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愈和尤拓出现在这儿纯粹是个意外。

两人是来给顾客送货的。

送完货以后,尤拓嚷嚷着肚子饿,想要吃烧烤。恰好他在某些软件的推送上看到了一家最近很火的烧烤店[丰阳烧烤]与他们的直线距离不过三百米。

这要是错过,下次得等到什么时候?

哪怕封愈这位老大有点不情愿,尤拓最终还是强行拽着他来到这儿了。但作为地府的十殿阎罗之一,尤拓立刻就闻到了那股藏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水腥味,他心中讶异,扭头看向封愈——

男人神色淡定,在对上他的目光之后只是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不是想吃吗?点单咯。”

尤拓不信邪地点了。

半个小时以后,他的一声yue让周围几桌的顾客们齐齐放下手中的烤串看了过来。

尤拓:“……”

说起来你们可能真的不信,但我真不是故意。我只是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烧烤,所以没忍住yue了。

周围几桌的客人们显然不理解为什么尤拓要yue出声,尤其是当他们看过去时,尤拓的那阵恶心反胃感还没消散,于是只看到他捂着嘴一次又一次的胸腔耸动。灯光下男人的脸色看上去有点白,倒是有点可怜的模样。

但——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颇为不爽地皱着眉,粗声粗气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们在这儿吃烧烤吃得好好的,你在这儿吐?影响谁的食欲呢?!”

此话一出立马得到了其他人的点头赞同,其中一人还上下瞥了他一眼,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将尤拓打量得明明白白:“你是不是那边李记烧烤派来捣乱的啊?我看你们桌上也没有点酒啊,总不至于是喝多了,不然怎么会吐?有生之年能吃到这样的烧烤简直是老天的恩赐,你还吐?你们店烧烤难吃,没人吃就去想办法,跑来恶心其他店的客人,是不是有病!”

“我看你才是有病!”

啪得一声吓了宋离一跳,他扭头看去,只见小周气哄哄地一巴掌拍在桌上,一双眼睛瞪着说话的客人:“怎么就是李记烧烤的来捣乱了?哦,说丰阳烧烤不好吃就是李记的人啊?我说你们这什么被害妄想症啊,神经病的到底是谁啊!”

客人嘴角一抽。

原因无他,他作为李记烧烤的前老客户,认出来现在跟他吵架的才是李记的员工。

他又下意识看了眼尤拓,心中了然对方和李记压根没什么关系,便也不免有点尴尬。

小周见状冷哼一声,又重新坐了下来,愤愤地拿着羊肉串啃了一口,正欲继续,却见一只手伸出来。宋离将她的烤串放回到餐盘上,迎上她疑惑的目光,低声道:“别吃了。”

小周一愣。

随即又挠挠头。

好像是哪里不对,她和小徐来这儿只是因为想看看丰阳烧烤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吸引这么多客人。现在勉强也能知晓原因了,无非就是老板真的在口味上下足了功夫。但!这绝对不是她们叛变的理由,必须还是要支持李记的!

小周猛地将烧烤盘一推:“不吃了。”

小徐也跟着连连点头。

另一边,尤拓在干呕了数十次以后终于将那股恶心的水腥味给散了,他忙喝了一口水,缓了缓,随后便用幽怨的目光看向封愈。封愈却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男人的视线轻轻落在斜前方的桌旁,那里坐着宋离。

这个在派出所假装人类的家伙,又见面了。

恰逢此时,有人从丰阳烧烤的店内走了出来,是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青年,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快步走到尤拓的面前。一双眼睛划过尤拓的脸,最后勾起一个温和的笑容,低声问:“你好客人,请问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尤拓明显察觉的随着这个年轻人的靠近,空气中漂浮着的水腥味加重了。

这个人有问题。

但不等他开口,一旁的封愈便随口道:“不用理他,他胃炎。”

尤拓:“……”

年轻人闻言转身去给尤拓倒了一杯温水,一直到他离开,水腥味还绕着水杯未散。尤拓想了想,抬起水杯抿了一下。

妈的。

真的要命。

他忍受不住地扔掉水杯推开椅子拔腿就走,一边走还一边装模作样道:“不行了,我胃炎肯定又犯了,难受死了,先走吧。”

封愈似笑非笑,却也没说什么。

两人一走,之前被小周怼了的客人嘟囔了一句:“什么嘛,胃炎挺严重还来这儿吃烧烤,难怪要yue。”

走出了百米距离,尤拓揉着难受的胃部,扭头看了眼身后依旧吵吵闹闹的丰阳烧烤,“这到底怎么回事?又有鬼怪作怪?”

封愈淡声道:“是不是鬼,你感觉不出来?”

尤拓讪讪一笑。

封愈:“你给三界管理处打个电话,报告的时候顺便让他们帮我们店把这业绩加上。”

尤拓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问:“老大你要亲自处理啊?不都说不是鬼界的事情吗?”

封愈啧了一声,看向尤拓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举报有奖知不知道啊?”

尤拓:“……”

行行行。

宋离将小周小徐送到小区,想了想最终还是回了出租房。

他没错过那个和尤拓坐在一起的男人,知道对方并不是普通人,也知道对方肯定会联系三界管理处。

前者是因为他亲眼在派出所看到了男人实施障眼法,后者是因为他去三界管理处的时候,在其中一个办公室看到了几张名片,上面写着——特聘人员:封愈、尤拓。

跟在两个名字后面的照片和今天看到的这两位简直一模一样。

有三界管理处在,自然也不用他多费心。

第二天一早,宋离便穿上带着洗衣液香味的干净衣服来到了平磐镇的街上。他在鸡排店的工作就此作罢,自然要找其他的工作。宋离在鸡排店隔壁的奶茶店前站了一会儿,此刻奶茶店还没开,但卷帘门上贴着招人的告示。

宋离心想,就它了。

他打算在这里等到奶茶店开门。

不过比奶茶店先开门的是隔壁鸡排店。鸡排店的副店长大步走来,弯腰开门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到宋离,动作顿了顿,他没错过奶茶店的招工告示,心知宋离出现在这儿的理由,但也没有特地和宋离打招呼,只沉默着继续打开门。

没一会儿,鸡排店门前就来了几个客人。

为首的男人探头看了看,问副店长:“你们店长不在吗?我们约好了说要来谈一谈店铺转让的事情。”

店铺转让?

副店长的瞳孔一缩,整个人都有点懵了。

张沙要把鸡排店给卖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他这个副店长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看着副店长迷茫的表情,轻哼了一声:“那你是还不知道吧?张沙这小子赌博把钱都输完了,欠了外面一屁股债,还偷偷哄着他老婆把他老婆的房子卖了,结果钱还是还不完。”

“他肯定没脸跟你说,这样吧,你给他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我们好好谈谈。”

副店长听到赌博两个字,脸色就已经黑了。

其实上大学的时候张沙就沉迷过赌球一段时间,但后来他戒掉了,副店长也就没当回事。谁知道过了这么几年,这混球竟然又故态复萌!

怒火一阵一阵地上涌,副店长捏着手机拨打电话时,手指都在抖。

但还没等电话拨过去,张沙就到了。

张沙的模样看上去非常疲惫,身上的衣服也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一个显眼的巴掌印。想必是卖老婆房子那事儿被老婆知道了,昨晚夫妻之间吵过一架。

张沙浑浑噩噩地走进鸡排店,眼神还未聚焦便先迎来了一个拳头。副店长一拳头砸在他脸上,气急败坏的力道差点让张沙没站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但也多亏了这拳头,他立刻便回过了神。脸色难看地抬头看去,正要发火,脸色却倏然一变,从怒不可遏变成了心虚和慌张。

副店长听到他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男人呵笑一声:“不是你约的在这里见面,跟我们谈店铺转让吗?”

张沙脸色更难看了。

昨天他想着靠转让店铺再拿点钱,要是能靠这点钱去赌场把输掉的赚回来,就把店铺再转回来,这样也不算辜负副店长。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打他电话说对鸡排店有兴趣的人竟然是追债的!

他要是落在他们手里,不死也得退层皮!

张沙二话不说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扭头就朝着马路对面冲了出去。

刹那间。

汽车尖锐的喇叭,刺耳的刹车声,还有人群的尖叫在同一时刻响起。

宋离转头看去时,只看到一片淋漓鲜血,大片大片淌在地面上,燥热的空气里缓缓染上了几分难闻的血腥味。

没一会儿,救护车和警车齐齐到来,将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张沙给带走了。

那几个追债的早在张沙出事儿的时候便跑得无影无踪,此刻只剩下呆愣愣跌坐在原地的副店长。

宋离修长的手指点了点。

心道,这张沙活不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