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导不觉得钟商羽坐在这里有什么不妥。

毕竟钟商羽是他花了好大功夫才请来的音乐指导老师, 随时随地都可以来的。

周导认为他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就是没想到,妍妍这么问出来了。

还特意接在自己是家属后面。

周导的眼睛在钟商羽和宋宁之间来回看了一眼。

周导想帮他解释,“我们钟老师还要帮我们后期配乐的, 所以——”

所以什么呢?

人家妍妍是家属,钟老师要什么理由呢?

周导编不下去了。

钟商羽面不改色接过话头, “多看看现场的表演,有助于了解电影所表达的情感和主题, 这样在后期录制配乐的时候,能更好地把握主题。”

周导一拍手, “对, 就是这样!”

妍妍差点就信了。

不远处宋宁听了,心生敬意。

连钟商羽这个编外人员都能这么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工作、这么尽心尽力地观摩学习, 她有什么理由还在这里扭扭捏捏!

一个人,只有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 才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

顿时,心里的不自在都褪去了。

她和张墨套了几遍招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于是连忙举手示意,“导,我可以了!可以拍了!”

“好好好, 准备。”周导当然是很满意,立刻拿起对讲机呼各部门。

远景拍得很顺利,拍了几条就过了,接下来就要补几个近景和特写。

周导示意给演员补下妆发, 趁着休息的间隙, 再和他们讲讲情感。

“你们两人之间, 要再多一点张力。”周导用手比划空气, “拍特写的时候拍你们表情,又要有纠缠, 又要有抗衡,还要有深情。”

前两个点,宋宁觉得没什么问题。

最后一个,要深情,也不是太难做到,毕竟刚刚都拍过几遍了。

“宁宁,你的眼神还要再多一点隐忍的爱意。”周导提到她,又玩笑,“来来来,趁着妍妍在这里,可以向她取取经,学学怎么对张老师流露爱意。”

妍妍也很配合,对她招招手,“我之前和墨哥一起拍的那剧,情感和这个还有点像,看,像这样。”

妍妍不愧是拿过视后的人,一秒切换状态,眼神眷恋又克制。

宋宁不住地点头,这个教学太值了。

“你试试。”妍妍示意她,见宋宁转过头要去对戏,又立马制止,“诶,不行不行,你在休息的时候对着墨哥这样,我会吃醋的呀~~”

宋宁觉得也是。

决定默默消化,在心里面找找这个眼神的状态。

却见妍妍一手抓过旁边一直看他们工作的钟商羽,“这里不是还有个帅哥老师嘛~来,宁宁,你可以对着他练习一下~”

宋宁:???

妍妍使了个眼色,张墨立马附和,“对对对,练习一下,一会儿争取一遍过。我们两组,这可不就是对照组吗?”

宋宁:神他妈对照组。

妍妍又问,“钟老师~女主角直接对着你演戏,你是不是更能体会电影的主题和情感?你也很乐意让宁宁对着你练习的吧~”

钟商羽点头,“乐意至极。”

在一对夫妇和周导的慈祥注视下,宋宁和同样坐在小板凳上的钟商羽面对面。

脑子里回忆着剧情——

宋宁的心理状态是这样的:

这个时候,她饰演的乐师要被锦衣卫发现身份了,心里有点担心,身份暴露之后,他们还能不能回到从前;她安慰自己,之前他们也一起经历过生死,他在关键时候流露出的关心不是假的;可是,除了女儿身的秘密之外,她的身份也是个秘密,一旦曝光,很可能,她再也不能站在他身边……

但耳边妍妍的解说是这样的:

“怎么才能眷恋、又温柔、要克制,还要有你的为难——眼前这个人是你的挚爱,你们早已山盟海誓,可是经纪人不允许你谈恋爱、一旦公开对你也会造成影响,更重要的是,你也要保护他;心动且自知,可你又担心,一旦被曝光,你们还能不能走到最后……”

宋宁一心二用,竟然觉得,这两个版本,还有点异曲同工之处?

钟商羽围观了半天,也知道他们的剧情,为了配合宋宁练习,他面上的神情刻意模仿了刚才的张墨的表演。

可是宋宁能很明显地看出他们的不同,钟商羽的脸色又比拍摄里的张墨多了温柔。

又或者说,她一向能分得清戏里戏外。

现在在她面前的就是钟商羽。

有一瞬间,她好像忘记了剧本,忘记了自己是正在以乐师的身份和对面的人注视。

脑子里只剩下,妍妍的浮夸版本解说。

好像还,挺应景的。

不过,她又想到,炜哥应该不是那种不允许她谈恋爱的人吧,他之前好像说过,恋爱也不是不行的……

有风吹过,把宋宁的头发丝吹到了眼睛里,有些难受,她下意识皱了眉。

钟商羽忽然抬手帮她理了下碎发。

温热的指尖擦过她的脸颊,又落下。

宋宁有些呆住了,这个发展完全在剧情之外。

不由发散思维,她面前的这个人,此刻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做这个动作啊……

是代入了电影里男主的情感,还是用钟商羽的身份。

旁边周导的眼睛亮了一下。

“不错不错啊,状态不错。”

耳边传来周导的声音,宋宁回了神。

“等会儿就保持这个状态,再收一点会更好。”周导说。

也就是说,她刚才情绪有点外露了。

周导又说,“撩头发很不错啊,我觉得等会儿正式拍摄也可以加上,等到宁宁头发散开之后,加一个?”

张墨表示没问题,“可以。”

妍妍对自己教学成果很满意,拍拍她,“果然找个人练习会对你很有帮助吧?”

宋宁点点头,顺带对钟商羽表达一下感谢,“多谢钟老师。”

“客气。”钟商羽淡淡。

“钟老师是个人才啊,又能教竹笛,还能帮入戏。”妍妍又继续,“以后不仅可以教音乐,还可以在家跟他对戏啊~真不错。”

“对的,我的竹笛就是钟老师教的。”宋宁继续点头,猛然反应过来,“不是,什么以后在家、不是,华老师你听我解释——”

妍妍自顾自继续说道,“而且你说,如果有个这样的老公,怀孕的时候就不用担心胎教了啊?在肚子里就可以培养孩子的乐感!”

宋宁:???

怎么越说越远了?怎么都扯到胎教了??!!

“哦,我不是说你。”妍妍微笑,“我就打个比方而已。别怕,我不是八卦的人。”

宋宁:……

余光里瞥见钟商羽,他似乎完全没有想解释的样子,也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劲。

眼角似乎还带了点笑意。

*

终于收工了,妍妍高高兴兴挽着张墨走了,对他们飞吻说拜拜。

宋宁想到,昨天钟商羽问她,今天还能不能送她回去的。

一抬头就看到,钟商羽就在不远处等她。

又特意避开了人群,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于是宋宁收拾好东西,也走了过去,“走吧。”

回想自己刚刚从化妆间出来到钟商羽身边这几步,走得还略带轻快。

这么一想,和妍妍刚才的状态有点像。

宋宁发现了这一点,放慢了一些脚步,让自己看起来更沉稳一点。

“你今天也是开车来现场的吗?”宋宁开始没话找话说,“你车停哪了?”

“在停车场。”钟商羽指了个方向。

停车场在影视城边上,犹豫影视城拍戏的剧组多,所以停车场很大,车子也很多。

碰上车多的情况,就得往里面停;这样等离开的时候,就要往里面走好远,才能走到停车的地方。

宋宁有些讶异他没有把车停在小区里,便说,“你下次要不停楼下吧,这样方便一点。”

就不用走那么多路了。

而且,这还是钟商羽的房子,停在自家楼下也很合情合理的。

“我是怕你会觉得不自在。”钟商羽眼角弯了弯。

想尊重她的隐私,怕她觉得奇怪。

“不会啊,反正我白天都在剧组,有时候夜里也在。”宋宁侧头看他,“不然你每天要走好多路,还不如就停在楼下。”

“这样也好。”钟商羽点点头,“省下走路的时间,就可以多和你说一会儿话。”

什么嘛……

宋宁竟然觉得,有点被撩到。

脸都热了一下。

暗自鄙视自己,好没有志气啊,平平无奇一句话也能让她这样。

“明天你也要来现场吧?”宋宁问他。

明天要拍乐师在宫宴上表演的戏份,有钟商羽需要指导的地方。

“所以你练好了吗?”钟商羽一秒进入教学模式。

好的。

刚才撩人什么的都是错觉。

“……练好了。”宋宁回他,“前两天回家之后都练的。”

自从跟着钟商羽学笛子,宋宁也渐渐找到了一些乐趣。

换做以前,她绝对想象不到,自己也能沉下心来,花大量的时间去学习、练习乐器。

她知道自己是个音痴。

但是现在却感觉还挺得心应手。

“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很多家长会培养孩子学习乐器了。”宋宁歪头看他,“能成为音乐家的人太少了,但是哪怕将来不走这条路,多一门技能也很好啊,哪怕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自己练一练也很有趣。”

每次说到钟商羽的专业,他似乎都格外专注。

“对的。”他赞同,替她概括,“不管是学音乐,还是学别的技能,都不应该带太多的功利性。音乐也是一种情感的寄托。”

心里不平静的时候,可以通过音乐沉淀自己;

心里难受的时候,也可以在音乐中发泄。

……

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寄托情感的方式。

“我忽然觉得,回去后也要练一会儿。”钟商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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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钟:我心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