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纪云窈一个年轻闺秀指着鼻子骂, 矮个举子脸上挂不住,梗着脖子道:“你这小姐真是好生无礼,我…我这哪里是非议,他沈暮朝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 我怎么不能提他了?”

纪云窈讽刺的哼了一声, 厉声道:“你这个读书人,满口尽是不堪入耳的话, 可真是好生无耻!”

“沈暮朝确实不是皇亲国戚, 可无论他能否高中, 都和你没关系, 轮到的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你认识沈暮朝,你们又同为举子,你却对着沈暮朝这般议论纷纷,说到底,你不过是见不得别人好!他比你聪颖、比你优秀、比你有才情有能力,你处处不如他, 所以才盼着他登高跌入谷底。”

“身为读书人,你无耻无德, 毫无同理之心, 身为朋友,你落井下石,妒贤嫉能, 你这样的人, 也就只配犬吠几句,别人能不能中举我不知道, 但你肯定不能!”

犬吠?

纪云窈说他是狗?

矮个举子一张脸又红又青, 读书人最好面子, 纪云窈的这几番话,无异于把他的伪装狠狠撕了下来,把他的颜面踩在地上,让他所有狭隘的心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暴露了出来。

今日过后,哪个人敢把他当朋友?指不定其他人怎么笑话他呢!

岑林护在纪云窈前面,“表妹说的对,你这样的人,只配犬吠!”

“还有你们也是,嘴巴都给小爷放干净点!”

那几个举子气不过,“我们就是议论沈暮朝几句,又怎么了?有本事你让沈暮朝高中啊,他要真能高中,到时候我跪下来学狗叫向他赔罪都行!”

有人附和道:“对,满京城议论沈暮朝的人那么多,又不止我们几个,你们堵我们的嘴,怎么不去堵别人的嘴?”

再过不到一个月,都能穿夏装了,可处在百味楼的大厅,那些人的话,却让纪云窈心头发凉。

沈暮朝自始至终没有做错任何事,也从没有得罪过这些人,甚至会试还没开始,这些人就恨不得把沈暮朝踩在脚底下,生怕晚上一刻。

这些人笃定了沈暮朝无法中举、翻不了身,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然而,不久前夸赞沈暮朝前途无量、才华横溢的,可能也是这群人。

纪云窈冷冷出声,“堵你们的嘴,当然是因为你们的嘴太臭了!那天,歹徒进来百味楼,是沈暮朝挺身而出救下了那么多人!那时候的你们又在哪里?不会也在像现在这样满口污言忙着非议别人吧!”

这话一出,几个举子一噎,说不出来一个字。

纪云窈目光掠过大厅其他人,“看来他们还觉得自己没有错,那好,谁骂他们一炷香,我给一两银子,骂一刻钟,我给五两,若是追着他们骂上一两个时辰,我给三十两!”

整个百味楼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砸钱买骂的,还是头一次见!

纪云窈常来百味楼用膳,加上上次百味楼出事故,也是纪云窈进来把沈暮朝带上了马车。

有人认出了纪云窈,“纪小姐,您说的是真的?”

“自然。”纪云窈笑了一下,“谁骂的越厉害,我给的银子越多。”

有钱能使鬼推磨,自然也能让人去骂那几个狗东西,尤其是骂了一通还能有钱。

愿意拿这个钱的,可都不是善茬,攻击力一等一的厉害。

纪云窈话音刚落,不少人冲了过来,把那几个举子围起来,指着那几人的鼻子,唾沫与口水起飞,什么话脏就说什么,把那几个举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了!

纪云窈如此豪气又不讲情面的行为,让人叹为观止,又给其他举子当头一棒。

便是有人看不惯沈暮朝,也不敢再讲沈暮朝的坏话!

说沈暮朝一句坏话,祖宗十八代都会被骂过来,骂得他们怀疑人生,真是太可怕了!

从百味楼出来,岑林得意的不行,“太解气了,太解气了,表妹,你看到那几个人的脸色没有?青黑青黑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百味楼里!”

说着话,岑林又“嗳”了一声,“要不是小爷过几天也得下场,小爷今个就活动活动筋骨,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岑森手里的折扇一下子打在岑林的头上,“小爷小爷的,跟着谁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恶霸无赖!

岑林急忙摸着脑袋,躲到一旁,“大哥,我过两天还得进贡院呢,你要是把我脑袋打坏了怎么办?再说了,我这不也是为表妹和表妹夫出气吗?”

纪云窈弯了弯眸子,“大表哥,二表哥说的对,您别教训他了,若是想教训,等他会试考完从贡院里出来,您再拿着扇子打他一顿。”

听前半句话,岑林正打算点头,结果表妹又来了个后半句。

他哇哇叫起来,“表妹,你怎么这么残忍!”

岑森笑了一下,看向纪云窈,他这个表妹,出身侯府,规矩和气度都是一等一的好,他很少见到表妹生气,但今天表妹当众收拾那几个举子,想来真是气坏了。

岑森道:“你今天做的确实解气,不过,可能要不了多久,满京城又要出现有关你的流言了!”

纪云窈道:“无所谓。”

她嘲讽那几个举子是在犬吠,又砸钱让别人去骂那几个举子,定然会有一部分人暗地里指责她仗势欺人。但这又怎么样,她就是要让那些人不得不服,也不敢再说一句难听的话,谁让她有钱呢!

离会试只剩下三天,书桌上摆放着几份策论,沈暮朝靠在椅子上,墨眸微垂,一动不动。

受伤耽误了一个月,成绩下滑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他毕竟只是一介凡人,若说没有一丝郁闷和怅惘,是不可能的。

外面关于他的流言,他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些,在几位同窗和纪云窈面前,他表现的还算平和释然,可他只是不想让身边的人为他担心罢了,尤其是纪云窈。

他受伤了,纪云窈常来看望他,他说不想放弃,纪云窈就花重金为他请名医。

他不该辜负身边的人的关心,更不该让纪云窈对他失望。

岑森没有猜错,他们前脚刚从百味楼出来,后脚纪云窈的所作所为就传出去了。

陆安傍晚出来买馄饨的时候,听说了这些事,他顾不上吃饭,跑到沈暮朝那里,“暮朝,纪小姐为了维护你,和别人吵架了!”

沈暮朝回过神,眸里划过一抹意外,“怎么回事?”

陆安把听来的消息说出来,“纪小姐和她的两位表哥在百味楼用膳,离开的时候,百味楼里有几位举子在谈论你,说了很难听的话,正好让纪小姐听到了。纪小姐很生气,说那几个人是在犬吠,还说,谁要是能骂上那几个人一个时辰,纪小姐就给他们三十两银子。”

沈暮朝急忙起身,起身的动作太快,牵动他腰间的伤口,他眉头皱了皱,沉声道:“她人呢,还在百味楼吗?”

陆安忙道:“暮朝你别急,纪小姐早就走了,留了一个小厮,在百味楼发银子!”

陆安离开,书房又重新恢复安静,窗外投进来的光线渐渐由黄转暗,落在沈暮朝的身上。

若不是为了他,纪云窈犯不着做这种于她名声无益的事情。

别人说他不行了、要落榜了,但纪云窈并不嫌弃这样的他。他能做的,只有全力以赴,也必须全力以赴。

徐清愉的父亲曾是青州乡试的主考官,赶在会试前几天,他在府里设宴,把青州的几位举子请来,与他们闲话谈心,动员鼓舞。

但不知是碍于沈暮朝受了伤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这次,徐清愉的父亲并没有邀请沈暮朝。

时隔许久,徐清愉又一次来了青石巷。

站在沈家门口,徐清愉神色复杂,上元节那夜,是她对沈暮朝动心的开始,但也正是那一夜,让她和沈暮朝再也不可能了。

徐清愉正要让丫鬟叩门,这时,她的耳畔突然响起女子轻柔的声音,“徐小姐是来探望沈公子的吗?”

徐清愉转过头,是纪云窈!

徐清愉怔了怔,挤出一抹笑,“纪小姐,不错,我是来探望沈公子的。”

“听闻沈公子见义勇为受了重伤,我很是佩服沈公子的壮举,又逢我爹在府里设宴,碍于沈公子伤势还未痊愈,便未邀请沈公子,恐沈公子误会,因此,我特来探望沈公子。”

“原来是这样。”纪云窈笑了笑,“沈公子伤势恢复的还不错,徐小姐不必担心,他现在应该在书房温书,徐小姐可要进去和他见一面?”

沈暮朝向纪云窈提亲,她再没眼色的凑过去,那就不合适了,徐清愉道:“不用了,沈公子还有正事要忙,我就不打扰沈公子了。”

看了一眼徐清愉离开的背影,纪云窈进了屋。

若非沈暮朝把她从水里救了上来,需要对她负责,沈暮朝要娶的人,应该是徐清愉那样的吧,有才情,又有一个大学士父亲,这才是适合沈暮朝的。

沈暮朝确实正在书房看书,听到院子里阿大的声音,沈暮朝把书放下,出了房门。

少年一身青色长袍,立在门口,肤色如玉般冷白,初夏温热的光辉倾泻而下,落在他的身上,也流进少年清澈温和的桃花眸中。

纪云窈不欲打扰沈暮朝,在院子里向阿大询问沈暮朝这几日的情况,感受到堂屋门口投过来的视线,纪云窈随口道:“怎么出来了?”

沈暮朝温声道:“出来休息一会儿,顺便…看看你。”

看她?她有什么看的?

沈暮朝突然又道:“纪小姐,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这句话很耳熟,纪云窈想起来,沈暮朝刚受伤的时候,她也对沈暮朝说过同样的话。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中秋快乐!这是补昨晚的二更!因为来了大姨妈,肚子不舒服,所以今天和明天码字会比较慢,请大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