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桓如低头, 恭敬地道。
“行了，你先退下吧。”戴着兜帽的男人摆了摆手。
“是。”桓如低着头，一步一步, 缓缓地退了出去。
长廊中，桓如忽然停下了脚步。
“能看得到未来, 是真的吗？”桓如喃喃。
他其实并不想相信，然而, 很多次, 很多事情，却真的都被说中了。
只除了……那个人。
“沈观棠。”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从他这个变数开始的。
但……既然沈观棠是那个变数，这一次, 真的能轻易地置他于死地吗？
半晌后，他摇了摇头, 反正这也不是他所负责的事情, 何必自找麻烦？
还有长老说的那个主人, 桓如看向了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魔族盘踞的地方, 天空总是灰蒙蒙的, 像是裹着一层淡淡的黑气。
桓如知道, 那是因为这里的魔气太浓郁了, 就如同灵气浓郁的地方，空气就格外清新, 天空格外清朗一般。
魔气浓郁的地方, 天空也会变为灰蓝，仙修在这种环境下, 也会觉得很难受。
桓如收回视线,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就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后悔。
他算计多年，为的，不就是实力提升吗？
如今，他的实力确实进步得飞快，但是……
桓如抬起手 ，他的手心里缓缓升起了一丝黑色的火焰。
云霄宗内的同门只以为他是为了除魔采回来魔族的地界卧底，但实际上，桓如却是选择了魔种。
有了魔种的辅助，他在修炼上的速度确实飞快，以前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但……接受了魔种，也就意味着彻底堕魔，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真不知道这个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桓如喃喃道。
而在桓如离开后，他原本停留的地方，从无到有，逐渐描画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正是带沈观棠和裴执玉来秘境的那个男人。
——
察觉到秘境开始坍塌之后，沈观棠和裴执玉就迅速赶去了之前和卓氏姐妹还有蓝思思她们定好的汇合地点。
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修士，大家脸上满是担忧，还有些年纪小的，又惊又怕，却不敢哭出声，只能抱着腿坐在一旁，默默地掉眼泪。
“这秘境坍塌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果然，魔修根本不能信任！”
“大概一开始就是骗我们的。”
“对了，魔心石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
“魔心石？”
“我听说了，是一对师姐妹对吗？”
“哎，若不是她们提醒，我可能真的就抵挡不住**，吸收掉魔心石了。”
“她们人呢？不是说好了在此处汇合的吗？”
“哎呀，她们该不会出事了吧？”
“哎，你说，她们既然知道这魔心石，那……会不会也知道离开的办法？”
“这……说不定有可能！”
“还是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想来大家应该也尝试过了，既然现在都还在这里，那说明我们对此毫无办法。”
此话一处，众人顿时沉默了起来。
“难道……现在我们就只能……只能等死了吗？”
“我……我还不想死！”
“我不能死！还有人在等着我！如果我没有回去的话，那……那他要怎么办？”
“谁想死啊！谁都不想死，可是现在是想不想的问题吗？是我们能不能逃的问题。”
“呜呜呜……怎么办……”
“早知如此，我就不和师兄闹别扭了，现在……”
——
沈观棠和裴执玉赶到的时候，现场一片愁云惨雾。
“阿玉，我决定好了。”沈观棠忽然道，“先撕开通道，将她们送去出云秘境里。”
裴执玉握住了沈观棠的手腕，“阿棠，你可是想好了？”
“现在来不及管太多了。”沈观棠急促地道，“秘境坍塌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如果再犹豫下去，万一连通道都无法撕开呢？”
裴执玉深深地看了沈观棠一眼，不再劝说，“我帮你。”
“阿玉。”沈观棠深吸一口气，他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然而到嘴边后，却只有两个字，“谢谢。”
裴执玉忽然轻轻地笑了，“阿棠，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沈观棠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嗯。”
——
沈观棠与裴执玉到达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因为赶过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混在人群里，显得有些不起眼。
两人分头行动，寻找秘境里还算是稳定的地方。
穿梭在人群里，因为太过紧迫，难免会撞到人，两人也来不及道歉，惹来了不少不满。
好在，此时众人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
忽然，沈观棠眸子一亮，“找到了！”
虽然这一处仍旧不怎么稳定，但是和其他破碎不堪的几处比较起来，这里已经算是稳定了。
下一瞬，沈观棠周身灵气暴涨，双手缓缓向两边拉开，一道裂隙被他硬生生撕开了。
站在他周围的修士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观棠来不及多做解释，空间虽然撕开了，但是里面的通道仍旧不稳定，要是就这样进去的话，很容易被里面的空间乱流绞杀。
“阿玉！”
沈观棠话音落下，另一只手覆盖在了沈观棠的手背上，裴执玉已经过来了。
有了裴执玉的帮忙，撕开的裂隙中，通道逐渐变得稳固，而通道的不远处，能够清晰地看到一片完全不同的天空。
原本站在两人身边的修士已经惊呆了，“这……这是……”
“通道。”沈观棠言简意赅地道，“不想死就赶紧过去！”
他与裴执玉一人一边 ，维持着这个通道的稳定。
“可是……”有人还在犹豫，实在是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事情，有些怀疑，也有些胆怯。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已经有人飞快地冲进了那个此时还算是稳定的通道里了。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余人很快就下定了决心，接二连三地冲了进去。
沈观棠本已经做好了入口出拥堵的准备，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里的女修居然自觉地排起了长队，甚至队伍末尾的人还会时不时地除去接应一两个人回来。
比起所有人都挤在一起，秩序地排队显然大大缩短了时间。
不是没有人心生胆怯，但是和留在这个魔族秘境内比较起来，显然还是进入通道后的生机更大一些。
他们并不知道对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是这个时候，他们别无选择。
很快，聚集在此处的修士都进入了通道。
然而……还有不少人正在茫然又慌乱地躲着秘境开始崩塌的地方。
卓氏姐妹和蓝思思也是其中之一。
险而又险地避开了一次坍塌后，卓君拉住了卓音的手腕，“我们该回去了。”
“可是……”
“来不及了。”随着卓君的话落下，不远处，几个不肯往汇合地点走的修士被坍塌处淹没。
秘境坍塌后，会陷入混乱的时空中，那里是虚无，是混沌，没有修士能够在那里生存。
死亡，是唯一的结局。
卓音难得没有和自家师姐犟嘴，而是乖乖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回去的路上，她们也遇上了返程的蓝思思。
三个人汇合后，谁都没有说话，沉默着赶路。
崩塌的声音在她们身后蔓延，不知不觉间，几个人都已经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然而，身后崩塌的声音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卓音似乎想说点儿什么，可现在她却几乎是分不出心神来说什么，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
“快要来不及了。”沈观棠喃喃。
裴执玉忽然道，“阿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沈观棠咬着唇，“可……”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她们没有赶来，是命不好。”裴执玉冷漠地道，“我们也该离开了。”
沈观棠闭了闭眼睛，“抱歉，阿玉。”
话音未落，秘境还未坍塌的部分忽然涌出了铺天盖地的藤蔓，原本险些被崩塌所吞噬的修士被卷住，然后以一种闪电般的速度退了回去。
“得救了。”卓音看着捆在自己腰间的藤蔓，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与卓氏姐妹和蓝思思不同，其他被藤蔓捆住的人，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却是「完了」。
有的人已经选择了认命，但还有的人不肯就此放弃，而是对着那些藤蔓攻击了起来。
“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
“快，砍掉这些诡异的藤蔓！”
锋锐的长箭划过藤蔓，粗长的藤蔓上迅速裂开了一道道的口子，然而没多久，那些流寇就被弥合。
然而，已经被吓疯了的人看到那自动弥合的藤蔓，心里惊恐更甚，出手顿时更加狠辣，毫不留情。
“噗——”
在对方不懈的攻击下，藤蔓的弥合速度跟不上，终于彻底断裂。
然而，还不等他们心里松了一口气，下一瞬，他们就被无尽的虚无所吞噬，甚至连一点儿痕迹都没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
——
“阿棠，你还好吗？”
裴执玉看着沈观棠的脸色开始发白，语气中的担忧显而易见。
“别担心，我还能撑得住。”沈观棠的语气明显虚弱了许多。
只是维持着通道的稳定，就已经十分耗费心神了，而刚才的大规模救援，则更是雪上加霜。
“很快了，只差一点了……”沈观棠喃喃道。
不远处，铺天盖地的藤蔓席卷而来，最前面的藤蔓上都挂着一个人，而在他们的身后，无数藤蔓如同大海一般，正在尽力延缓着崩塌的速度，为前面的人争取时间。
裴执玉根本就没有看那些人一眼，他的目光正死死地盯在沈观棠的身上。
“阿棠，够了！”
沈观谈有些虚弱地道，“阿玉，你该走了。”
“你在说什么疯话？！”裴执玉看了看已经濒临崩溃的通道，又看了一眼沈观棠，他知道自己拗不过对方，只能默默地帮沈观棠支撑一点儿。
“阿玉……”沈观棠低声开口。
裴执玉立刻道，“我在。”
“我……”沈观棠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临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谢谢。”
裴执玉眸子一闪，正想强行断掉沈观棠与通道的连接，秘境里最后的几人被藤蔓卷着呼啸而来，直接冲进了通道里。
“就是现在！”裴执玉试图将沈观棠推进通道里，而沈观棠也是和他同样的想法。
因为两个人太过默契，刹那间，通道消失，秘境的坍塌也转瞬而至——
——
出云秘境；
卓氏姐妹和蓝思思，以及其他的修士几乎是被甩进来的。
前者还算是有些准备，落地的时候还算是维持了平衡，没有太过狼狈。
后者就惨多了，直接摔在了地上。
但是与性命比较起来，些许丢脸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落地后，卓氏姐妹和蓝思思就迅速在人群里寻找了气啦。
然而，找了好几圈儿，她们还是没有看到沈观棠和裴执玉的身影。
“他们……难道是没有进入通道吗？”卓音艰涩地开口。
蓝思思抱臂道，“这不是很明显吗？如果他们也进入了通道，此时就应该也在这里。”
“那他们怎么办？”卓音焦急地问道。
“我不知道。”蓝思思干脆利落地道。
卓音忍不住又去看自己的师姐。
然而，卓君师姐也是摇头，“我……没有任何办法。”
在魔族秘境里的时候，她们甚至也是需要被救的人。
卓音咬了咬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迅速在自己的储物袋内翻找了起来。
“找到了！”卓音翻出一个传音符，“我现在就通知父亲。”
“没用的。”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传音符送不出去的，这里，是另外一个秘境。”
卓音顿了顿，但她仍旧不死心，还是继续输入灵力。
见卓音不听劝，那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久后，看着飞回自己手里的传音符，卓音沉默了起来。
“这个秘境灵气充足，应该……不是魔族的秘境。”卓君若有所思地道。
蓝思思忽然开口，“这里是出云秘境。”
“什么？”
“出云秘境？你确定吗？”
“难怪一进来我就觉得这里有些熟悉，原来竟然是出云秘境，上一次出云秘境开启，我还进来过，只是因为实力比较低，没能探索多少。”
“如果这里真的是出云秘境，那……那我们怎么办？出云秘境可是一千年才会开启一次啊！”
“一千年？”
“我能不能活一千年还不一定呢，这要是真的在这里呆一千年，我……我怎么办？”
“原本以为终于能逃出来了，哪里知道，竟然是刚出虎口，又进狼窝。”
就在不少人唉声叹气的时候，蓝思思忽然提高了音量，“够了！”
她抬起眸子，视线一一扫过看过来的修士，冷笑一声，道，“难道你们没有发现，为我们打开通道的那两个人不见了吗？”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这……”
“刚……刚才已经问过了，好像……好像他们确实没有进来……”
“他们……该不会是留在了魔族秘境里了吧？”
“可他们实力那么强，连通道都能撕开，应该……不会出事吧？”
“怎么可能不出事……”
“如果没事的话，他们……应该也在这个秘境里才是。”
难道……是人没了吗？
蓝思思懒得再说下去，径自寻了一处地方，打坐调息了起来。
卓氏姐妹想了想，也悄然靠了过去。
在这个秘境里，她们和蓝思思之间更熟悉一下，人本能地就和相熟的人在一起。
“什么嘛，怎么那么凶。”有人小声嘀咕道，“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没有想到而已，毕竟……他们看上去那么强……”
“好了，别说了，该认错就认错，何必强词夺理。”
“哎，那两个人真的出事了吗？”
“我不知道。”
——
秘境外。
云霄宗得到了密报，一番准备下，剿灭了一个魔族的据点，屠灭了此处的所有魔修。
清理战场的时候，几个云霄宗的弟子一边干活儿一边聊天。
“哎，我听说，这一次的消息，好像又是桓师兄送回来的。”
“真的假的，你确定吗？”
“我……我其实也是不小心听到了师兄的谈话，这才知道的，听说，这一次桓师兄的信很急呢！好像有暴露的风险呢！”
“我说怎么这一次行动这么突然，原来是为了保下桓师兄啊。”
“哎，但是现在桓师兄好像还是音讯全无。”
“桓师兄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一个人深入魔境，不仅要保证自身的安全，还要想办法将消息送出来，哎……这要是换了我，估计早就被魔族发现了。”
“所以人家才是卧底，而不是你是卧底。”
“说的也是，不过你我这样的，只要能够安安稳稳地修炼下去，就已经足够了。”
“嗨，谁说不是呢？”
几人一边清扫一边聊着，声音逐渐越来越远。
在那几个修士彻底消失后，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了那里，那人身形高挑，似笑非笑地道，“桓如？卧底？真是有意思。”
他上一次看到桓如，对方可是在这魔境内如鱼得水呢。
男人的视线扫过了周围的废墟，轻轻地「啧」了一声，“可真够狠的。”
除了桓如和那个封魔主，以及早就离开了的血魔主，此处的魔修尽数覆灭，无一存活。
桓如的秘密，自然也就被彻底地掩埋在了这一座废墟里。
男人抬手掐算了一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那个小家伙儿，居然不在此界了？”想了想，男人喃喃道，“与我也算有师徒之缘，既如此……我便帮你一把好了。”
——
一处魔族盘踞之处被剿灭后，仙修也在此处发现了秘境坍塌的痕迹，仔细搜寻过后，发现了几块残缺的留影石。
留影石此物，是用来留存影响的，大都是师尊用来教导徒弟的，许多招式只看一遍，弟子不一定能记得住，所以，留影石便起到作用了，可以留给徒弟，多次观看。
只不过，这留影石的使用次数也是有限制的的，待最后一次使用后，留影石就会碎成齑粉。
被仙修找到的那些留影石，大部分损坏严重，无法使用了，只有一颗还能放出点儿东西来。
然而，等看完那留影石的内容后，云霄宗内的人却都沉默了。
“那个人……似乎是沈长老？”
“不是似乎，是肯定。”
“他身旁的那个人就是妖皇，裴执玉。”
“沈长老是水木双灵根，他平时很喜欢驭使藤蔓。”
众人立刻想起了刚才在留影石内看到的内容，许多修士被藤蔓缠住后，惊恐挣扎的模样。
她们为什么那么害怕？
操纵藤蔓的人，真的是沈长老吗？
“他究竟想做什么？”
“更大的问题，难道不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魔族的秘境内吗？”
“以沈长老和妖皇的实力，说他们是抓进去的，你们会相信吗？”
众人齐齐摇头，都不相信。
当初他们两个人甚至能从云霄宗内大摇大摆地离开，又怎么会陷入魔族的秘境里？
除非……是他们主动进去的。
“嘶……那这……可就不得了了啊。”
“难道……这个魔族秘境……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这不太可能吧？沈长老……他……他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他都能和妖皇私奔了，再和魔族勾结，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慎言！”
“我知道，我这不是……猜测，猜测嘛哈哈。”干笑几声后，那人不再说话了。
然而，怀疑，却如同杂草一般，疯狂地在众人的心里生长。
——
此时，被云霄宗许多人惦记的沈观棠，正茫然地站在高楼林立的街道上。
来来往往的行人经过沈观棠身边的时候，都会好奇地看上一眼。
远处甚至还有人拿出了手机开始拍照。
呆愣了一会儿后，沈观棠忽然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不疼。
“所以，我果然是在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