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逸跟贺峥结婚以后,生活过得很幸福,孩子也有了正式的户口,在年底的时候插班进了幼儿园大班。

刚开始姜逸还怕他不适应,怕他因为说不了话被人欺负,天天偷偷去学校看他。

想到跟自己生活了五年的宝宝从来都没有离开自己那么久,姜逸有时候会很难过,但更多的是为他高兴,孩子在慢慢长大。

贺峥上班的时候就接到了陈安给他打电话,说姜逸又去看孩子了。

最近积压的事务很多。

贺峥已经两天没回家了,就是为了加紧时间多做些事,好在年底赶回去多陪陪家人。

当然,每晚他都要给姜逸打视频,有时候未必会说什么,但是只有看到姜逸在家里睡着他才安心。

做完手上最后一点事,贺峥归心似箭,自己开车直接去接姜逸和孩子。

车开到幼儿园门口,贺峥在保镖的指引下去找姜逸,就看到他趴在窗口,望眼欲穿地盯着教室。

贺峥从背后上前,牵住他的手,难得调侃道:“想去上幼儿园?”

姜逸一见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被他牵着出来,坐到花坛长椅边。

“怎么提早回来了?”

贺峥扣紧他的手指,嗯了一声。

姜逸偏头,不明白他嗯是什么意思。

因为是在外面,贺峥没有对他做出太亲密的举动,只在他耳边轻声说:“想见你。”

姜逸嘴角慢慢漾开一抹羞涩的笑意,又对贺峥说:“我来接念念放学。”

贺峥没有拆穿他,毕竟保镖跟他说姜逸可是两个小时前就来了。

贺峥说:“下次可以不用那么早,在家休息也行。”

姜逸被他牵着手,只是乖巧地点头,但是眼神还是止不住往念念所在的班级张望。

贺峥有些无奈,“放心,他不会被欺负的。”

姜逸被戳中心思,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还不习惯。”

贺峥说:“我把幼儿园买下来了,还让保镖随行,没人敢欺负他的。”

姜逸一噎,惊愕道:“你?”

贺峥看着他,眼含笑意,“放心了吗?”

“不是,你买下来做什么,念念就只念这半年多,明年秋天就要上小学了。”

贺峥说:“你不是不放心他吗?现在幼儿园都是我们家的,你就能安心了吧。”

姜逸脸红红的,觉得有些感动,他似是想对贺峥说什么,但也想到这不是在家里,只是对他微微一笑。

不久,姜无念就背着书包出来了。

姜逸去牵念念的手,念念依旧很乖顺地由着他牵,但是不给贺峥牵,把爸爸分一半给他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姜逸一路上对念念嘘寒问暖,问他幼儿园好不好玩,今天老师教了什么,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

即使姜逸每天都会问差不多的问题,但是念念还是用手语比划着答了。

念念的问题让诺格纳看过了,诺格纳说念念现在还小,做手术不太安全,而且他缺乏营养,身子也有些弱,建议养养再说。

念念每周还有三节手语课,有专门的家庭教师上门教他系统的手语,让他表达可以更流畅。

贺峥本想和姜逸多说说话,让一个保镖过来开车,然而他却被父子俩赶到副驾座。

贺峥看着后座姜逸和孩子相谈甚欢,眼里完全没有他的存在,不禁想,念念长大了,由保镖接送差不多就够了,实在不行,还能让贺嵘去接他。

姜逸在家里准备烤好的小蛋糕,给念念倒果汁,让他吃过了乖乖在房间写作业。

贺峥好不容易跟他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在姜逸去厨房洗手的时候,就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然后拿了一块流理台上的小蛋糕尝了一口。

姜逸笑道:“你少吃点,一会儿要吃饭了。”

贺峥嗯了一声,抽了纸巾擦擦手,依旧没有松开他,只是没有说话。

姜逸已经习惯了他这样,贺峥喜欢抱着他,喜欢嗅他身上的味道,他可以抱着他很久不说话。

有时候他能感觉到贺峥的身子有些颤抖,呼吸有些发沉,但他一问,贺峥又会告诉他没事。

他觉得,丈夫好像有事情瞒着自己,但是姜逸没有问。

就像是,他们结婚快两个月。

贺峥却从来不碰他。

很多时候,他只是牵着他的手,和他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院子里种了很多淡紫色的小花,一簇簇的勿忘我赏心悦目,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阳台前有一棵桂花树。

贺峥说,那是他以前种的。

他说他以前很喜欢把桂花放在自己做的小香包里,随身携带。

他说他以前会给他泡自己做的茶,那种茶有安神助眠的效果。

但是现在的姜逸做不出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姜逸问:“那你是喜欢过去的我,还是喜欢现在的我?”

贺峥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吻他的前额,哑声说:“姜逸,一直在我身边,好吗?”

姜逸疑惑地说:“我就在你身边啊。”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

贺峥哭了。

他紧紧抱着姜逸,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姜逸的手上。

姜逸很无措,他不知道为什么外表看起来这么坚不可摧的男人,会哭得这么伤心。

姜逸心慌地抱住他,笨拙地给他擦眼泪,他说:“阿峥,不哭,我一直陪着你,我和念念一直都在你身边。”

贺峥只是抱着他,低声说好。

夜里,贺峥会吻他,但也只是亲吻他。

他有时候会觉得,贺峥或许并不爱他,因为他居然能忍住不碰他。

但有时,他又觉得是因为贺峥太爱他了。

姜逸问他:“阿峥,你不想标记我吗?”

贺峥抚摸着他的后颈,腺体处凹凸不平,刀疤纵横。

每每这个时候,姜逸就难过起来,他说:“对不起,我太丑了。”

贺峥说没有,他依旧没有标记姜逸,只是珍视地在他腺体上亲吻了一下。

然后他紧紧拥着他,像是拥着自己仅剩的一切。

从那以后,贺峥会花更多时间陪他。

甚至有时候连工作都搁置下来。

他陪姜逸去了很多地方,陪他去北极岛抓罗宾鱼,陪他看极光,陪他去看林海雪原,去看森林中的小雪貂。

他曾带他去热带雨林看巨蟒,小妻子被吓得瑟瑟发抖,然后他露出精神体,一条硕长的,威风凛凛的黑曼巴蛇。

巨蟒被吓跑了,小妻子反倒一点都不怕他,摸着蛇身上漆黑坚硬的鳞片,还很开心的样子。

他还带他去拉雅山泡温泉,议员阁下甚至私自带头去捕捉珍稀物种萤火虫,只为了给他的小妻子看一场浪漫的夜景。

他抛却了所有的束缚和枷锁,他不再是贺家曾经寄予厚望的贺峥,不是那个英勇少校贺峥,也不是那个兢兢业业的国会议员贺峥。

此时此刻,他只是姜逸一个人的贺峥。

他像是在与时间赛跑,拼尽一切要对他好。

念念在上小学之前做了手术,等嗓子修养好了,姜逸眼含期许地看着他,让他说一个字试试。

孩子从来没有说过话,出口的嗓音有些咿呀沙哑,他张了张嘴,艰难地从喉腔里蹦出字,断断续续,含糊不清。

他看着姜逸,努力想要说出口。

姜逸握住他的手,眼中带着鼓励。

念念努力尝试了很多次,渐渐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直到一声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爸......爸爸!”

姜逸激动得落泪,一把抱住念念,“乖。”

贺峥静静地看着他们,心底涌动出几分感慨。

如果他知道了,也会很开心吧......

贺峥走过去,抱住了他们。

姜逸对念念说:“念念,叫一声父亲好不好?”

念念没说话。

贺峥摇摇头,他不想勉强孩子。

姜逸眼里流露出几分歉然,而这个时候,他却听到念念小声说:“父亲。”

贺峥身形一顿,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他蹲下身,轻轻抱了一下姜无念,轻声道:“对不起。”

念念的嗓子彻底痊愈了,姜逸很开心,晚上做了好多菜。

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贺峥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多了许多。

即使他平日里不爱笑,但是他想留下和爱人更多的美好回忆。

夜晚,贺峥坐在阳台的沙发上,静静注视着眼前花盆里的那一株勿忘我。

姜逸等孩子睡了后,便走出来看他。

贺峥伸手,将他抱过来,埋头在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永远记住他身上的味道。

贺峥说:“这些年,我时常分不清真假,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像一直就在我身边,但有时候,我又感觉心很空,好像你已经......离开了我很久很久了。”

姜逸看着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贺峥摇摇头,“我说过的,不用叫醒我。”

姜逸怔怔地看着他,又垂眸,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含了泪,“什么时候......知道的?”

贺峥揉着他的发,柔软垂顺,触感真实,在月光下散发着皎洁的银白亮光,那是他生命中最惊艳的色彩,一直都是。

“不知道,也许是刚刚,也许是几天前,也可能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姜逸别过头,咬着唇,声音发颤,“其实,你只要不说出来,这里就会一直存在。”

贺峥沉默许久,长叹一声,声音已经微不可闻,“可是......我真的、很想你。”

“而且,我的身体早就快撑不住了,不是吗?”

姜逸已经不再惊讶于他敏锐的洞察力,贺峥从来都不是一般人,甚至清醒到可怕,除非他自己甘愿沉沦,否则无人能骗过他。

他看着姜逸,像是要透过他看另一个人,又好像只是在看他,眼神柔和专注,“谢谢你,也谢谢念念,这半年多来,我很开心。”

姜逸摇摇头,已经说不出话了。

“可以最后再陪陪我吗?”贺峥问。

“嗯。”姜逸把脑袋靠在他胸口,“多久?”

“天亮吧。”

“好。”

“姜逸。”

“嗯。”

“以后,不用采桂花了,我会永远陪着你。”

“......好。”

“姜逸,那天,我最后见你的那次......”贺峥哽咽道,“你还爱着我的对吗?”

“嗯。”

“姜逸,天亮了......”

“......”

无人回应。

贺峥枯坐在阳台上,黎明的微光照进这一方天地,阳台上有一株枯死许久的勿忘我,而他的怀中,拥着消散的光......

我说过的,不用叫醒我。

天亮了。

我自己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