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把药放在桌子上:“这不是普通的中药啦, 喝下去能快速促进伤口愈合,还能治疗内伤。挂水主要是为了消炎和输送营养。”

阮漓心思一动,他坐靠在**, 床头柜上有兔子送来的鲜花, 他慢慢说道:“这几天有些无聊,陪我聊聊天吧。”

猫头鹰受宠若惊:“好好好,那您先把药吃了?”

阮漓接过那碗黑漆漆的汤药, 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这药不是猞猁配的吧?”

猫头鹰说道:“不是他配的, 但是是他熬的, 不过这些消炎药啊营养液之类的吊瓶都是他亲手开的药,也是他亲手给您打针的。”

“哦。”阮漓皱着眉将汤药一饮而尽,“这是玄门的药, 谁给的方子?”

猫头鹰讪笑一声:“啊这……我也不知道……”

“洞庭是吧。”阮漓淡淡说道,把药碗往床头柜不轻不重一放, 琉璃碗发出一声脆响,猫头鹰一机灵, 瞬间变回原形,浑身炸毛。

阮漓怕这保护动物应激,便微微笑了一下:“受了伤,手有点控制不住准头。”

猫头鹰连连点头:“没事没事,神妃您身体好了就行。”

“坐。”阮漓说道,“别紧张,聊天而已。”

猫头鹰蹦跶上窗台, 像只老母鸡一样一蹲,羽毛盖住了爪子:“这样舒服一点, 您要聊什么呀?”

“我记得你是保安?”阮漓很有耐心地套路眼前这位单纯而不知人世险恶的肥鸟, “你说过你看得很远, 知道很多秘密。”

“是啊。”猫头鹰眨了眨眼睛,“我没事就到处溜达。”

“那我想请问,能附在洞庭身上,操控洞庭的到底是什么怪物?”阮漓平静地问道,“我只能想出两个答案,一是天道,二是天帝。天帝已死去千年,但是法力仍在,也就是这个结界,可结界不太应当会有这样的举动。而天道么……我觉得可能性更高。”

他一边说一边看猫头鹰的反应,果然当他说完这段话,猫头鹰那张鸟脸居然呈现出一种惊恐的表情。

猫头鹰小心翼翼问道:“您,您到底怎么知道的?”

阮漓挑了挑眉:“猜的。”

猫头鹰迷茫地回答:“那猜的也太准了吧。”

“究竟是谁?”阮漓看着他,“结界应该不会管这些闲事,那就是天道?”

猫头鹰回头看了看,扑棱着翅膀飞过来,蹲在阮漓的床头:“别人都不知道,只有我偶然看见了,然后殿下随口和我说过真相。”

他啄了啄羽毛:“那是天道。”

“天道会定期惩罚一下殿下,说是惩罚,其实就是天道的法力附着在殿下身体上,把他的意识关禁闭,并在那个类似梦境的禁闭室里教导他。”猫头鹰说到这里一脸疑惑,“只不过也没见过天道伤人,都是时间一到,天道的法力就会离开,殿下就醒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也不敢在殿下关禁闭的时候靠近。”

“所以天道不会攻击其他人,是因为从未有人靠近过?”阮漓点点头,“我就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

“这次确实很不对劲。”猫头鹰叽叽喳喳说道,“平时确实一个小时就会结束,而且殿下的结界都自然消散了,他居然还被天道困在梦境的禁闭室里,就很反常。”

“攻击我的确实是天道。”阮漓下了这个结论,“但是把手从要害挪开的是洞庭,他不能反抗天道。”

“谁能反抗命运呢?”猫头鹰说道,“既然您都猜出来始末,为什么还和殿下生气?”

“原本没有生气。”阮漓垂眸,看上清冷如月,“但是他既然不会说人话,我为什么还要忍着伤去教他怎么做人?”

猫头鹰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阮漓继续说道:“况且他自己不想说,我何必自讨没趣?他想疏远我,那就如他所愿。反正我现在看见他确实有些心理阴影。这么一来,他也不必矫情,我也不必——”

“你也不必什么?”洞庭的声音蓦然响起,“你也不必害怕,也不必再纠结犹豫?”

阮漓毫不意外地抬眼看他,猫头鹰好像是被拔了毛,一蹿三尺高,躲在阮漓身后:“神妃救我!”

“这么喜欢聊天,不如我把你扔去荒村,让你好好聊个痛快?”洞庭对猫头鹰微笑道,“今天怎么是你当班?我记得告诉过你,让你离这里远一点。”

猫头鹰委屈巴巴:“狐狸今天临时有很重要的事情,我是来代班的,为什么不让我来照顾神妃?”

阮漓忽然笑了笑:“因为其他人口风紧,而你有点缺心眼,随随便便就把邪神殿下不想说的事情告诉我了。”

猫头鹰:“……”

它心虚得直哆嗦,洞庭虽然在笑,但是他越笑,可怜的猫头鹰越害怕,最后只能嗫嚅说道:“可是神妃自己都猜到了,又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帮忙论证一下。”

“智商不够就滚远点。”洞庭扫了一眼它,“若不是看在阮漓的面子上,你还以为你能活着站在这?”

猫头鹰再次炸毛,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这个活宝一走,屋子里的气氛立刻诡异起来。

阮漓若无其事地看着洞庭:“怎么,天道没杀了我,你忽然反应过来,决定补个刀?”

洞庭笑了笑,拂衣坐下:“我若真的想杀你,就不会救你。”

“你不是说救我的时候犹豫了片刻么?”阮漓冷冷问道,“犹豫了什么?”

“留下你,或许会更有趣。但是如果不救你,我就不必承担未来的风险。你和我的关系有些过于近了,这不是什么好事。”洞庭如此说道,“所以犹豫了两秒。”

“那为什么又要救我?难道猫还没玩够猎物,不想让猎物那么快就死么?”

阮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本来没指望听见什么新鲜答案,无非是那些陈词滥调:还没看见自己想看的未来、觉得阮漓活着更有趣、随心所欲没多想。

没想到洞庭虽然语气平淡,但是眼神认真地回答道:“舍不得。”

阮漓的手指一颤,他转头看洞庭:“你说什么?”

“仔细一想,你如果真的死了,我会很舍不得。”洞庭的眼神落在阮漓的腹部,“所以我救了你。”

阮漓一时语塞,片刻之后,他挪开目光,看着自己房间的天花板,仿佛努力给自己的眼神找个落脚点:“想不到你也会有这种感觉。”

“神魔能蛊惑人心,也会被人所蛊惑。”洞庭如是说道,“所以你不该离我太近,伤人伤己。受过这次伤,就不要再关心我、靠近我。”

阮漓沉默很久,最后他说道:“可是如果回到那天,我还是会去看你。”

不等洞庭说道,阮漓就勾了勾唇角:“这也是天道给我的命运,不是么?”

洞庭也笑起来:“或许吧,也许就算你没靠近那天的我,天道也会操纵我去找你。”

阮漓叹息一声:“其实我很多次都想过,要不要杀了你。后来发现你我之间不同往日,又考虑过要不要远离你。”

“那你最后是怎么想的?”

“顺其自然吧。”阮漓闭上眼睛,有些疲倦,“在这里生活已经很累,就没必要连想和谁说话同游这种事情都要违背内心了。”

洞庭的手指拂过阮漓的额发,阮漓得到了答案,觉得有些困,他最后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和我解释?如果不是我察觉不对,你不就被冤枉了吗?”

“我不在乎那些。”洞庭轻声说道。

“那你在乎什么?”

洞庭却陡然沉默,直到阮漓沉沉睡去,也没有听到答案。

或许洞庭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这一次阮漓终于睡得很舒心,当他醒来时,听见外面有笛声。

阮漓忽然想起他和洞庭刚见面时,洞庭变出过一支竹笛。

他直起身子,透过窗户向外看去,果然看见洞庭站在阮漓的院子里,对月吹笛。

笛声悠扬,月光如水,斯人如玉。

阮漓的床就挨着窗户,他打开玻璃窗,靠在窗边安静地听洞庭吹笛。

美人靠在窗台上,发梢都涂上月光,自然是美景。

洞庭回眸,看着这幅美景,他放下笛子走了过来。

英俊的邪神和俊美的人类隔窗相望,阮漓伸出手,懒懒拨弄了一下洞庭手里的笛子:“怎么不吹了?”

“不怕着凉?”洞庭将笛子递给他,“虽说仙神后裔伤好得快,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每天这么多神仙药喝着,早就没事了。”阮漓看着那竹笛,“只是有些困。”

“仙神后裔会在睡眠中修复身体损伤,困是正常的。”洞庭微笑道,“多睡几日就好了。”

“既然我快好了,就把你的雇员们放回去吧。”阮漓看他,“没必要让他们都围在这里。”

洞庭挑眉:“怎么,阿漓,允许我来服侍了?”

“那要看你还会不会故意气我。”

“我是为你好。”洞庭笑笑,“靠近我就是这样下场,想给你机会远离,你却不愿意。”

“那也要等我伤好了再说。”阮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哪有人在别人重伤的时候说那种话,嫌我活得长么?”

洞庭轻笑一声:“等你好了,又怎么会上当?唯有你受伤意志力薄弱时,我才能成功。不过我似乎低估了阿漓你,看样子我是不必再故意做些姿态了。还有你不必担心你会被气得伤势加重,无论你受了什么伤,我都能把你救回来。”

阮漓:“那我真是多谢你,还有别欺负猫头鹰,是我套的话。让他们都各回各家,等我好了,我给他们补上加班费。我去休息了。”

洞庭反问:“你应该已经察觉,我早就让他们散去了?”

阮漓看向一个方向,故意问道:“其他人是都散了,可是那个一直发号施令却从未出现也不动弹的不是还在?”

洞庭恍然,他忽然笑了,阮漓只见他打了个响指,那一动不动的妖怪就消失了。

阮漓心里的猜想得到了验证,他看见洞庭的眼神难得真正地温柔。

“那是我的意识分神。”洞庭柔声说道,“阿漓不让我进房间,我只能出此下策照顾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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