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午饭倒是平静, 越隐白几次打探,阮漓都咬死了他和洞庭情投意合。

如果他和洞庭只是单纯的同盟,是被迫结婚且并不相爱的话, 各自若有喜欢的人, 自然不会阻止彼此寻找真爱。

可阮漓和洞庭不同,他们之间的关系复杂而暧昧。

他们原本的关系就若即若离,有纠缠在一起, 后来还不明不白地睡了, 睡了之后, 看彼此又多了几分不同。

这世上除却亲人之后,大抵也只有洞庭这样温柔而细致地对待阮漓。

亲人有血缘关系,对自己好自然不必多说, 他和洞庭原本还是敌人,可这一年来, 洞庭却从未真的伤害过阮漓。

反而处处维护阮漓,天道伤人之后, 更是小心谨慎,生怕阮漓磕了碰了。

从来都是阮漓保护别人,第一次被人这样守着宠着也不多言,又怎么能让人不动心?

平日里斗斗嘴,聊聊天,倒真像是一对俗世的恋人。

阮漓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已经很难离开洞庭。

往日里有不少人追求过阮漓, 但是像是洞庭这样温柔体贴的,没有一人。

这个年代, 做什么都很快, 谈恋爱也一样, 没有眼缘就分开,在一起快,分手也快。

尤其是为美色所迷,而非真正喜欢的情况下,何来那么多时间浸染别人的心?

所以即使洞庭从未说过喜欢二字,却比那些满嘴喜欢的人要真挚得多。

阮漓正想着洞庭,越隐白小心翼翼开口:“学长。”

阮漓看他,觉得自己学弟这模样确实可怜,便稍稍放缓了表情:“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越隐白问道,“你盯着这道菜发呆很久了。”

阮漓垂下眼睛:“没什么,这道菜洞庭爱吃而已。”

“你们不是被迫在一起,对彼此都没什么感情的么?”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的越隐白低声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在意他?”

“一开始什么样子,不代表以后是什么样子。”阮漓慢慢喝汤,“人总是会变得。”

“那他对你呢?”

“他对我如何,你不是看见了么?”

“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故意骗我?”

阮漓把汤碗往桌子上不轻不重地一放:“如果我们甚至去大费周章地演戏,就为了故意骗你,不也说明我是真的不喜欢你么?”

越隐白语塞,阮漓淡淡说道:“你亲眼看见,让你来了,你又觉得是我们做戏骗你,隐白,破坏别人的感情生活,并不是一件好事,上次有这种打算的人,下场很不好,虽然你不会像是他那么出格,但是如果你执著于此,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让我再确定一下。”越隐白轻声说道,“我只要三天时间。”

“随你。”阮漓淡淡说道,“你要观察就安静观察,不要去招惹洞庭,这是为你好。”

越隐白看着他:“无论结果好坏,我们都做不成朋友了对吗?”

“如果明知道对方对自己有执念,还要恋恋不舍做好友,是对你,对我,对洞庭都不负责。”阮漓平静说道,“你还是我学弟,但是太过亲密的关系就算了,免得多生误会,对你也不公平。”

“学长,你总是什么事情都分得这么清楚。”越隐白苦笑,“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也会看不清的么?”

阮漓垂眸:“当然有。”

那就是他和洞庭现在的关系。

但是他不能和越隐白说,吃过午饭,阮漓起身:“你昨天做了一天的飞机和火车,今天上午又跋山涉水,累了吧,有人收拾了客房,你可以在这里休息。洞庭只是说晚上不许你留宿,但是白天你可以在行宫待着。”

越隐白确实有些累,便听他的话去休息,阮漓回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出门去找洞庭了。

洞庭的院子和阮漓的院子是对着的,阮漓走过层层宫门,看见洞庭正站在一颗槐树下,伸手接下一朵槐花。

阮漓站在月洞门前:“喊我来做什么?”

洞庭回眸,微微一笑:“一起随便走走?”

“好啊。”阮漓笑了笑,“下山?”

“不。”洞庭看向阮漓的院子,“去你的花园。”

紫藤花架下面,他们对坐,洞庭手中摇着竹扇,紫藤花架后是一片竹子,虽然夏日炎炎,但是这里花繁叶茂,竹叶传声,倒是觉得幽静。

不远处还有一池水,上面盛开着睡莲。

阮漓单膝屈起,靠在木架上:“要给我什么东西?”

“阿漓。”洞庭反问,“我听说你让狐狸下山订了两样首饰,可你平日里很少带那些东西。”

就连洞庭送他的柳叶耳钉,阮漓也不是时时带着。

他一身素净,就像是古剑一般,没有那么多装饰,却依然锋利。

“他和你说了?”阮漓抬眸,“说是什么了么?”

“若是说了,我又何必来问你?”

“你想知道告诉你也可以。”阮漓单手托着脸,“是一对项链。晏晏出事那几天,你陪着我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很适合带项链,于是就请狐狸帮我订制一对回来。”

“一对?”洞庭明知故问,微笑道,“另一条和送我的,是情侣款式?”

阮漓不阴不阳扯了扯嘴角:“不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漓,你最是口是心非。”洞庭笑道,“我倒是好奇起来,你会选什么样的纹样。”

“明天就能拿回来了,你很快就能知道。”阮漓说道,“所以你找我就是问问我买的是不是情侣款?”

“当然不是。”洞庭微笑,神色温柔缱绻,十分迷惑人,“我只是担心——我们买重了。”

“什么买重了?”阮漓去看洞庭,“你买了什么?”

洞庭那双黑色的瞳孔凝视着阮漓,他伸出手,执起阮漓的手指,另一只手一张开,一个精致的盒子出现在洞庭手心。

阮漓在看见那盒子的刹那就知道了里面是什么。

那个盒子的大小,和商场首饰店里装钻戒的盒子一模一样。

阮漓微微睁大眼睛,洞庭单手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两枚戒指。

“你……”阮漓一时词穷,“这是做什么?”

“虽说当初只要我进入神殿,我们就算拜堂成亲,但到底没有举行正式的仪式。”洞庭微笑道,“都只顾着喊打喊杀,还让阿漓在神殿住了一夜。往事不可追,我倒是有心重办婚礼,但是以你的性格,一定是不愿意的。”

阮漓看着洞庭的眼睛,两双平日里都有些淡漠的眼睛对视的时候,竟能化冰为水,化刚为柔。

洞庭继续说道:“既然当初婚礼简陋了一些,那么至少象征着婚姻的戒指不能少。”

阮漓心底触动,笑了笑:“你一个古人,怎么还学上现代人的做派了?”

“无论古今中外,只要有一物能诉衷情,不就可以了?”洞庭握着阮漓的手,拿出一枚戒指给他轻轻带上,“总不能委屈了阿漓。”

阮漓不自然地蜷了蜷手指,觉得那戒指有些紧,好像是把他锁住了一样。

他看向洞庭,洞庭一手托着剩下的戒指,正玩味地看着他笑。

阮漓也微笑起来,他拿起另一枚,珍之又重地为洞庭带上。

两双手十指相扣,倒真像是新婚燕尔的爱人。

阮漓看着那戒指,正好有紫藤花坠落在他们衣间,他想起一件事,问道:“你是故意在这几天买的?”

洞庭有些戏谑地说道:“倒也不是,这戒指我一个月前去订制,倒是这几日才拿回来。只不过是故意在今天送给你的。既然要让你的师弟知道我们琴瑟和鸣,自然要让他亲眼看见。”

阮漓哭笑不得:“你报复心倒是强。”

洞庭垂眸,在阮漓戒指上一吻,“戒指我是一定要送给你,而越隐白,我也势必打消他的痴心妄想。那么这么做来一举两得,不是更好?”

阮漓转念一想,他和洞庭都带着结婚戒指,也确实能让越隐白更相信他们二人是真心相爱的。不然他们连个婚戒都没有,也确实让人起疑。

他又真的喜欢洞庭的礼物,不舍得摘下来。

正想着这件事,他却感觉洞庭倾身抱住自己,在耳边低声说道:“阿漓,晚上去的我房间休息如何?”

阮漓一怔,还没说话,就听洞庭继续说道:“良辰美景,情投意合,总该做些有趣的事情。”

阮漓皱眉:“你在想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让越隐白听墙角?不行,我不同意。”

他没说完,洞庭也明白他的意思,他笑了笑:“那可真是误会了,我虽然很想让他明白你是我的人,但是我也并没有那种让人围观的癖好。”

“况且,阿漓动情的样子也只能给我一人看。”洞庭侧过头微笑,“你忘了,我不允许他留宿行宫。”

阮漓努力保持面部表情的平静:“是我想多了,可这几天有外人,我实在是……”

“阿漓。”洞庭说道,“你若是不想,我自然不会强求,但是你这几日都要留宿在我的宫中。”

“为什么?”阮漓转念一想,“你要做给越隐白看?”

“这是其一。”洞庭在他耳侧轻声呢喃,“更主要的是,我就是想让你与我同床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