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每个晚上都不好受吧。”◎

就在程书聘进书房时, 苏云卿忽然叫住了他。

“如果是送长辈,我有一副刚做好的双面绣,如果你觉得合适的话。”

“求之不得。”

程书聘面带微笑:“谢谢。”

两人客气地道谢, 苏云卿点了下头, 说:“明天我从学校拿回来,晚安。”

“等下。”

他忽然提醒道:“睡觉之前, 记得扔东西。”

苏云卿含糊“嗯”了声, “知道了。”

说完拧门进屋, 这几天老太太被程宴时缠着精力不足,查房少了一些, 苏云卿跟程书聘也算是松了口气。

苏云卿洗好澡后, 一边擦着头发, 一边走到床头柜边,之前都是程书聘操作的,打开的那一盒就剩一个了, 她随手撕开包装,忽然,眼角的余光看到柜子里还放了几盒, 顿时就被勾起了好奇心。

视线朝四周扫了眼,似乎有些紧张的心虚, 悄咪咪打开了另一盒, 心里告诉自己:研究精神, 研究精神。

可当她把一大一小拎起来比对时,瞳孔陡然睁大, 好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正当她抽着冷气, 一道声响突然划开, 安静的空气猛地陡起尘埃,苏云卿受惊般吓了跳,一转身,看到程书聘从阳台门进来。

四目相对,她浑身僵住,直到他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东西上时,她觉得自己可以换个星球生活了。

“我,我……”

程书聘没等她想出一个挽尊的理由,直接过来把人牵到怀里,这时阳台的走廊传来声音,“云卿。”

苏云卿手里的东西被他拿走,程书聘单手插兜,侧身看向阳台外:“奶奶。”

陈慕瑾笑眼眯眯道:“我最近在家无聊,整理了一些老照片,刚好里面有你的,对了,还有你们的婚纱照,到时候得挑几幅挂在墙上。”

苏云卿惊魂未定,“知道了,奶奶。”

她走过去把照片接来,心道原来是奶奶跟他要的婚纱照。

等奶奶一走,房间一时陷入尴尬,苏云卿捏着相簿说:“其、其实这个点你在书房工作也挺正常的,咱们没必要演得这么刻意。”

程书聘把**扔到垃圾桶里,气定神闲道:“太太说得对,下次我会先敲门。”

苏云卿:“……”

她缩在温莎椅里,白色长裙盖住脚背,似一个防备的姿态,等程书聘走后,苏云卿抬手抚额,人直接瘫在了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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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放学,苏云卿将锦鲤双面绣屏风桌件用礼盒包好,出于程书聘对学院资助的感谢,以及,他昨天的那句话,“你要不要试试”。

苏云卿一直以来学的都是传统锦绣工艺,但现在的市场环境逼着传统不破不立,也许从西方审美上师夷长技,未免就是忘掉老祖宗的规矩。

她刚走出校门,就看到程书聘走下了车,从她手里接过礼盒袋,低头看,笑了:“外面还拿个塑料袋装着,挺结实。”

苏云卿说:“最新鲜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包装也一样,再说了,包太好,生怕不被人抢么。”

程书聘看她饱满的水蜜桃脸颊,同意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苏云卿刚坐进车里,就见程书聘拿了份文件递给她,下意识摆头道:“我都帮你送礼了,不欠人情,你还要我当你助理,不看。”

男人眸光朝她侧来,“不是让你干活。”

苏云卿疑惑地接住,打开一看,就听程书聘说了句:“之前跟你说过的,体检报告。”

苏云卿:???!

“倒也不必,如此当真。”

程书聘的目光隔着镜片看她,仿佛很轻,像探进来一样,“你可以不当真,我不可以不做。”

苏云卿没想到自己随口说他一句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他就真的去体检了。

“所以没什么事吧?”

程书聘一副多些关心的表情:“很干净。”

两人客气地交谈,但毕竟不是真夫妻,也没什么话题,苏云卿说:“你要不要看看屏风?”

他又从善如流,说:“好。”

拿出塑料袋,里面其实是一个宋锦做的锦盒,光是盒面就能看出来内里礼物的价值,屏风摆件中间绣了一条浑身流光溢金的锦鲤,底布是几乎透明的绢纱,指尖转动屏风扇面,竟然一面是锦鲤的正身,另一面是背鳍,浮光跃金,宛若真的游走在屏风中。

“这是国礼的规格了。”

程书聘一句话直接将她抬上天:“难怪要用塑料袋包着,若是我,怎么舍得送人。”

苏云卿斜看他一眼,程书聘的嘴巴里就没说出过难听的话,自然觉得是奉承,半信半不信:“别那么小气。”

她话落下,程书聘竟然笑了声:“这次你看人准了。”

苏云卿觉得哪里准了,程书聘给她卡,给她钱的时候眼皮都不眨,好像给的是一张白纸一样,她忍不住道:“地上掉多少钱,你愿意花一秒钟去捡?”

程书聘:“还记得你那晚来酒店跟我借了多少钱吗?”

苏云卿点了点头,是她绣到手废都赚不来的价格。

程书聘云淡风轻道:“如果不是要替你把掉到地上的支票捡起来,我是不会弯腰的。”

苏云卿小拳头紧紧,可恶,又被他装到了:“那我跟你住那么久,怎么还没掉个几千上亿的支票下来,我一定弯腰去捡啊。”

程书聘眉梢微挑,看她的眼神里透着暗夜般的流光,“我想,快了。”

苏云卿笑哼了声:“到时候记得通知我哦。”

程书聘笑,“捡到让你腰都直不起来,够吗?”

苏云卿忽然心里生了丝寒,程书聘不常开玩笑,但他一开玩笑就让人有一点害怕,像他这样的人做事从来是一丝不苟的严谨,就怕来真的,她盯着眼前的这份开玩笑得来的体检报告,这就是证明。

“等捡到再说吧。”

她声音低低的,有些怀疑。

程书聘说:“今晚去飨府吃饭,带你见个人。”

苏云卿的晚饭时间都被程书聘买断了,她就当自己是吃饭工具人,要么对着他吃,要么对着他的应酬对象吃。

往好的方面想,包餐了。

到了餐厅,对方订的是半开放的包厢,相对独立又有用餐的氛围,这里的光线不算明亮,有种琥珀琉璃灯照下来的朦胧感,像是生怕食客将菜品看得太清楚,就连苏云卿也是坐下来后,才看清对面女人的脸。

利落的齐耳根短发,五官与其说精致,不如说大气,比一般职场高管更有气场,白色休闲衬衣,身上只配了对钻石耳钉首饰,苏云卿听见程书聘喊她“小姨”。

女人面带微笑地朝她点了点头,“你好,云卿。”

苏云卿看了程书聘一眼,原来他口中的“个人”,是他亲戚。

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好在侍应生过来倒红酒和点餐,苏云卿本想谦让地让他们点,结果程书聘来了句:“云卿点餐好吃。”

好吧,这是她的优点,那她不客气了。

这时只见张朝歌笑道:“动作挺快啊。”

程书聘:“比不过小姨离婚的速度快。”

苏云卿:“……”

张朝歌也不生气,点完餐后,苏云卿小声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

程书聘:“我陪你。”

苏云卿刚要摇头,就见张朝歌摆了摆手:“快去。”

苏云卿小声提醒:“礼物。”

程书聘见她紧张认真的小脸,生怕忘了,于是便把东西放到桌上。

苏云卿瞳孔睁圆,就在张朝歌疑惑的神色下,程书聘说了句:“国礼都这样,云卿给你绣的。”

说完,牵着她走了,苏云卿小声道:“刚才不是说好了直接拿出来吗,你还提着那个塑料袋。”

程书聘低头听她说话,走道上人来人往,还有端着托盘的送餐员,他把她护在一侧,解释道:“她刚离婚了,独居,你让她提个那么漂亮的锦盒回去,万一被抢了怎么办。”

他倒用上她那套说辞了,苏云卿无语,“我是在学校找不到包装袋随便拿的,我说什么你都信。”

因为通道狭小,他仍牵着她的手,就在拐角踩下台阶时,程书聘说了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苏云卿忍不住笑了声:“谢谢老板信任。”

话音一落,斜刺里忽然投来一道目光,她下意识抬头望去,蓦然看见此刻正坐在卡座里的段叙清。

光线不甚明朗,四目相对时,段叙清已经站起了身,唤她:“云卿。”

苏云卿张了张唇,出于礼貌地回话,然而声音还未出口,就看见坐在段叙清对面的人回过了头,是个长头发的女生。

苏云卿这一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指尖处感觉到男人宽阔的温度,他包裹着她,像是某种暗示。

“好巧。”

她仍旧平静地回他。

丝毫没有看见前未婚夫已另寻新欢的难受,苏云卿跟他认识了三年,不会认为这位从未谋面的女生是他的妹妹之类的误会。

段叙清的眉头拧起,视线紧逼向程书聘,唇边扯了道冷嘲:“程书聘,难怪别人都说你是狐狸,会耍手段。”

这时,坐在他对面的女郎问他:“你们是朋友?”

此刻程书聘感觉到苏云卿的指尖在发抖,很轻,她其实是个不善表露情感的人,她的眼睛干净,但因为太清了,反让人捉不住,唯有肌肤相触的时候,他能细微地感知到她的情绪,她的温度,她的反应。

他另一道大掌覆在苏云卿的手背上,将她的右手全握在掌中,落在段叙清眼里,仿佛是占有,是示威,然而程书聘的话却假惺惺的虚伪:

“段先生,我今天是带我太太来跟亲戚吃顿饭,不然就邀你们同桌了。”

段叙清自从上次跟程书聘动手后,心里就压着一团抑郁,此刻他却做起了好人,何曾想再早之前,他是如何逼苏云卿放弃自己的。

这时苏云卿朝段叙清的女伴微微一笑:“我们还有事,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牵着程书聘往外走,一直走到尽头,结果却是人工厨房,苏云卿抬手捋了下长发,笑了笑:“认错了,洗手间在哪儿?”

程书聘牵着她往外走,是他们刚才经过的路口,她全然没注意到,明显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他扬了扬下巴,让她进去,“我在这等你。”

苏云卿点了点头,心情有些难平,男女间的感情和同性不一样,哪怕是要好的同学,三年的时间忽然与自己陌路,又有了新的同学,那种感觉就像将一段回忆抽走,心里空空的。

更何况,她曾经告诉自己,让自己去接受段叙清将会是她的丈夫。

如今公式被推翻,好像感情也变得一文不值了。

从洗手间里出来,再回到饭桌上,张朝歌好像发现了他们的不对劲,但却没有点明,一直等吃完饭后,店外已经下起了雨。

店里有为客人准备雨伞,今天是程书聘自己开的车,他让苏云卿和小姨在廊下等,他去把车开过来。

等程书聘走后,小姨看着屋檐下的水帘说:“谢谢你的礼物,无价,我很喜欢。”

苏云卿客气道:“他很早就问了我要给你准备什么礼物,我知道你是很重要的人。”

张朝歌看着她温软的眉眼,脸上也不由浮起笑意:“书聘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还好,现在有你了。”

苏云卿微微一怔,此时天上的雨下得极烈,声音砸得人思绪烦躁。

停车场上,程书聘撑伞走到车门边,手落上,却没有打开,视线沉寂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段叙清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着,“程书聘,这是你的计划吧,知道我家里人逼我相亲,你就故意带云卿过来看见是不是!”

雨夜里,程书聘的脸愈加冷漠无血,只是说出来的声音平静中带了丝笑,那是上位者睥睨蝼蚁的不屑:“鸠占鹊巢,偷来的东西,还真以为那就是你的?”

“程书聘!”

段叙清忽然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我视云卿如珠如玉,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弄疼,你呢,你当她是什么,你泄.欲的工具!”

程书聘淡漠地垂眸,仿佛此刻被攥紧衣领的人不是他,仍慢条斯理地对段叙清说出了致命的一句话:“那你每个晚上,都不好受吧。”

“程书聘你这个禽兽!”

段叙清一把将程书聘的雨伞打掉,他的怒气夹杂着在办公室里看见的吻痕,程书聘连在外面都要那样对她,还有今日云卿在他手里不得挣离,最后的最后,才是为了他自己,他奋力朝程书聘的腰腹砸下一拳,结结实实的力量,推他撞上车门边,车身警报骤响——

段叙清得了逞,用力抓住他的领带吼道:“你不是很厉害吗,装什么装,还手啊!”

就在他下一道拳头砸下时,不远处忽然传来道惊叫声:“书聘!”

段叙清动作一滞,这时,攥在手里的领带往下一坠,程书聘的瞳仁在雨帘里朝他阴暗一笑,声音几乎融于雨声之中,“听,她第一声,叫的是我。”

段叙清瞳仁欲裂,这时苏云卿小跑了过来,一眼看到被段叙清打倒在地的程书聘,手里的伞全挡在他的头顶,男人的眼镜摔在了地上,可怜,还是因为她的原因遭到了殴打。

苏云卿紧张又无措,声音都是颤的:“我送你去医院。”

段叙清看着他被苏云卿扶起身,整个人都倚在她的怀里,气得浑身在抖,“云卿,你听我解释,程书聘就是个卑鄙小人……”

苏云卿深吸了口气,“你打他哪儿了?”

段叙清眉头紧锁,任由雨水把他砸得透彻,他也不愿意听见此刻的程书聘假装虚弱忍痛地说那一句:“云卿,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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