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因躺在他的臂弯,平息着身体的余韵,回想着他刚才的那句话,难道他还想和她结婚不成?

林嘉因笑了笑。

爱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可笑的是有人因为爱冲昏头脑,林嘉因很清楚,就算她今天有那么点冲动答应了他,但她还是很清醒的。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挺精明的人,但现在觉得有些单纯。”林嘉因抬手,在他胸膛上蜻蜓点水。

时傅明白她的意思,他笑了笑,抓住她乱动的手:“人可以在很多方面世故,精明圆滑,但至少要为自己保留一方净土。”

净土?林嘉因若有所思,她的净土又在哪里?或许,她本身并不相信这样的存在。

“好了,去洗澡。”林嘉因闭着眼轻轻环着他的腰。

“嘉因现在越来越黏人了。”时傅看着她慵懒的神情,笑着将她抱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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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因不喜欢两个人一直黏在一起的感觉,好在他们都有各自的工作,对于时傅而言,更是没有工作日和周末的概念,很多时间都是被他有意挤出来的。

周末,林嘉因在花园修剪枝条,还顺手剪下来几朵鲜切花,然后插在玻璃瓶中放在了餐厅,她刚做完这些,就接到了司念的电话。

“怎么样,生活愉快吗?”司念悠哉悠哉地躺在花店的躺椅上。

“那天你知道?”林嘉因说的是她生日那天,别墅的钥匙。

“当然,要不然我怎么会放你走。”司念轻笑,还好向赫没骗她。

林嘉因笑了笑没说话。

“我去法国待段时间。”司念看着一旁的行李箱。

“自己?”林嘉因皱了皱眉。

“嗯,无业游民的好处,羡慕吧。”司念笑了笑。

看来她和向赫之间的事,没有那么顺利,林嘉因也没多问:“什么时候走?”

“现在去机场。”司念抬腕看了一眼时间。

“一个人小心点,有事打电话。”林嘉因说。

“知道了,不用担心我,你好好谈恋爱。”司念笑着拨弄了一下手边的花瓣。

谈恋爱?林嘉因微微一笑,她不觉得现在和之前有什么区别,两人又聊了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林嘉因在花园坐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听见了门铃声,她走过去打开门,发现时傅抱着两盆花站在门外。

“嘉因是不是该把密码告诉我了。”时傅看着她轻笑。

夏日的傍晚吹来几许凉风,他的半边侧脸沐浴在夕阳下,温和地看着她,林嘉因移开了眼,转身往回走:“生日加四个零。”

“简单了些,万一哪个心怀不轨的人把嘉因偷走怎么办?”时傅在后面关上了门。

“心怀不轨那个人是你我倒还相信。”林嘉因笑了笑。

“要是知道这么简单,我肯定要把你偷走。”时傅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不曾褪去。

林嘉因不理他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时傅抱着花来到花园,环视了一圈,在想把这两盆花安置在哪。

“什么花?”

林嘉因看着他手中的花,很小的两株,花朵也很小,但开得很旺盛,花瓣是那种热烈的红,仿佛有绽放不完的热情和生命力。

“月季,老板说是爬藤的,我定制了一个秋千,放在这里怎么样?”时傅指向东面的墙。

林嘉因是不情愿的,她的花园里只有黑巴克,她不喜欢杂七杂八的颜色,但是看到他衬衣上的泥土,林嘉因垂了垂眼皮。

“你随便弄吧。”林嘉因坐在椅子上,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

时傅看出了她兴致不高,只笑了笑,黑巴克确实很好看,但花瓣太过高贵冷艳,每每看到都让人觉得清冷疏离,他要慢慢的,把她的花园装点成色彩斑斓的,就像她的心一样。

过了片刻,时傅定制的秋千架到了,他让人放到花园,等人离去后,他在秋千两旁挖了坑。

“这样可以吗?”时傅用铲子挖了一个坑。

“再深一点。”

白色铁艺的秋千架,颜色看着很舒服,秋千也很宽敞,林嘉因似乎都能躺下去,上面放着柔软的垫子,林嘉因坐在上面悠悠地**着。

“舒服吗?”时傅抬头看了她一眼。

“舒服,谢谢亲爱的。”林嘉因轻笑。

她的长发随风微微飘起,时傅看着她脸上的笑,在夕阳下很温柔,这一刻,他很想把全世界都捧在她面前。

“这样呢?”时傅收回视线,又往下挖了一点。

“差不多了。”林嘉因低头看了看。

时傅把花从花盆里取出来,准备放进泥土里。

“我来。”林嘉因从秋千上下去。

他的动作看起来很娴熟,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林嘉因还是自己动手了,她将根部的泥土打散了一些,然后放进了泥坑里,又浇了些水。

两人围在花前,时傅看着彼此手上沾满的泥,记忆瞬间回到了很多年前,他眼底浮着笑,情不自禁地抬手,在她脸上画了一道,可是,女孩儿再也不会笑着和他打打闹闹了,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几岁?”林嘉因抬眼看他。

“好像突然回到了14岁。”时傅轻笑。

林嘉因笑了:“真敢想。”

时傅低头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嘴角始终挂着浅笑,十四岁遇见她的那天很好,但现在更好。

秋千架上还有灯饰,时傅洗了手之后将那些零碎的小部件一一安装好,他拿出了手机:“坐上面,拍张照。”

“这样子?”林嘉因看了看自己两手的泥。

“好看,快点。”时傅将林嘉因拉到秋千上。

为了满足男人的成就感,林嘉因还是配合地坐下了,她举起两只沾满泥土的手,看着镜头微微一笑。

薄暮时分,秋千架上的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林嘉因脸上还挂着时傅刚刚抹上的泥,时傅看着镜头下的女人,笑着按下了定格键。

“换衣服,我们出去吃饭。”时傅收起手机,拉着她回了房间。

“附近新开了一家土耳其餐厅,可以去试试。”林嘉因好几次路过,本来想和司念去的。

“好。”时傅应下,难得她有想吃的东西。

餐厅离得很近,两人换完衣服后散步过去了,异域风情的装潢,林嘉因刚进去就闻到了香醇浓郁的芝士味,看来正在健身的某人今天要白练了,餐厅的菜品很合林嘉因的胃口,她不知不觉吃了很多。

晚餐接近尾声,时傅抬头看着她:“我要去美国出差一周,回来后就是我爸的生日了。”

林嘉因愣了愣,不过对于他飞来飞去的模式也已经习惯了,她抬眼:“买什么礼物比较合适?”

“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直接跟我去就好。”时傅知道她怕麻烦。

“真贴心。”林嘉因看着他流畅的下颌线轻笑。

“知道就好。”

时傅拉着林嘉因的手一起离开餐厅,卫峰已经在餐厅外等着了。

“现在就走?”林嘉因没想到他的行程这么紧。

“嗯,先把你送回家。”

“不用,我自己散步回去就好。”

“上车。”

时傅把林嘉因拉上车,卫峰启动了车子,他顺着后视镜往后扫了一眼,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没想到在他相亲成功前,老板竟然先一步如愿以偿。

几分钟后,车停在了林栖路117号,时傅跟着林嘉因一起下车。

“别误机。”林嘉因淡淡开口。

时傅往前一步,微微撩起她的长发,温声开口:“嘉因,那株月季叫小女孩,照顾好她。”

夜色多情,在他融化风月的温柔眼风中,林嘉因心中某个角落微微一动……小女孩?

在林嘉因愣怔的瞬间,时傅低头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吻,然后把她推进了家门:“晚安。”

林嘉因站在门内,看着他转身进到车里,隔着黑色的车窗,她往里望了望,随后,轿车的尾灯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夜晚的风带走了几分燥热,林嘉因在花园的秋千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回了房间。

林嘉因拿出睡衣,余光扫向窗户时发现没拉窗帘,她走到窗前,但窗帘刚拉到一半她停住了动作。

这一个月以来,她注意到有一辆黑色的轿车隔三差五地停在别墅外,之前时傅在,林嘉因就没放在心上,可现在……

林嘉因正准备去调门外的监控,但看到车里的人出来了,竟然是徐之恒。

徐之恒望着房间半遮的窗帘,两人隔着玻璃窗遥遥相望,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下车。

林嘉因看着他举起手机的动作,随后,她收到了他打来的电话。

林嘉因嘴角漫上一丝笑意,带着嘲讽的意味,她并不觉得现在的情形,他是来跟她谈工作的。

林嘉因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拉上了窗帘。

徐之恒看着紧闭的窗帘,耳边的忙音恢复到寂静,他没奢望她能接电话,他知道,她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

但不知道为什么,随着订婚日期越来越近,他总是不合时宜地想起她,想起曾经两人在一起时商量的婚礼……

那一刻,他突然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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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周,时傅没有频繁地打电话过来,只是每到用餐时间都会发消息,问林嘉因吃饭了没有,林嘉因便像交作业一样,将每天的食物给他发过去。

在遇到林嘉因以前,时傅每年几乎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待在美国,对时秋铭来说,国内是基业,而对时傅来说,美国更像是他的大本营。

14岁那年父母离婚后,时傅便在美国读高中,此后读大学以及攻读硕博,他在美国待了13年。

从小就有无数人在他耳边说,等他长大后要继承铭安,但是几乎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唯一告诉他要按照自己喜好来的人,没等他长大也离开了。

21岁那年,他和朋友一起成立了一家人工智能的公司,24岁那年,他在纳斯达克敲响钟声,那天,纽约时报广场的大屏幕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这个年轻人的新闻。

时傅想站在世界的十字路口告诉他母亲,你的儿子很好。

他做到了。

拉斯维加斯的夜晚,日复一日上演着权势者的纸醉金迷和弱势者的冒险地狱,时傅站在落地窗前,闪烁的霓虹在他侧脸留下斑驳的影,他看着手机里林嘉因发来的午餐图片,眼里不再是经年沉淀的虚无和落寞,而是浅浅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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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傅离开的两天后,林嘉因也去海市出差了,两人一个比一个忙,再加上时差的原因,联系的次数就更少了,林嘉因往往看到他的消息和未接来电,他那里已经是深夜了。

而等她睁开眼,总是能第一时间看到他发来的问候。

林嘉因从机场回到家,她回想着时傅做饭的步骤,自己做了碗面,然后在他的早安问候中,照常给他发过去了照片。

那天晚上过后,门外不再有黑色轿车停留,林嘉因吃完晚饭后独自在林栖路散步,她没有问时傅什么时候回来,但按照他先前说的一周,应该是明天晚上。

林嘉因正想着,手机的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是他的视频电话。

“真黏人。”林嘉因笑了笑,用他常说她的话揶揄他。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潮湿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赤|裸的臂膀还残留着水滴。

这是又在勾引她了?

“嗯,得黏一点,万一嘉因趁我不在和司念出去找小男生怎么办。”时傅举着手机,拿起一旁的毛巾擦头发。

屏幕中他的脸一晃而过,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林嘉因这一刻忽然有些心虚,她笑着掩饰了过去:“司念去法国了。”

时傅微愣:“那我猜向赫现在在喝酒。”

“劝他少喝点。”林嘉因笑着说。

“嘉因不劝劝我吗?”时傅隔着屏幕,看见她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眼里的笑甚是好看。

他的脸重新回到画面中,林嘉因眉眼轻抬:“大老板也少喝点,钱是赚不够的。”

“这么说的话,那我要多喝一点,得努力赚钱给嘉因买好看的花。”时傅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不太灵活地穿着衬衣。

林嘉因还想再说什么,但听到了他那边的敲门声,然后卫峰的声音隔着屏幕传来,在向他汇报今天的行程。

“你去忙吧。”林嘉因说。

“好,你早点回家。”时傅没再继续缠着她。

两人挂了电话,林嘉因看着熄灭的手机屏幕愣神,她似乎还不太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但好像也还不错。

在外面走了十几分钟,林嘉因原路返回,来到家门外,她正准备推门进去,但余光扫过信箱时愣了愣。

信箱里是有东西吗?

林嘉因停住脚步,这个信箱已经很久不用了,一直都是废弃的状态,况且如今这个时代,基本上已经没人写信了,难道是爷爷奶奶的旧友?

林嘉因带着疑惑打开了信箱,看到信封上拉斯维加斯的地址时,她心跳忽然慢了半拍,动作也跟着顿住了。

过了几秒,林嘉因慢慢拆开,里面是张明信片,正面是手绘的花藤秋千架,上面坐着的女人很像她,而背面写着一行字——

我的小女孩还好吗?

暖黄的墙灯下,林嘉因拿着明信片站了很久,她看着男人凛然挺拔的字迹,心里的余波一层一层**着,渐渐的,**得眼睛发酸……

过了很久,林嘉因收起明信片,她站在冗长的暗巷,抬头望着星月浩瀚的夜幕,孤寂的长夜好像突然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很微弱,但是有光。

片刻后,林嘉因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时傅发了过去——

今天的月亮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