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吴远山还有其他几位同窗来探望沈暮朝, “暮朝,你也太拼了,风寒还没痊愈,就开始看书了。”

沈暮朝把书放下, “没个好爹, 不拼不行。”

听到这话,陆安等人笑起来, 陆安感叹道:“我们也没个好爹, 更可怕的是, 我们还没你聪明, 难怪我们不是乡试解元!”

吴远山补刀道:“说这些呢,你不仅没暮朝聪明,你还没他刻苦勤奋。”

陆安:……“远山,咱们还是断绝同窗和兄弟情谊吧!”

“暮朝,你当见证人,从今天起, 我要和远山当仇人!”

沈暮朝眸中浮出戏谑的笑,“这句话, 十天前你已经说过一次了, 只不过当时的对象不是远山,是别人。”

陆安绷不住了,“嗳, 看来兄弟情也是会变淡的, 你们一个两个都在欺负我啊。”

见沈暮朝没有大碍,几位同窗也还要抓紧时间温书, 说了一会儿闲话, 陆安等人就要回去了。

沈暮朝起身, “不急,你们顺便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吧。”

一个又一个盒子摆成了小山高,里面装的是各种补身体的药材,还有笔墨纸砚和肉脯、果脯等吃食。

陆安:“暮朝,这不会又是永安侯府给你送的吧?”

沈暮朝“嗯”了一声,“我一个人用不了,你们挑些有用的拿回去吧。”

其中一个同窗拿起一根药材,嗅了嗅,“这可是上等的药草啊,正是适合我们这种需要挑灯夜战的读书人,暮朝,永安侯府送的这些东西,还真是用心了。”

沈暮朝不置可否,这段时间,永安侯府又是给他请大夫,又是派小厮来伺候他,方方面面,可见其周到。

永安侯府失势多年,但该有的礼节是一点也不缺。

陆安凑过来,“暮朝,过年的时候永安侯府送了一马车的年礼,现在,又给你送了一马车的东西。你说,永安侯府是不是看上你了?”

沈暮朝瞥他一眼,“看来你是不想要这些东西了。”

“别啊,我稀罕着呢!”陆安不说废话了,赶紧拿了几盒子药草抱在怀里,见旁边还堆的有东西,陆安问道:“那些也是永安侯府给你送的?”

“不是。”沈暮朝薄唇轻启,“你们不是也有吗?前几天徐小姐送来的。”

“徐小姐?我们的东西是徐府的小厮送来的,可不是徐小姐送的。同在青石巷住,还区别对待啊!”陆安“哟呵”了一声,“暮朝,你最近的桃花可不少。”

沈暮朝眉头微皱,前几天他风寒正严重,无暇顾及这等琐事,徐清愉带着药材来到青石巷,沈暮朝向她道了谢,客套了几句,徐清愉就回去了。

他以为其他人的药材,也是徐清愉送去的,没想到,只有他一人是这样的。

“说起来,过年的时候咱们去徐府,我就觉得徐大学士挺看重你的,那么多人,徐大学士一直在夸你。”陆安道:“暮朝,等你会试高中的时候,徐府不会要来个榜下捉婿吧?”

沈暮朝“赶客”道:“好了,拿了东西就走吧!”

送走几位同窗,回到书房,沈暮朝若有所思,徐清愉是徐大学士的掌上明珠,样貌才情样样出众,但他与徐清愉往来并不多,上元节那夜,两人也只说了几句话,徐清愉不至于对他这个没有功名没有家世的举子另眼相看吧?

生病耽误了几日,接下来,沈暮朝很少外出,一心扑在学业上。

上元夜里故意扯着嗓子喊“纪云窈落水了”的那几个人,当天晚上就给纪云窈扭送到了官府。

不过,那几个人提前收了周二郎的好处,一个个嘴巴硬得很,说他们不认识周二公子的,也没有受周二公子的指使,是他们自己看见眉湖里有人落水了,错认成了纪云窈。

在水里见到周二郎那张猪头脸的场景,纪云窈一辈子都忘不了,简直比见鬼了还要可怕,那些人不承认,是没用的。

纪云窈直接挑了周尚书休沐的那天,正中午人最多的时候,让小厮把那几个人绑起来送到了周府。

那几个人会吆喝,她也会呀。

纪云窈找了府里嗓门最大中气最足的小厮,让小厮站到门口,扯着嗓子把事情的过程全说了一遍。

周尚书和周夫人虽然待在屋里没出来,可听到府外永安侯府小厮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夫妇俩气得脸色铁青。

周尚书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他双手发抖,差一点晕过去。

“可怜”的周二郎,上元夜里呛了一肚子的水差点被淹死不说,他那被打断的腿刚刚痊愈,又被周尚书拿着棍子用了家法。

周二郎杀猪似的惨叫声,传遍了整个尚书府。

纪云窈生病了,没什么胃口,小善出府,去百香坊给纪云窈买些平日爱吃的点心。

离开百香坊,小善没急着回府,又去了青石巷。

过年的时候,她和娘亲、姐姐去了外祖母的庄子过年,从庄子回来,没几天,上元夜里又出了那档子事。若不是上元夜里出了意外,她本打算前几天就过来找裴九。

想到待会儿就能见到裴九了,小善脸上透着雀跃,方才给姐姐买点心,她特意给裴九也带了一份,裴九应该还没吃过这么精致的点心吧。

年前回到永安侯府,第二天,她来过青石巷一趟,往后再也没过来。距离上次她来这里,已经过去二十来日了,也不知道裴九的伤痊愈没有,有没有听她的话去学堂读书。

见到那座简陋但熟悉的小院子,小善倍感亲切。

想给裴九一个惊喜,她没敲门,轻手轻脚推开门,“小九,猜猜我是谁!”

见没有回应,小善也没在意,亮晶晶的眼睛弯着,继续道:“小九,小九,你人呢,不会还没起床吧?”

然而,简陋的小院子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小善一愣,急忙去到屋里,除了原先就有的桌椅,屋里空****的,她之前给裴九缝补的几身衣裳也不见了,整间屋子看起来有段时间没住过人了。

被褥叠的整整齐齐,桌椅板凳也摆放的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裴九临走前整理的。

小善懵了,“小九呢?”

上一次她来青石巷,裴九答应过她会继续住在这里的,看起来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啊!

小善匆忙跑去找沈暮朝,“沈公子,您知道小九去哪了吗?”

沈暮朝打开门,见是小善,正色道:“不知。我这几天待在屋里不常外出,没有在巷子里见过他。他不见了吗?”

“是。”小善眉头皱起来,“我今天来看裴九,才知道他早就离开了。”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他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沈暮朝没出声,他对裴九不怎么熟悉。

想起一件事,小善又道:“对了,沈公子,我之前说让小九去书院读书,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向您请教,他有来找过您吗?”

沈暮朝微微摇头,“没有。”

“自你离开,巷子里其他住户也很少去那里,大家应当都不清楚他的动向。”

小善长叹一口气,裴九悄无声息离开了,是遇到了难关,还是带着她给的一百两银子跑了啊!

明白沈暮朝时间紧张,小善没有过多打扰,把心底的疑惑压下去,把另一份点心递给沈暮朝,“沈公子,我去百香坊给姐姐买糕点,顺便给您带了一份,您尝尝吧。”

一盒点心而已,不值得推脱,沈暮朝轻笑了下,“多谢。”

小善道:“沈公子,您的风寒可是痊愈了?姐姐在府里,也很担心您的病情,知道我要来青石巷,姐姐特意交代我,要过来一趟。”

“已经痊愈了。”顿了下,沈暮朝道:“不知纪大小姐病情如何?”

“姐姐她病的比较严重,反反复复发热了好几天,不过,这两天姐姐已经好了许多了。”小善道:“沈公子,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沈暮朝应了声好,送走小善,回到书房,书本摊在他的面前,他思绪却飘到了别处。

那天夜里他从水下救了纪云窈,不可避免和纪云窈有了亲密的接触,后来去到岸上,他又…背了纪云窈。

虽是无奈之举,可他确确实实伤害到了纪云窈的清誉。

宁愿在刺骨的水里待那么久,纪云窈也不愿意被周二郎所救,沈暮朝推测,纪云窈应当是比较在意自己的清誉的。

纪云窈不仅是姑娘家,还是侯府小姐,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盯着,她的清誉就更重要了。

从这一点来说,他应该去永安侯府,给纪云窈一个交代。

可是,问题又来了,当日纪云窈在月老面前提了那么多要求,他没几点是符合的。

他可以很确定,纪云窈理想中的夫婿人选,绝对不是他这样的。

也就是说,他让纪云窈的清白受损了,他应该负责,但纪云窈可能又不需要他负责。

沈暮朝“啧”了一声,其实他只想抓紧时间温习功课,但这些事,又是他不得不考虑的。罢了,等纪云窈身子痊愈了,他还是去永安侯府一趟吧。

租房子给小善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那对夫妇不在青石巷住。

回侯府之前,小善去到那对夫妇的家里,打听裴九是否有去退房。结果一打听才知道,裴九早就退房了。

上次小善来到青石巷后没两天,裴九就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纪云窈这次病得不轻,纪夫人让她多休养几天,闷在府里无聊,纪云窈躺在贵妃椅上在看话本子。

小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见小善鼓着嘴巴,纪云窈起身,“怎么了?”

小善把糕点盒子放到小几上,“姐姐,裴九不见了。”

小善大致把事情讲了一遍,“他明明答应过我会留在青石巷的,说准备去书院读书或者找份活计,他为什么要离开啊?”

纪云窈猜测,“可能是有事情。”

小善低着头,“他能有什么事啊!”

目光落到小善面上,纪云窈柔声道:“小善,裴九离开,你好像很生气。”

小善怔了下,“我是很生气,他离开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亏我一直担心着他呢。姐姐,他不会是带着我给他的一百两银子跑了吧?难道是我看走眼了?”

纪云窈还没见过裴九,但她时常从小善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应该不是。”纪云窈道:“如果他是见钱眼开的人,那么留在青石巷,一直讨好着你,不是能拿到更多的钱吗?”

“对哦!”小善豁然开朗,心情好了些。

只要裴九不是在骗她和她的钱,她就不那么生气了!

但没开心多久,小善眸光又暗了下来,“可这样的话,姐姐,裴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相处时间不长,小善却如此关心裴九,纪云窈不清楚小善是情窦初开,还是纯粹只把裴九当朋友。

纪云窈声音响起,“如果他遇到了危险,他应该来侯府向你求助才对,他没有来,反而离开了,说明他自己可以应付,你就别担心了。”

“不过,小善,既然裴九走了,姐姐希望你以后还是把他给忘了,也尽量不要提起他这个人。”

小善手指绞在一起,安静一会儿,点点头,“姐姐,我明白的。”

柳瑟瑟与人有约,来到酒楼,她踩着木梯拾阶而上,碰巧遇到一个男人从楼上下来。

男人醉醺醺的,连路都走不直了,下到倒数第二阶时,差一点一脚踩空。

看清男子那张脸,柳瑟瑟慌忙扶着他,“谢二公子,小心点。”

谢清和醉眼迷蒙,“谢…谢谢。”

他扶着一旁的扶手,站直身子,把被柳瑟瑟挽着的那只胳膊移了过去。

柳瑟瑟手一空,心头涌出一抹苦涩,谢清和哪怕是醉了,也不愿与她有过多接触。

柳瑟瑟面色没有显露出来,“谢二公子,你的小厮呢?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这一会儿谢清和清醒了些,认出了柳瑟瑟,“柳小姐?不…不用了。”

见到柳瑟瑟,谢清和又想到了纪云窈,心口不受控制疼了起来。

谢清和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外人都道他君子端方,可他堂堂太师府的公子,竟也有为情买醉的时候。

望着谢清和离去的背影,柳瑟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和纪云窈是好友,然而,哪怕她时常穿着和纪云窈一模一样的衣裳,谢清和的目光也永远不会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在府里待了十来日,见天气不错,纪云窈打算出去走走,小善也跟着她一起去了。

逛街给自己和小善挑了几支钗子,午时,姐妹俩没有回府,而是去了百味楼用膳。

酒楼里的小二领着姐妹两个去到二楼,快到最里头的包间时,隔壁包间突然冲出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丫鬟手里拿着一把茶壶,撞到了纪云窈身上。

茶壶中褐色的茶水,洒到了纪云窈如云似雾的裙摆上。

明绿赶紧拿帕子给纪云窈擦拭茶渍,纪云窈眉心微蹙,“算了,还是进屋子里再弄吧。”

撞到了纪云窈,丫鬟不仅没有一丝愧疚,反而道:“纪大小姐留步。”

纪云窈心底生出疑惑,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丫鬟,她没见过这人,这人为何会知道她的身份?

这时,屋子里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我身边的丫鬟鲁莽,弄脏了纪大小姐的衣裳,我身为那丫鬟的主子,理该请纪大小姐进来喝杯茶。”

不认识的人,纪云窈不想有过多接触,她一口拒绝,“不用了。”

纪云窈与小善正要往前走,方才把茶水洒到她身上的那个丫鬟却是伸出手,“纪大小姐,请吧,别让我家主子等太久。”

纪云窈秀眉微扬,虽她不认识这几个人,但这哪是请她喝茶,这分明是鸿门宴!

作者有话说:

沈暮朝撕着玫瑰花:负责还是不负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