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恻看到这些评论, 停住了刷礼物的手。

这就把他认出来了?

不都说粉随正主,沈之弥的粉丝怎么那么聪明?

那沈之弥认出来了吗?

沈之弥不会生气了吧?

沈之弥看到评论也呆了一下,心里瞬间也泛起了点怀疑。

但很快他又觉得这点怀疑很可笑。

是他拒绝了秦恻, 以秦恻的自尊, 怎么可能还来看他的直播?

再说,秦恻怎么也不可能做出直播刷礼物的事。

这也太……不符合秦恻作风了。

沈之弥连忙开口:“大家好好聊天, 不要吵架啊。”

粉丝连忙应声:“不吵不吵,大家就是玩个梗。”

又看看后台几十万的礼物,沈之弥扶额。

“这位用户725689……”

秦恻心脏瞬间提了起来, 不知道沈之弥要说什么。

沈之弥表情逐渐变得一言难尽:“你成年了吧?不会用的爸妈的卡吧?”

秦恻:“……”

“哈哈哈救命我笑疯了, 这是一个主播收到礼物该有的反应吗!”

“弥弥你不来点亲亲抱抱举高高吗!”

“不行笑吐我了,这事儿我能笑一年!”

有人问:“不会真是秦总吧?”

“不太可能, 直播砸礼物平台还得抽成, 这不是乱花自己的钱吗,弥弥肯定不同意!”

秦恻木着脸打字:“我成年了。”

说着又补了一句:“钱是自己赚的。”

发完这两句话,他又「啧」了一声。

怎么越说越像个未成年?

沈之弥被这一出弄得什么低落心情都没有了,也有点想笑。

他看着镜头说:“成年了钱也可以留着自己花啊。可以给家人买礼物……”

用户725689刷了个游艇。

沈之弥:“给女朋友或男朋友花也好。”

用户725689送您十朵烟花。

沈之弥:“……”

这下连CP粉都激动了。

“我靠, 以后我看谁还敢说我们弥弥没唯粉!”

“弥弥的唯粉虽然不多,但一个土豪赶别人好几十万!”

沈之弥心里都有点嘀咕。

要不是他非常确定自己已婚的身份, 恐怕真以为自己被哪个大佬看上了。

直播结束, 虽然最后没被抽中一对一互动, 但秦恻心情依旧不错。

他第一次意识到, 原来不仅赚钱让人高兴,花钱好像也让人心情愉悦。

心情很好地吃了晚饭, 又学着沈之弥陪着秦恒看了会儿电视。

秦恻睡前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最近知道他晚上要休息, 助理和合作伙伴一般都不会联系他。

就算有急事, 也会直接打电话。

秦恻坐在床边盯住自己的手机, 一点小小的希望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伸长手臂去拿手机。

点亮屏幕后,发现是银行发来的消息。

秦恻兴趣瞬间淡了下去。

他半躺在**,随意点开消息——

您的退款xxxxxx元已到账。

转账账户:XX直播。

秦恻「噌」地一下从**坐了起来。

沈之弥把他刷的礼物退了回来?

秦恻愣了好几秒才接受这件事。

为什么退了?

怎么就退了!

群里那个问他一晚上几次的退了也就退了,他没问怎么也给退了?

难道沈之弥……把他认出来了?

秦恻慌得一批,第二天上班都在思索这件事。

到了下午下班,他才勉强得出结论,沈之弥应该没有认出来。

以沈之弥的性格,认出来了就不只是退钱了,肯定会发消息让他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想通了这一点,秦恻又有点不高兴。

说是生气不至于,倒是有些委屈。

拒绝他也就罢了。

躲着他也行。

怎么开小号刷个礼物,都给他退回来?

《白夜》最近宣传,沈之弥直播的频率高了一点。

憋着委屈蹲等到下一次直播,屏幕一亮,秦恻就刷了满屏的烟花。

刚坐到镜头前的沈之弥:“……”

开屏就被闪了眼的粉丝们:“666,今天数字君依旧好猛!”

用户715689:为什么退我的礼物?

用户715689:我不可以刷礼物吗?

粉丝们这才反应过来:“好家伙,弥弥竟然给退了?”

“哈哈哈会不会是秦总醋了给退的?”

秦恻委屈巴巴问完想要接着刷,低头发现沈之弥把直播间的打赏通道给关了。

用户715689:你怎么把打赏通道关了……

沈之弥扶额。

看这话,他更肯定这位数字君是位暴躁张扬的青少年,估计最多十七八岁。

抱着一种哄小孩的心态,沈之弥无奈道:“不用给我刷礼物啊,我是个演员,演戏和宣传已经拿到了片酬,现在又没在直播里表演,所以你们不用打赏。”

“打赏通道我关闭了哈,你们想支持我的话,那去看我演的戏吧。”沈之弥朝镜头笑,“你们愿意买票去电影院看我的电影,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秦恻没说话。

他知道沈之弥是认真的。

说让粉丝去看电影时,沈之弥眼里的笑是真的开心。

这只戏精最喜欢让观众看他演戏了,所以电影上映时肯定会很兴奋。

现在沈之弥那么想让粉丝去看电影,那之前……《江晚》上映时,是不是也很期待他去看?

可他连《江晚》上映的时间都没关注。

打赏通道关闭了,看直播的粉丝还是有点失落。

见那位数字君一直没出现,沈之弥接着哄人:“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不然那……”

沈之弥思考了一下:“亲亲抱抱举高高?”

说这话时,这人还朝镜头弯着眼睛笑了一下。

秦恻感觉到了暴击。

这家伙又在撒娇!

秦恻毫无抵抗能力,瞬间被顺了毛。

但转瞬,他又开始生气。

好啊,沈之弥你竟然对别人也这样!

你知道这个数字君是谁吗,就露出这个表情?

还亲亲抱抱举高高,秦恻本人都没这个待遇!

无能狂怒了一会儿,秦恻想起来,自己现在根本没有愤怒的资格。

他已经和沈之弥分手了。

直播屏幕上,大家还在玩梗:

“弥弥你不行啊,别的主播都是叫哥哥,你叫声哥哥听听!”

“哈哈哈秦总要醋了要醋了!”

“不然唱首歌也行啊!弥弥之音来一个!”

直播里,沈之弥想了一下,又说:“我想到了,等会儿直播快结束时,给你个黑箱提问名额怎么样?”

秦恻一惊,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他有点不敢相信。

直播结束的抽选提问,是可以直接开麦的。

就像是……和沈之弥真正视频一样。

秦恻小心翼翼地打字:真的吗?

沈之弥看到这条评论,越发相信这位数字君估计年龄不大。

“不过只可以提一个问题哦,而且以后不要给我打赏了。”沈之弥说。

用户715689:好。

其余粉丝也发出了羡慕的声音。

沈之弥笑着安慰:“等会儿抽选也正常进行。”

听沈之弥说了这个,礼物被退回的委屈被期待取代。

直到沈之弥开始正常抽选,秦恻才又想到,等会儿要开麦!

那他不是直接掉马了吗?

趁着抽选的空档,他手忙脚乱地下了个变声器。

手机刚安装好,那边沈之弥也回答完上个粉丝的问题,看着镜头说:“用户715689还在吗?我把你的麦打开了。”

秦恻忙道:“在!”

娇滴滴的女声传了出来。

秦恻当场愣住。

沈之弥也很意外:“是女孩子啊?”

秦恻低头一看,变声器的声音默认是女。

他捂着额头,不敢出声了。

屏幕上粉丝也很惊讶:“竟然是个小姐姐!”

“是富婆唯粉啊!”

“数字姐姐,你家里还缺会打扫卫生的大学生吗?”

被众人调侃了一通,秦恻情绪这才稳定下来。

沈之弥看了看时间,又问:“你想问什么呢?”

秦恻忍了半晌。

但他脸皮一直够厚,这会儿还是和沈之弥聊天的期待占了上风。

他清了下嗓子。

要……问点什么?

等待的时候想了很多,这会儿看着屏幕里的沈之弥,秦恻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秦恻突然明□□丝为什么都那么期待抽选了。

此刻沈之弥看着的不是观看直播的所有粉丝,而是……看着他,等待着他一个人的回应,回答他一个人的问题。

就像是曾经他和沈之弥的每一次视频。

那时候的他,经常因为被工作打断,离开视频。

现在,他只能蹲在屏幕后,挂着小号,开着变声器,只问一个问题。

“我……”秦恻开口,又停住。

“不要紧张啊,问你想问的就可以。”沈之弥笑了一下。

秦恻静静凝视着沈之弥。

屏幕上一堆粉丝开始支招,指挥他问什么。

有说问电影什么时候上映,问今年会不会开粉丝见面会……

秦恻却忽略了所有的评论。

他看着屏幕,低声问:“有好好吃午饭吗?”

一句话,仿佛所有的思念都冲破了桎梏,如潮水般汹涌地拍上来。

中午有好好吃饭吗?晚饭是不是还没吃?

昨晚睡得好吗?最近累不累?

怎么看起来瘦了?

从前再简单不过的询问,现在却只能问一句。

听到这个问题,评论区一阵狂笑:

“晃肩膀!数字姐姐醒醒!好不容易的黑箱怎么问了这个啊!”

“小姐姐是不是害羞!”

沈之弥也被问愣了。

这位富婆一下砸了几十万的礼物,好像还是个毒唯。

虽然给了提问名额,沈之弥心里也有点打鼓,生怕这个粉丝问出点很尴尬的问题。

没想到……只是问他有没有好好吃午饭。

看来这位暴躁年轻的富婆姐姐很温柔嘛。

“午饭……”沈之弥有点想笑,“当然吃了啊,今天剧组盒饭挺丰盛的,有卤蛋还有鸡腿。”

“吃了……就好。”秦恻说。

提问结束后,直播也结束了,沈之弥朝镜头挥手。

画面顿住,又切换到了最初。

秦恻拿着手机,弓起身体,单手捂住眼睛。

他想见沈之弥。

不是蹲在直播后,不是隔着镜头,而是真正的看一眼,一眼就好。

情绪汹涌着,丝毫不听理智的使唤。

秦恻几乎想立刻开车去剧组。

但是不行,沈之弥在封闭着拍戏。

沈之弥……不想见到他。

秦恻站起身,从书房里出去。

他站在走廊上,看向一旁的主卧。

自从和沈之弥分开后,他就没再进过主卧。

因为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公司,后来有了时间,是不敢进,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沈之弥。

现在思念涌上来,秦恻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缓缓朝主卧走过去。

他推了下门,门没锁。

和他不一样,沈之弥在家里从来不锁门,永远都是这样信任感很足的状态。

秦恻推门进去。

沈之弥前段时间回来过,房间里还弥漫着他身上的气息,到处都是秦恻熟悉的状态。

疯狂叫嚣的神经得到了安抚,秦恻慢慢平静下来。

他放轻脚步往里间走,像之前每一次深夜回家。

但是里间是空的。

沈之弥不在。

心脏骤然下坠,秦恻缓慢坐在床边,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发现房间里还是有点不一样。

分割里间和外间的架子上,放了个奖杯。

他清晰地记得,就在他去剧组看到屠月的那天,沈之弥刚拿奖回来,还在纠结奖杯放在客厅好,还是主卧好。

这人苦恼地说:“要是放在主卧,不就只有我们两个能看到了吗?”

我们两个……

秦恻起身走到架子前,发现自己还没仔细看过这个奖杯。

也意识到,那天晚上沈之弥回来,是想和他分享得奖的喜悦的。

但他沉浸在由屠月勾起的惨淡回忆里,只冷冰冰地递给沈之弥几份合约。

秦恻看着奖杯,一点恐慌涌了上来。

他慌忙打开衣帽间的隔门。

自动灯亮了起来,看到里面零零散散挂着的衣物,秦恻这才松了口气。

沈之弥没把衣服全带走。

秦恻走进衣帽间里,关上了隔门。

他坐在矮凳上,盯着沈之弥的衣服出神。

看了一会儿,秦恻又有些想笑。

现在的他就像神话传说里那个卑鄙的人类,偷走了仙女的衣服,以此要挟人家留下来。

秦恻感觉自己也很卑鄙。

和沈之弥在一起后,他一直苦恼要怎么处理自己和沈之弥的合约。

合约在中间横着,好像关系里的一层隔膜。

但如果取消,秦恻又有点莫名的恐慌。

现在那点恐慌终于落实了。

秦恻开始庆幸,幸亏他和沈之弥还有合约。

因为合约,沈之弥才会继续留下秦家。

也因为合约,他才能偶尔找借口去见沈之弥。

但上次他已经用了家宴做借口,并匆忙组织了一次家宴。

现在……一个月还没过去,他总不能再办一次家宴吧?

沈之弥那么聪明,会看出来的。

盯着沈之弥的衣服看了好一会儿,秦恻看到一件风衣没挂好。

他起身帮着整理了一下。

收手时碰到了衣服口袋,一张对折的纸飘了下来。

秦恻弯腰捡起,随意看了一眼,是一张理财机构发放的报告单,上面写着目标金额和现存金额。

“东西又乱放。”秦恻随口抱怨,想把纸张拿回抽屉里放好,又怕沈之弥回来找不到,给他放回了口袋里。

这还是秦恻第一次知道沈之弥在攒钱。

金额数量也不大,只有八位数。

秦恻想了想,沈之弥应该是有些缺钱的。

沈之弥的家庭有点拖后腿,事业也才有起色,缺钱也算正常。

这人总把挣钱挂在嘴上。

以他的颜值和热度,去演几部大火的偶像电视剧,估计早挣够八位数了。

但这家伙真选起剧本来,选的又大多是偏冷门的艺术片。

出了衣帽间,秦恻却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他对数字类的信息比较敏锐,即使没仔细看还是把那串目标金额记了下来。

上班的时候,秦恻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沈之弥攒钱是要买什么东西?

临下班,陈助理又过来了。

这次带来的却不是工作的消息。

他边看手机边道:“董事长,秦恒的班级群你是不是还没加,老师把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发到群里了。下学期的分班情况也在群里发布。”

秦恻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好,你把我拉进群。”

现在他已经能熟练处理一些秦恒学校的问题。

秦恒放暑假了,下班后不用接小孩,秦恻难得清闲。

他干脆去了趟韩路那里。

韩路是个半只脚踏进娱乐圈的人,对圈内很多消息要灵敏许多。

林严刚好也在绘色,正在和韩路打球。

见到秦恻过来,韩路惊讶地打招呼:“哟,大忙人,你这个时候怎么有空过来?”

林严和秦恻来往更频繁一点。

他看了眼秦恻:“我听张总抱怨,现在你突然开始养生,除非是紧急情况,五点之后就不见人了。”

秦恻笑了一声。

他现在作息一变,一些人还真以为他对养生感兴趣,最近送的见面礼都很老年化。

秦恻收了之后全转送给了张妈。

顶楼的屏幕上正放着一部电影。

秦恻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什么电影?”

听他这样问,韩路那叫一个稀奇:“你怎么对这玩意儿感兴趣了?”

秦恻也觉得奇特。

从前他根本没有安稳坐下来看一部电影的时间。

后来把沈之弥的电影看了几遍,倒是有了些额外的耐心。

不得不说沈之弥选角色的眼光很好,演的电影票房一时比不上大火的商业片,但都有成为经典的潜质。

“这是一部刚完成的片子,但还没审批下来,公映还要等一等,我就自己放着解馋。”韩路说。

他打完球,也坐过来看了一会儿。

林严对电影完全没兴趣,靠在台球桌上,拿着手机和人聊天。

韩路看了他一眼,指指点点:“啧啧啧,你看看你们这些有对象的,整天黏黏糊糊烦不烦?”

秦恻也看了林严一眼,又收回视线。

电影突然没了什么意思。

秦恻思绪又飘到了沈之弥身上。

他想了一会儿,拿着桌上的纸写了串数字,问:“这些钱能做什么?”

韩路伸头看了一眼:“又是生意,这才两千多万,你胃口变小了啊。还是替你儿子问的?”

秦恻敲了敲桌板:“不是生意。”

他只是在想,沈之弥攒钱要买什么。

“那能做的事多了去了,买辆车,买个房,注册个公司,什么都行。”韩路说。

秦恻也觉得范围太宽泛了,他敲着桌子没说话。

林严凑过来看了一眼,问:“这是你给谁出的价?”

“不是我出的。”秦恻说。

林严有些惊讶:“除了你,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把八位数的数字也精确到个位?”

秦恻一愣,低头看向桌面上的数字。

他记忆力很好,所以能确定,这数字就是沈之弥那张理财账单上的目标金额。

秦恻自己平时写数字都是这种精准的风格,因此刚看到也没觉得什么。

现在林严一提,的确有点不对劲。

普通人写多少千万,后面四位肯定都是零。

而且……

他也觉得这串数字有点熟悉。

显示器上电影还在放着,秦恻从「想给沈之弥花钱」的冲动里跳出来,开始冷静思索。

他陷入了个误区,看到沈之弥的理财目标,就以为这人是攒钱想做什么。

但为了买什么东西,设立个那么精确的目标,一点点攒钱,这一般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成年人这样做,往往不是为了买什么。

而是……还债,或者还……

秦恻整个人骤然顿住,然后站起身,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韩路让他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

林严也皱起了眉。

秦恻脸色沉重到可怕,没说什么,很快进了电梯。

开车从绘色回到别墅。

家里秦恒和张妈正在吃饭,见到他回来,张妈问:“咦,今天不是说不回来吃了吗?”

“我有点急事。”秦恻艰难道。

他三步并两步上了楼,打开书房走进去,慌得连门都没关。

急忙翻找了一通,秦恻找到了一份压在抽屉底端的文件。

从绘色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到了现在,秦恻突然不敢动了。

愣了足足几分钟,他咬牙翻开文件夹。

看了一眼,秦恻便闭上了眼睛。

他合上文件,远远扔到了一旁。

这是他和沈之弥的婚姻合约。

违约金那一栏的预估金额,和他下午记下的那串数字,一位也不差。

沈之弥在偷偷攒违约金。

想和他……提前解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