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燕园离开,时傅回了屿季酒店。

外面下起了雨,他穿着浴袍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瓶顶级的勃艮第佳酿。

这两个月,时傅一直在一处闲置的单身公寓待着,他们分开后,这是他第一次回这里。

这里还和两个月前一个样子,还记得她当初坐在这里,问过他一个问题——你愿意娶一个像你妈那样的人吗?

他说:愿意。

她说:恭喜你有一个幸福的家。

时傅喝了口酒,矜冷的面庞略带嘲讽,这就是他“幸福”的家。

回到屿季酒店,在这里发生的那些事也都浮现了出来,还是在这里,那天她问:你想过结婚吗?

对爱情和婚姻,时傅和林嘉因有着同样的悲观,但是他也动过下班后有人陪的温情念头,他甚至想过如果那个人是她,好像也不错。

他没有回答她,问了她一句:Jessie想过吗?

她点了点头。

看着她点头,时傅眼底划过一丝异样,他当然知道这个人不是他,时傅说不清楚当时心里的感觉,好像是有一些不舒服的。

落地窗映着雨幕中的城市,也映着房间内的景象,时傅顺着落地窗中的倒影,目光落在衣架上的女士睡袍上,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没过多久,酒店的保洁进来,将林嘉因所有的物品都收走了,而这些东西最后的归属地是垃圾箱还是回收站,没有人关心。

时傅做出这个决定,甚至都没有思考。

经过两个月的时间,从他回到屿季酒店那一刻起,在他的世界里,已经把林嘉因当成过去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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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安的竞标方案已经到了收尾工作,忙了这么久,林嘉因终于能抽出时间,去医院好好地陪江婉待一天。

她依旧拿起床头柜子上的那本《飘》,一遍一遍地读,一遍一遍地念。

林嘉因的爸妈是在英国读硕士时认识的,他们的开始就像电影里演的桥段一样,既老套又浪漫。

小时候,她听妈妈说,有一段时间学校的放映室经常播放《乱世佳人》,所以有很多同学都去图书馆借读原着,她和爸爸很巧的同时将手伸向了一本书,他们就这么认识了。

可是后来,爸爸偷偷告诉她,他不是因为喜欢那本书而遇到了她,而是因为遇到了她才喜欢的那本书。

爸爸说,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不能告诉妈妈,所以江婉到现在都不知道。

林嘉因合上书,多么美好的秘密啊,但现在看来,既滑稽又可笑。

“妈,马上要清明了,我去南城看看外公外婆,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们吗?”林嘉因把书放回床头,趴在窗前,拉着江婉的手。

“你是不是要说想外公外婆了?如果是的话,就动动手指。”

林嘉因看着被子上的那只手,一动不动。

“又或者,你想说等你好了就自己去看他们?如果是的话,动动眼皮。”

林嘉因看着那张病态的脸,没有丝毫动静。

她沉默着,目光平静,但握着江婉的手情不自禁地越来越紧,过了几秒,林嘉因忽然笑了:“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都想告诉他们对不对?”

“放心吧,我一定都带到。”

林嘉因又坐了一会儿,窗外夜幕降临,她把江婉的手放进被子里。

“你好好休息,我从南城回来再来看你。”林嘉因在江婉额头落下一个轻吻,然后离开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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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假期,林嘉因准备去机场,出门却发现司念在门外等着。

“你这是?”林嘉因看着她。

“躲人。”司念言简意赅,“上车。”

林嘉因笑了笑,将行李放在后备箱上车了,怪不得前两天司念问她航班信息。

“你爸妈应该不会同意。”林嘉因望着窗外飞驰的景色,淡淡开口。

没有父母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离异的男人,即使他很优秀,即使他救过她的命。

“我会同意吗?”司念像是在问林嘉因,又像是在问自己。

一年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最近他频繁地出现在她家楼下,也不敲门,也不下车,也不打电话,好像这样既遵守了对他妻子的承诺,又没有冷落她。

再这样下去,司念怕自己忍不住冲下楼和他吵架,又或者狠狠地咬他。

假期哪里都人山人海,去机场的路上堵车了,过了许久不见动静,林嘉因抬腕看了看时间。

“不会误机吧?”司念往前看了看,除了一辆辆车,什么也看不见。

“照这样下去,可能性很大。”林嘉因说。

“不行的话就开车去。”司念往后瘫在座椅上。

“那还是算了。”开车得十几个小时,林嘉因的行程很紧。

好在过了十几分钟,道路终于通畅了,司念看了一眼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开往机场。

到了机场,他们快速通过安检,然后去往候机室,大厅附近的广播都在播报她们的名字。

“乘坐中国南方航空公司CL0405次航班,前往南城的乘客林嘉因、司念,您所乘坐的航班将于17:25截止登机,当您听到广播后,请通过安全检查由45号登机口登机,谢谢。”

广播又催促了一遍,林嘉因和司念赶在最后几分钟,终于成功登上了飞机。

而与此同时的头等舱休息室内,卫峰听着广播里的名字,又看了看对面认真处理工作的时傅,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当初时傅说不用查,但卫峰还是稍微调查了一下,以备不时之需,但到现在时傅都没有问过。

卫峰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他思忖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时傅和卫峰到达南城后,直接去了他外婆家里,他外公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以前他和母亲来,母亲离开后他就自己来。

而林嘉因和司念则是住在了酒店里,她外公外婆走得早,即使在几年前最困难的时候,那所房子她也没舍得卖掉,虽然隔段时间她会找人打理,但一时间也住不了人。

第二天清晨,司念陪林嘉因去了陵园,但林嘉因到了发现,墓前放了一束花,还很新鲜。

“是谁?”司念问,以她的了解,林嘉因母亲这边的亲戚并不多。

“应该是安姨。”林嘉因一时间想不到其他人。

“回国没联系你吗?”司念说。

“她一直都是这样。”林嘉因笑了笑。

她们在陵园待了会儿,林嘉因说了许多她小时候的事,司念听得大笑,笑完后又觉得心酸,过了片刻,她们一起下山了。

陵园出口的公路上,时傅坐在车里开完了一个视频会议,他抬眼望向窗外,一张模糊的脸隔着半扇车窗在不经意间一闪而逝,在风中留下一道不真切的残影。

时傅眉头一皱,看着刚才那辆从他旁边飞驰而过的车,转眼汇入了车流。

“有看见谁吗?”时傅不确定地问卫峰。

卫峰不明所以,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又往四周看了看:“没有。”

时傅眼里无波无澜,看不出怅然,也看不出失落,他摸出烟盒,熟稔地点燃一支,云山雾罩的车厢内,一时间陷入沉默。

“走吧。”时傅掐灭烟,低声开口。

林嘉因的行程很紧,回去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当天就回了燕城。

清明假期结束,一周后是铭安集团的招标,凯扬的会议室内,负责此次项目的创意和执行人员都在,Leo在做提案,林嘉因和方彦森为他们做最后一次把关。

“不错,明天按照这样讲不会有问题的。”方彦森笑着说。

“标书和各种资料都装订好了吗?”林嘉因问。

“都准备好了,现在只差两份方总和您的身份证复印件。”客户部的人说。

“好,待会儿我邮件发你。”林嘉因说。

“我有个问题。”Leo坐下喝了口水,“明天我负责提案吗?”

“有什么不妥吗?”林嘉因认为Leo的个人魅力还是很强的。

“不妥,非常不妥!”娇娇看着两位老板大喊,“我去网上搜了铭安总裁的资料,虽然照片少得可怜,但真的好帅!好年轻!Jessica你去提案,用你的美貌和风情万种把他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

“+1”花臂默默说道。

林嘉因笑了笑,看来创意这些人已经在私底下商量好了。

在竞标中,调查甲方高层的资料和喜好并不少见,但林嘉因很少这样做,因为这样会导致思维僵化,还会限制创意人员的发挥,说不定还有弄巧成拙的风险。

提案中的小心机更是五花八门,以前林嘉因在自家公司,有一次招标,提案的女人直接穿着透视衣去了,只是不很巧,那场会议的出席人临时由她父亲换成了她。

但林嘉因并不反对,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提案时利用自身优势和恰到好处的人格魅力,确实能事半功倍。

“你们要我以色侍人?”林嘉因玩笑道。

“哪有?我们怎么会舍得呢?只不过是锦上添花嘛。”娇娇讨好地笑。

大家看不出来林嘉因的意愿,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大老板。

“我的意思是,嘉因你去。”方彦森很早就做出了这个决定,无关其他,只是因为林嘉因的经验更丰富,有她在,他才更安心,“这个项目对凯扬很重要。”

身为公司的管理层,这个项目的重要程度林嘉因清楚,大环境不好,凯扬的经营状况并不乐观,和FA的合作结束后,凯扬需要有一个大客户来注入新鲜血液,同时巩固在行业内的地位。

“好,提案我去。”林嘉因答应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