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傅端着咖啡的动作停在那里,脑海里随之浮现出她曾经说的话,日光静静地洒在她的脸上,她笑着,轻声慢语说:是她。

时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突然觉得胸口很闷:“嘉因……”

“咚咚——”

时傅正要说些什么,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请进。”时傅把咖啡放在桌子上。

“时总,”卫峰推门进来,看到林嘉因顿了顿,“童小姐在外面。”

闻言林嘉因笑了笑,她起身看着时傅:“不好意思,打扰时总的好事了,没其他事我就回……”

“让她回去。”时傅声音低沉。

“好的。”卫峰关门出去。

“时总不用麻烦,今天聊的差不多了,具体事宜我们日后再谈。”林嘉因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时傅伸手将林嘉因拽到怀里,双臂环着她的腰,视线无声地在她眉眼描摹,往日浅淡的眼眸此刻幽深如墨。

“怎么了?”林嘉因突然来了兴致,她笑着,在他唇上那处痕迹轻轻咬了一下。

两人身体相贴,呼吸交|缠,时傅喉结微动,但依旧沉默地看着她,不理会她的吻。

“信我。”时傅看着她的眼睛。

“嗯,信你。”林嘉因轻飘飘地开口。

暧|昧的气息淡淡流转,时傅沉沉地看着她,她这个样子,是信他吗?

林嘉因笑着攀上他的肩膀,指尖在他的后颈轻轻画圆:“Rhett,有机会我们在办公室做一次吧,一定很好玩。”

时傅看着她,她叫他Rhett,可他为什么这么不高兴呢?

“那不如就现在吧。”时傅忽然轻笑,但是笑意不达眼底,他伸手放在她的后腰让她贴近自己。

他看她这张嘴除了在**是诚实不了了。

“不行呢,还有妹妹在等着你。”林嘉因声音轻软,笑着推开他,“我先回去了。”

林嘉因说完转身离开了,时傅正要去追她,但迈开步子的瞬间,桌子上的咖啡不小心打翻了,顺着他的西裤流下来,打湿了一片。

时傅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外,他抽出两张纸巾,弯腰粗略地擦了擦,然后向门外走去,但是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了外面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林嘉因,你不是很高傲吗?怎么,现在也学会用身体来换项目了?是离开思嘉后过的不好吗?”林洁倚在茶水间的墙壁上,目光悠悠地看着林嘉因。

林嘉因停住脚步,转身看向林洁,她笑着轻扬下巴:“妹妹,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林洁眼皮微动,还记得她第一次叫林嘉因“姐姐”的时候,换来的是她狠狠的一巴掌,从此以后她再也没叫过这个称呼。

那份疼,林洁现在都还记得。

“是啊,看到你过得不好,我会开心而已。”林洁面语气淡淡的。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过得很好,再见妹妹。”林嘉因笑着转身,走向电梯。

时傅从办公室出来,迈着修长的双腿走向电梯,林洁看到路过的时傅愣了愣,然后回了办公室。

只是等林嘉因走到电梯前的时候发现,童安也在,林嘉因嘴角挂着轻笑,高挑的身材在电梯前站得笔直。

童安站在一旁微微低头,刚才她们的谈话她听到了。

开会的时候大家都叫她林总,看到视频那一天童安听别人讨论才知道,原来她就是林嘉因,是姐夫的前女友。

她上大一那年,姐姐上大四,她经常听姐姐说她们系有一个英俊年轻的老师,但很不巧的是有女朋友,他们的故事前几届的学长学姐都知道,可以说是校园佳话。

可是还没等她大一结束,他们就分手了,英俊年轻的老师和她姐姐在一起了。

童安只见过她的照片,没见过真人,现在再见到她,似乎和照片上的感觉很不一样。

时傅来到电梯前,目光落在林嘉因身上,她凛然挺拔地站在那里,微抬的下巴是那样的孤傲。

“安安,以后工作上的事让你们老师来找我谈。”时傅目光淡淡地看着童安。

童安想事情想得出神,没注意到时傅突然出现在身后,她愣了愣:“哦,好……好的,阿傅哥。”

这时电梯来了,童安进了电梯,转身抬头的瞬间她发现,林嘉因正要进来却被时傅拉了回去。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童安的眼红了,上次见他还是一起开会的时候,他的意思是以后都不准来找他了吗?

电梯前,两人站在一起。

“晚上我去找你。”时傅低头抚摸着她的长发。

“家里腻了。”林嘉因笑着说。

“哦?”时傅轻笑,忍住掐死她的冲动,“那不如我们现在回办公室吧。”

“大老板,工作要紧,不能荒废了。”林嘉因轻笑。

时傅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她,你看她明明在笑,可是他却那么心疼。

时傅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陪她一起等电梯,只是准备送她下楼的时候,林嘉因拦住了他,自己下楼了。

时傅站在电梯前,看着数字不断下降,最后到达地下停车场,然后停在那里不动了。

过了片刻,时傅才回办公室。

时傅低头处理文件,几分钟后,林洁进来了。

“时总,需要我辞职吗?”林洁站在办公桌前,那不卑不亢的姿态,和林嘉因如出一辙。

时傅抬头看着她,他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林洁。

在他的印象里,林洁是个工作能力很强、做事很有分寸、很努力很上进的一个人。

“说说看,这个项目的招标流程你哪个环节不清楚?”时傅冷冷斜睨着林洁,低声开口。

迎着时傅略带薄怒和审视的目光,林洁下意识地移开视线:“都清楚。”

她基本上参与了燕北项目招标的整个过程,她也很清楚,无论是时傅,还是林嘉因,他们都不是那样的人。

时傅面色冷峻,淡漠的目光带着凉意落在林洁身上,过了片刻,他沉声道:“今天的事没有下次。”

“谢谢时总。”林洁微微低头。

时傅低头继续处理工作,过了片刻没听到林洁说话,抬头发现她还站在那里。

“还有事?”时傅问。

林洁看着时傅,眸光复杂,她知道老板之前交过几个女朋友,但是时间都不长,她看不出来他在上面花过心思,但是那些女人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您对林总……是认真的吗?”林洁试探性地问。

时傅的笔停住了,他再次抬头看向林洁。

“如果您还是和以前一样,我觉得你们不合适,请您……别伤害她。”林洁说完不等时傅回应,转身走向办公室门外,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出来。

时傅望着已经关上的办公室门,久久没有移开视线,过了片刻,他走到落地窗前点了支烟。

林洁来到洗手间,不断将冷水扑在脸上,鬓角的头发全被打湿了,过了很久,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眼眶通红的自己。

她从小就知道,她抢了属于别人的爸爸,但这分明……也是她的爸爸。

她从小被人骂私生子,从小委屈求全,渐渐地也就麻木了。

她的妈妈陶敏,和江婉朱安是大学室友,后来江婉出国读研认识了林盛华,会时常和另外两个人分享她的爱情,而她的妈妈陶敏,就这么不知廉耻地爱上了好友的恋人。

因为那时候林盛华在筹备思嘉的创立,会经常回国,她妈妈则以妻子好友的身份,热情地为他出谋划策提供建议,后来终于被她找到了机会,趁着林盛华醉酒和他发生了关系。

可怜她那心里只有江婉的爸爸,事后悔恨不已,不知道怎么面对妻子,同时又对妈妈感到愧疚,因为,他以为是他冲动强迫了她。

她妈妈就是这样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这些年,她不要爸爸的钱,只要偶尔能见见他就好。

林洁不知道,她妈妈对她爸爸到底是爱情,还是出于对同窗的嫉妒,恐怕现在她自己也分不清楚了。

从那之后,林盛华很少再回国,也再也没见过她妈妈,直到十个月后她出生,他才知道了这一切。

林盛华崩溃了,怎么能不崩溃呢,他原本美好的家庭,全被她妈妈给毁了啊。

他去做了亲子鉴定,随之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这二十多年里,林盛华痛恨这段关系,但也在慢慢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他为她买玩具,买衣服,给她钱……

但终究,不是心甘情愿的。

两岁之前,林洁是没有名字的,因为她妈妈在等爸爸给她取名字,但是终究没等到,她妈妈为她取了名字,林洁。

林洁笑了,听听,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个名字啊。

而林嘉因,她是美好的因果,思嘉就是盼着她出生的礼物。

同一年——

林嘉因十八岁生日,林盛华送给她一艘游艇。

林洁十六岁生日,林盛华甚至忘了那天是她的生日,她的愿望是能和爸妈一起吃顿饭,然后被江婉看见了。

后来一系列的纷争,都从此开始。

林嘉因十五岁回国,那时候林洁读初中,她会经常去林嘉因所在的高中偷偷看她,她躲在阴暗的角落,看着在人群中发光的林嘉因。

后来事情暴露,她们初次见面时,林洁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姐姐”,然后得到了林嘉因狠狠的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掉了林洁十六年拼命捡起来的自尊。

她觉得委屈极了,难过极了,她看着林嘉因缓缓开口:因为住的远,家里没有车,每天都要挤地铁,每天等五六趟地铁才能排到前面,地铁打开门根本不用往上挤,后面的人推着你就已经悬空了,你知道燕城的末班地铁是几点吗?你不知道,因为你是林嘉因啊!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她崩溃地朝她大喊:凭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对你而言的父爱,我拼命才能得到一点,每年我见到爸爸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为什么所有对你理所当然的东西,我都得拼命才能得到才能让别人看得起我?

林洁只记得,当时林嘉因冷冷一笑,说:因为你有个好妈妈。

她继续朝她大喊:你以为我想吗?我想有个这样的爸妈吗?我为什么有这样的爸爸妈妈?为什么?

林嘉因走到她面前,笑得残忍:觉得命运不公吗?你有什么资格呢?有些人生来就是原罪,亲爱的,你生下来就是罪过,人世走一遭,是需要赎罪的。

那天回到家,林洁问她妈妈:妈,你后悔吗?

她妈妈却说: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和他生了你。

林洁笑了,眼泪止不住地流:看到我被林嘉因打成这样,你还说不后悔,那我算什么?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恨你,恨爸爸,你们本该是这个世界上和我最亲近的人,但我恨不得你们都去死!

回忆太过尖锐,刺得神经发疼,林洁收回思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是啊,她这辈子是需要赎罪的。

天色渐暗,林嘉因开车行驶在川流不息的街道。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林洁的场景,衣着打扮算不上光鲜,如果非要用个词来形容,就是普通。

对她们母女,林嘉因是恨的,恨极了,如果不是陶敏四年前突然来到她家里,找她母亲理论,她母亲怎么会失足摔下楼梯呢。

这些年,只要一想到林洁的存在,林嘉因就觉得自己特别脏,她觉得自己的血是脏的。

还有她那廉价的父亲,这些年,林嘉因没有去监狱探望过他一次,倒是林洁次次都去。不知道他在监狱里每次看到林洁心里是什么感受,会不会后悔当初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她这个白眼狼,他们父女两人又会说些什么体己话……

晚风顺着车窗灌进来,林嘉因笑了笑,眼里泛着冷意,如果她父亲出狱要改立遗嘱,她倒是有兴趣和他打官司,但如果江婉一直不醒,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来什么。

她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明天没有,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