子, 好不好?”

看着他眉眼之间的愁虑,苏绵立刻从恐惧排斥的心情里挣扎了出来, 她抬了抬下巴,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可靠:“没关系, 我穿厚一些就行了,再说,这雪原里头的蛇虫长得应该没那么可怕,将就半个月就行了,没事的。”

“怕我抱不动你?”

苏绵瞧着陆钺虽然瘦削却仍旧精悍的身材,也难点头应一句是。

他抱她好像真的是轻轻松松。

苏绵曾经掂过陆钺的兵器,不管是刀剑还是长弓,那般的重量也快要及得上她了。

只是......

“长风哥哥,你和我说实话,你的身子眼下如何了?”

这是苏绵心中最为放不下的忧虑。

如今雪王墓仿佛就在眼前,可万一他的身子已经煎熬不住,到时便是生死之危。

“毒暂时被压制,但十日之后便会自右手开始蔓延。”陆钺说罢捏了捏她的下巴:“尚可坚持到雪王墓之内。”

苏绵心里一沉,很快觉着墓中蛇虫算什么,哪怕遍地都是,她也要去为陆钺将落月花取回来。

“那......”苏绵咬了咬牙,低声道:“长风哥哥,你说明王会不会也在后头跟着我们?”

这个问题苏绵先时就提出过,只是彼时陆钺念望满心,分不出旁念来与她说这些事,如今再度开口,苏绵心中已经起了杀念:“他们一定会随着我们进入雪王墓内,到时你旧疾复发,我只怕明王会趁虚而入,所以,不如......不如便先绝了这个后患。”

话说出口,苏绵心中虽然也觉微微别扭,可很快便被她彻底压了下去。

她想,也许她的心真的是凉薄而冰冷,为了保护她所爱的,她什么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更莫说明王原本就是个十恶不赦之徒。

“绵绵不怕。”陆钺捧过她的脸在她嘴角轻吻:“我既容他相随,便有制衡之法,我不会让自己落入险境之中的。”

牵涉到阴谋阳谋,生死相搏,陆钺从来不会让她也一并掺入其间。

这是他对她固执而偏拗的保护,苏绵也就全都由着他。

她总是要与他在一处的,生死也罢,危难也罢,都没什么妨碍。

雪原的夜总是来得很早,尤其在进入牌楼之后,此间晨昏便仿佛成就了另一个世界。

荒凉,诡谲,神秘而充满杀机。

被陆钺抱离马车时,苏绵心中不由在想,雪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样一个惊才绝艳,堪称传奇的旷世英才却惟愿与妻子相守世外,抛却荣华。

茫茫白雪将夜里映得恍如白昼,苏绵趴在陆钺肩头,望着这茫茫渺渺的夜空,心里忽然沉沉地平静了下来。

这样一个与世相隔的地方,若没有生死之危,无有前程之患,也当是一处世外仙源了。

一连走了近半个时辰,苏绵几次想要自己下来走动,可陆钺每回只是将她抱得更紧,最后一次,他甚至垂首轻轻吻了她的眼睛。

这一路走来,苏绵也看到了此行的端倪。

他们一行人看似是在赶路,但方位步法皆循其因。此地应当已经入阵,若不是有岑湘这个向导在前引行,只怕这一路也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伤亡。

一个时辰后,他们在一处石屋停下休憩。

这一回,洛檀与岑湘一并说了几条注意事项,而后众人便各自寻了地方暂做休憩。

岑湘与洛檀在月下相对而立,两人手中各执一图,脚下步法有道,手上不住掐算,二人皆神情肃冷,在某一时刻,他们双双停下,而后俯身将地图铺于地面。

苏绵正瞧得起劲,却被一双手自后挡住了视线。

“外间风冷,测算不宁,对身子不好。”陆钺握着她的肩让她转回身来,自己也往岑湘洛檀处看了一眼:“先吃些东西歇一阵子,待他们算好了下一刻起行的时辰我们再行离开。”

石屋只有一间,苏绵便不好意思再坐在陆钺膝上用饭。

柔软厚实的棉垫阻隔了石床的冰冷,陆钺手中捧着热乎乎的羊汤,在她吃饼的间隙用勺子小心地喂给她喝。

“我自己吃,你也好好用饭。”两人单独一处时,常常一碗饭两人吃,一口菜二人尝,那时候不觉如何,现在她总是觉着脸上烧得慌。

陆钺笑了笑,端来汤碗自己喝了几口,复又抬手仔细喂到她的嘴边。

这样时节,有饼有汤,有甜有咸已经算是很好的条件,苏绵虽在空间仓库中带了很多的美酒佳肴,但如今却一样都不能拿得出来。

怀璧则易惹祸端,在这样时候,苏绵不想露出丝毫异样来考验人心。

用过饭后各自歇息,苏绵被陆钺裹着斗篷抱在身上,很快便生出了些倦懒的睡意。

自从有孕,她便总是犯懒,若是无事,有时几乎能睡上一整天。

可就在她快要沉入梦乡时,却听外间隐隐有些不宁响动。

“不是什么大事,约莫是惊扰了附近的动物。”陆钺抬手捂住她的耳朵,望向石屋外的眼神冷酷而寒戾。

这一路机关虽不为嗜杀而设,但当年的雪王并没有为后来人留多少的情面。

若他们未携图册,只怕寻到雪王墓之时,这一行人都要折损过半了。

眼下他还要靠着明王一行来为他们探路蹚机关,自不能一手赶尽杀绝。

但不能杀尽,不代表要留着这许多人。

眼下这般,大约是后头的踩中了什么机关暗卡,也可能是踏入了岑湘重新设置的机关之中。

他抬手轻轻触了触苏绵柔嫩的面颊,心中温柔,心念更坚。

第二日苏绵彻底清醒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石屋很久很久了。

昨夜陆钺抱她一道赶路时她隐隐有觉,可着实太困,便没忍住睡了过去。虽然睡得迷迷糊糊,但对外间也并不是丝毫未有知觉的。

“我自己走一走吧。”待睡意散尽,苏绵抱着陆钺的脖颈在他耳边软语相求。

陆钺侧首在她面上吻了吻,依言将她缓缓放了下来:“脚冷了要说,你现在的身子经不起虚耗。”

苏绵垂目看了看自己过于厚实的鞋,抬手辅助着自己唯一露出的两只眼睛对他做了个鬼脸。

冷是不会冷了,可这样的鞋袜和衣衫,她估摸着也走不动几步路。

但她坚持的要比自己想象的久,这种时候,平素认真锻炼习武的效用就显示出来了。

“我又不是泥捏的,你又要赶路,又要安置人手,还要时时看着我,照顾我,也太辛苦了。”在谢元为她施针调理之后,苏绵近来已经不再动辄孕吐,尤其是这凉冰冰的天气,让她心胸之间也疏阔了许多:“我也能自己走好长一段路的。”

她每回想自己坚强坚持,可陆钺屡屡地拖她后腿,几次三番,苏绵也就重新熟悉了自己的咸鱼生活。

苏皓捏着馒头走近的时候,正听着自家小妹正在那里娇里娇气地和陆钺说话。

他一阵无语,心里也有一丢丢酸。

在家里的时候,这丫头要强的要命,动辄就很有主意,也要处处地保护家人,就连他这个二哥都几乎没有见过她耍赖撒娇。

如今倒好,和陆钺说话,十句话里至少有八句都软糯娇气,再看看他们这位好陛下,那更是十分地吃这一套,瞧那表情,简直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神魂颠倒,哪还有半分冷漠疏离。

呵呵......他狠狠咬了一口这夹了馅儿的馒头,然后就被枣核硌了牙。

“舅兄有事?”陆钺早瞧见了苏皓的身影,只是他不吱声,陆钺也不想开口引旁人过来搅扰。不过苏皓越走越近,再不开口也总不是事儿。

“我就是来传个话。”苏皓心里酸成了一颗柠檬,脸上的表情倒很是严肃正经:“岑姑娘说咱们再有半个时辰就得启程,一直走到晚上方能休息。这会儿你们也多歇一歇,天越来越冷了,风里头飘着雪,别冻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