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放走他!”封越不停地踱步, “按照我们约定好的,我为你创造机会,而你将沈观棠的魂魄炼制成魂灯!”

“但是你看看现在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不仅没有把他的魂魄炼制成魂灯, 你居然还把人给放走了!”

“你知道你这样做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隐患吗?沈观棠完全就是一个变数,只有这个变数彻底消失, 我们才能真正安全!”

叶丹芸懒懒地倚靠在贵妃榻上,对面前这个正在暴怒的人看也不看, 只专心地欣赏着自己手里捧着的那一盏魂灯。

“叶丹芸!”封越见叶丹芸一副丝毫都不在意的模样, 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

似乎是被打扰了兴致,叶丹芸淡淡地瞥了封越一眼,就是这样一眼,让封越直接堵住了接下来的话。

叶丹芸淡淡地开口, “封越,你既然知道是合作, 为什么还这样沉不住气?”

“而且, 原因我也说过了, 沈观棠现在的魂魄并不完整。”

“那不是正好吗?”封越苦口婆心地道, “魂魄残缺, 必然会影响到他的状态, 正所谓, 趁他病,要他命, 这个道理我想你肯定不会不明白。”

“当然不好。”叶丹芸冷下了脸, “残缺的魂魄,就是不完美的, 我的魂灯每一盏都是我的得意之作。”

“而沈观棠的魂魄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我有预感, 他将会成为我所有作品里的巅峰。”

“所以, 我绝对不容许我的杰作有任何一点瑕疵!”

封越有些头疼地扶额,试图和叶丹芸讲道理,“这世上不可能有没有瑕疵的作品,你太吹毛求疵了。”

话音落下,就见叶丹芸冷着脸看了过来,“封越,我希望你记住你的身份。”

封越一愣。

“与我合作的是你的主子,少来对我指手画脚。”叶丹芸冷冷地道。

封越藏在袖子里的手被他攥得死紧,这个叫做叶丹芸的女人,简直欺人太甚!

如果不是担心沈观棠这个变数破坏了最终的仪式,他才不会和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合作。

深吸一口气后,封越的眼睛里又几分挣扎,但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我知道沈观棠缺失的那部分魂魄碎片在哪儿。”

见叶丹芸提起了兴致,封越不再犹豫,直接道,“就在垂云峰。”

叶丹芸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疑惑,“你为什么会知道?”

如果那最后的魂魄碎片就在垂云峰,为什么沈观棠之前没有察觉?

同一个人的魂魄之间有一种丝丝缕缕般的联系和感应,如果碎片真的在垂云峰,沈观棠不可能没有察觉。

“还是说……”叶丹芸眯起了眼睛,“你在故意骗我?”

封越有些烦躁地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不必管。总之,我可以确信,沈观棠的最后一片魂魄碎片就在垂云峰。”

“你可以先去垂云峰布局,等沈观棠到了之后,你只需要尽快拘束住他的魂魄,不要再让他来捣乱就好。”

叶丹芸眯起了眼睛,“你还有事情瞒着我。”

见叶丹芸似乎有寻根究底的意思,封越不满道,“叶丹芸,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们的合作是有限度的,我当然不可能把我的底牌全部告诉你。”

叶丹芸冷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封越的说法。

见叶丹芸终于消停了,封越也是松了一口气,“待会儿会有人为你送来云霄宗内的弟子服饰,你换上后直接去垂云峰便可,不会有人阻拦你的。”

叶丹芸玩味地道,“那万一有不长眼的人来阻拦我呢?”

“那你可以直接报阮行的名字。”

“阮行。”叶丹芸喃喃着这个名字,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真是有趣。”

封越没有再理会叶丹芸,为了这一次的万宗大会,他可谓是费劲了心思,绝对不能荣誉任何人来破坏!

——

濡山;

“你确定,那所谓的最初之地,就是垂云峰吗?”裴执玉问道。

沈观棠摇头,“我不确定。”

裴执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管你确不确定,卓孟的推测,算是目前唯一的线索,风险再大,我们也是要试一试的。”

“嗯。”沈观棠点了点头,片刻后,他张开双臂,轻轻地拥抱住了裴执玉,“还要让你和我一起冒险,阿玉,我……”

“阿棠,”裴执玉忽然伸出手指,抵在了沈观棠的唇上,“你知道的,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知道。”沈观棠抬起头,认真地道,“但我的感谢,也是认真的。”

两个人彼此对视了一会儿后,裴执玉不再犹豫,将沈观棠拥进怀里,“那是我的荣幸。”

拥抱了一会儿后,裴执玉率先放开手,低声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和之前一样,做两套计划?”

“嗯。”沈观棠点头。

为了不打草惊蛇,沈观棠的计划是自己偷偷潜入垂云峰,暗中探查。

而裴执玉的想法就要高调许多。

“你直接去砸场子?”沈观棠眸子微微睁大。

裴执玉笑了起来,“也算不上砸场子,既然他们这个万宗大会用的除魔卫道的名头,那我们妖修与魔修之间也有仇怨,来掺一脚也无可厚非吧?”

“再者,有我在前面吸引注意力,你也好方便行动。”

“不可。”沈观棠摇头,“那样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裴执玉轻笑一声,“阿棠在想什么呢,我自然不会一个人去。”

“什么意思?”

裴执玉捏了捏沈观棠的耳朵,低声道,“妖修内部也并不是铁板一块,不同的族群各有算计,这次去云霄宗哪儿砸场子,想来凑热闹的妖修肯定不少。”

沈观棠:……

怎么听起来好像妖修集体团建似的。

“更何况,我也看不得他们那么污蔑你。”裴执玉眸子里划过了一抹杀意。

沈观棠道,“其实我并不是很在意这些。”

“我知道阿棠不在意。”裴执玉道,“但是我很在意。”

“阿棠不必再说。”裴执玉食指贴在了沈观棠的唇上,“我意已决。”

“再退一步,若是如今你我的处境互换,阿棠会如何做?”

沈观棠张了张嘴,终于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我们的选择都是一样的,阿棠。”裴执玉喃喃着,轻轻地吻了吻沈观棠的唇角。

——

云霄宗;

因为牵头举办了万宗大会的关系,整个云霄宗以及周边的城镇都变得热闹无比。

穿着不同门派服饰的年轻弟子们,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谁也不服气谁,闹出了许多的不愉快。

只是无论哪个门派,都绝对禁止自相残杀,因此这些出现了摩擦的年轻人,只能去擂台前排号。

没错,就是排号。

因为除了彼此之间起了冲突的弟子之外,还有很多彼此慕名已久,却一直没有机会进行切磋的人。

比起宗门高层的严阵以待,宗门弟子们倒各个像是解除了禁锢的神兽,不停地撒着欢儿呢。

但,有守规矩的,自然也有那不拿规矩当回事儿的。

云霄宗的内门弟子组成了稽查队,由执法堂带队,为的就是避免私底下的逞凶斗狠。

但是今天,执法堂的裴宿却犯了难。

因为起冲突的两方,一人是云霄宗内的弟子,而另一个人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的弟子。

而起了冲突的原因,是那位小宗门的弟子看不过云霄宗弟子对沈观棠的诋毁。

裴宿看向了那位小宗门的弟子,那是一名女修,浅蓝色的衣裙,长发在脑后挽起,看上去气质颇为柔弱,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修,却在沈观棠被诋毁的时候站了出来。

“沈仙长绝对不是你们所说的那种人,在魔族秘境里的时候,正是他和他的道侣救了我们。”那位蓝色衣裙的女修坚持道。

不等裴宿开口,云霄宗弟子就梗着脖子道,“你说你就是被抓进魔族秘境里的女修,那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呢?毕竟留影石里可没有你的身影!

“但那一块留影石是被破坏过的。”蓝色裙子的女修不厌其烦地道,“仅仅凭借着那样一块来源不明的留影石,你们就这般颠倒黑白,污蔑沈仙长,实在是让人不齿。”

“你……”

“够了!”裴宿怒喝一声,冷冷地看了那个穿着云霄宗弟子服饰的人一眼,“你是哪位峰主门下的?”

面对执法堂的人,那弟子顿时没有了刚才的嚣张,紧张地道,“我……我是阮长老门下的……”

又是阮行 。

裴宿有些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额角,万宗大会还没有开始和,他就已经处理了好几起事件了,而里面基本上都会牵涉到阮行门下的弟子。

就算是裴宿这样执法堂内难得的好脾气,都忍不住想骂街,就更不要说那些其他人了。

“将人送去关押,关紧闭三个月!”裴宿也懒得理会这人的挣扎,见他被拉下去之后,这才转身,对那位蓝色裙子的女修致歉。

“无妨。”那位蓝色裙子的女修摇了摇头。

——

不远处,妙真宗的几个人看了全程,秦湘低声对苏柔道,“苏师姐,你站哪一边?”

苏柔点了点了她的额头,“你是不是净想这些了?”

“哎呀——”秦湘连忙道,“你也知道,沈仙长在妙真宗的时候,可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传闻,那个魔族秘境,会抓许多正值妙龄的女修进去,只是用她们做什么,却没有明说,师姐,你是,那个姑娘会不会知道点儿什么?”

“我们要不要去结交一番?”

苏柔瞥了她一眼,片刻后无奈地叹息道,“好吧。”

“我就知道,师姐最好啦——”说完,秦湘又神神秘秘地道,“我听说,这一次万剑门的谢回师兄也会过来,师姐你放心,等谢回师兄来了之后,我绝对不会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你——”苏柔脸上涨红,追着秦湘就要打。

秦湘故意向着那个蓝色裙子的女修哪儿跑去,“哎呀!”

秦湘手忙脚乱地从那蓝色裙子的女修怀里站起身,“抱歉抱歉,方才与师姐打闹,没有注意,道友你没事儿吧?”

“无事。”

“我叫秦湘,这是我师姐苏柔,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我姓孙,名月函。”

“孙道友。”秦湘好奇地问道,“方才我和师姐听说,你也被抓去了那个魔族秘境?”

孙月函一愣,“你们……”

“你别误会!”秦湘连忙道,“我和师姐以前也与沈仙长有过交集,我们都觉得沈仙长不是那种人!”

“真的吗?”孙月函狐疑道。

“当然是真的。”秦湘信誓旦旦,她最是热情,几句话的工夫,就已经和孙月函熟络了起来。

“原来竟是这样?”秦湘睁大了眼睛,“那你……那你没有去消化那什么魔心石吧?”

“没有。”孙月函摇了摇头 ,“只是……我也不是无动于衷,如果不是沈仙长他们及时通知,可能,我也早就……”

秦湘唏嘘了起来,“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是换了我,大概也不一定能够抵挡住**。”

“是啊。”孙月函感慨地道,“所以,我很感激沈仙长。”

——

回到执法堂之后,裴宿忍不住去找执法堂的堂主蒋延侠抱怨。

“蒋师兄,你说阮长老这是什么意思?”裴宿碎碎念一般将自己最近处理的那些案子说给蒋延侠听,“要是阮长老再不收敛一些,我看啊,咱们这执法堂的禁闭室,都快不够用了!”

蒋延侠点了点头,“我会去和阮长老谈一谈。”

得到了蒋延侠肯定的答复后,裴宿也松了一口气。

他有些犹豫地开口,“蒋师兄,你说,那些女修说的是真话吗?还是说……她们被洗脑了?但是有一次我趁机检查过,她们都不像是被寄生了。”

“而且,我也觉得她们说得很有道理。”

蒋延侠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做好你的分内之事便好,其余的事情,你不必多管。”

裴宿一愣,他琢磨了一会儿后,环视四周,悄悄凑近了一点儿,压低了声音道,“蒋师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还不知道的?”

蒋延侠冷声道,“裴宿,你问得太多了。”

裴宿眸子转了转,忽然嬉笑道,“蒋师兄,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千万要和我们这些兄弟说啊!”

说完,也不等蒋延侠开口,人就已经窜了出去。

废话,不离开,等留着在这儿挨训吗?

——

“全都被执法堂抓起来了?”阮行端起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眉头狠狠皱起。

“回长老,是的。”下首之人低着头,恭敬地道,“所以弟子擅自主张,让派出去的那些弟子都撤了回来。”

阮行思索了一会儿,缓缓道,“你做得很对。”

“还有,那些女修,真的是从魔族秘境里离开的吗?”

下首之人迟疑了一会儿,低声道,“弟子确认过了,是她们。”

阮行的眸子里骤然间凝结起了冰霜,“想办法弄死她们。”

下首之人有些犹豫,“长老,现在正是万宗大会时期,若是……”

“我知道。”阮行漫不经心地道,“所以,你要做的漂亮点儿,不要让人察觉。”

沉默了许久之后,下首之人才低低地应了下来,“是,长老。”

待人退下之后,阮行看着杯盏里打着圈儿的茶叶,若有所思。

他竟是不知道,沈观棠的魅力竟是如此出人意料。

若不是魔种一事,沈观棠张扬地太过,这一次,或许连魔种的来由都能扣到他的身上。

“真是可惜了。”

不过,无妨,本来这万宗大会的目的就不是沈观棠,他就只是一个幌子罢了,就算没有了沈观棠,也会有李观棠,王观棠。

“快了,就快了……”阮行喃喃着。

谁也不能阻挡魔神的降临,即便是沈观棠,也不行。

“就算你前一世阻拦了又如何?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得逞了。”

——

时间飞快流逝。

随着邀请的宗门次第而来,万宗大会正式开始的时间也在逐渐逼近。

为了以示对这一次万宗大会的重视,云霄宗特意开放了琢意殿。

琢意殿是云霄宗内的主殿,壮丽恢弘,一般都是在宗门内有重大事件的时候才会开启。

开放琢意殿,足以说明此次云霄宗的诚意。

霞光蒸蔚,琢意殿大门洞开,身着锦衣的年轻弟子们分列两排,为众多宗门的来客引路。

因为这一次来参加的宗门太多,所以座位的排次就是一个大问题。

云霄宗主坐毫无疑问,那么妙真宗和万剑门,这两个大宗门的座次安排就非常讲究了。

而在妙真宗和万剑门之下,那些中等宗门之间的座次顺序也不容忽视,一个不小心,就此结仇也不是不可能的;还有一些彼此间本就有仇怨的宗门,安排起来更是不能马虎。

负责此事的执事也不知道熬掉了多少头发。

待所有人都落座之后,执事终于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但可惜的是,他的这一口气还没有出完,就被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打断了。

看清楚来人的身影后,执事忍不住眼前一黑,恨不得立刻就昏死过去。

——

天空中,一袭红衣分外显眼,在风中猎猎飘扬,又像是一面红色的旗帜,让人难以忽视。

“那是……妖皇裴执玉?”

“谁?妖皇?他怎么会在这里?”

“咦?既然妖皇都来了,那岂不是说,那位风暴中心的沈观棠沈长老也来了?”

有好事者立刻就去看裴执玉的身后。

然而,他的身后却全都是一些生面孔。

他们此时的表情,若是用一个词儿来形容,大概桀骜不驯就是最适合的那个。

而在那些妖族大王桀骜不驯的面皮底下,是青痕累累的身体,被裴执玉打的。

他甚至好心地没有打脸,用裴执玉的话来说,既然是去砸场子的,气势上当然不能输,要是脸上多了几个黑眼圈儿,那就不是去砸场子的了,而是去给人送笑话的。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自己这一行人的身上。

裴执玉缓缓地打开了手里的折扇,懒洋洋地道,“听闻云霄宗汇聚天下宗门,商讨除魔一事,我妖族也与魔族有血海深仇,常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云霄宗该不会不欢迎我们这些朋友吧?”

阮行:……

他是万万没想到,裴执玉居然会来搞这么一出。

——

而就在裴执玉高调出场的时候,沈观棠已经悄然进入了云霄宗内。

让沈观棠惊讶的是,垂云峰竟然还保持着他离开时候的模样。

“居然没有将此处收回吗?”沈观棠喃喃,有些不解,“为何?难道是嫌弃这里晦气?”

不应该啊。

修士虽然迷信,但也和普罗大众一样,迷信地非常使用,垂云峰内有沈观棠打下的几条灵脉,峰内灵气充裕,对于很多修士来说,是极佳的修炼之地,不应该就这样被留着浪费啊?

既然想不明白,沈观棠就暂时不想了,他来此的目的不是探讨为什么云霄宗会空着垂云峰浪费的问题。

既然垂云峰内的一切都没有改变,那么沈观棠就绝对是对这个峰头最为了解的人。

同样的,正是因为太过了解,沈观棠反而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处下手。

不知不觉间,沈观棠已经本能地来到了垂云峰上的那一座竹屋前。

门扉紧闭,窗台上铺满了一层灰尘,显示着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

倒是竹屋附近的花草长得郁郁葱葱,几乎要将那一座竹屋淹没了。

沈观棠迟疑着推开了门,竹屋里的东西有些凌乱,似乎是之后有人进来翻找过,许多东西的摆放位置都不一样了。但能够看得出来,有人在尽力地恢复原样,只是他到底不是沈观棠,无法做到完全一致。

或许……

翻找东西的人,和物归原处的人,本就是两个人。

沈观棠这样猜测着。

他环视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用心地感受着魂魄之间那细微的联系。

在沈观棠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竹屋的门口,她看着安静阖眸的沈观棠,唇角翘起了一抹笑意,“又见面了,我的……杰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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