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远不断地咽口水, 眼睛向四周乱瞟,祭司咳嗽一声:“是殿下召集我们的,他很生气, 你要找死不要连累我们。”

阮漓偏了偏头:“如果你现在承认你的罪行, 我会让神妃亲自降临,你有什么话,大可直接和他说。”

沈远在听到这句话后彻底失去理智, 他眼神中爆发出浓烈的渴望:“真的?你愿意为我引荐?”

“承认罪行后, 杀了他。”阮漓举起手, 手指指向洞庭,“等你承认了自己撒谎,我立刻让你见神妃。”

沈远看向洞庭:“荣华富贵……”

他原本以为自己将一无所有, 想不到事情有了转机,不用费事去杀「唐兀」, 只需要承认了自己骗人,再杀了明显弱得多的「唐咎」, 他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神使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沈远大笑:“是,我是骗了他们!神妃从不知道我,我只不过是借用他的名号,还有殿下,也是一样!我之前生意不好,自从打出他们的旗号,无论我要价多少!他们都会同意!”

人群中有人怒吼道:“骗子!要不是你说这是神允许的, 还能减轻罪孽,我们为什么还要花高价找你杀人!”

“蠢货!”沈远神经质地怒吼, “你们给钱, 我把你们的仇人杀了, 钱货两讫我不欠你们的!”

那人磨着牙,看样子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等你出来我们就杀了你!”

沈远毫不在意,他爬起来,拿着武器对着洞庭比划:“可笑!我马上就要见到神妃,到时候我就是真正的神使,即使我现在骗了你们,可等到那时,又与我之前说的有什么区别!”

洞庭人畜无害的笑了笑:“所以你决定杀我了?刚才不是还要和我联手么?”

“没办法。”沈远冲了过来,“此一时彼一时!”

洞庭看向阮漓,阮漓一脸冷漠,无声地说道:“该你了。”

洞庭当即就盯着唐咎的脸对阮漓来了wink,然后看着阮漓惊悚抗拒的眼神,邪神愉快地消失了。

沈远距离洞庭只有分毫之时,他忽然看见男人的脸变了。

从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变做了一个俊朗如玉、他从未见过的脸。

不,也不是全然没见过,他总觉得这张脸有些微妙地熟悉。

随后那个男人对自己微微一笑,便消失在空气中。

沈远的攻击停在空中,他不明所以地看向阮漓,阮漓垂眸敛眉:“按照约定,我可以让你见一见阮漓。”

沈远还在恍惚中,他满脑子都是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下意识问道:“神妃在哪?”

“你想见我?”阮漓缓缓抬头,他浑身上下渡上一层金色的光芒,他的法力是金属性,连光芒都如兵器般反射着金属的冷光。

沈远彻底怔住,原本嘈杂的人群也鸦雀无声,阮漓身上法术尽消,露出那张冷漠又绝美的脸。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可惜你执迷不悟。”阮漓看着呆立的沈远,“既然自己选了这条路,便承担后果吧。”

沈远摇摇晃晃,跪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神妃,我想成为你的神使,我之前——”

“我只是答应让你见到我,什么时候说过会原谅你?”阮漓淡淡说道,“你现在还没明白,冒用我的名字招摇撞骗的后果?”

沈远迷迷糊糊抬起头,看见阮漓的眼神,忽然浑身一悚,仿佛被冷水迎头浇下:“神妃——”

“我从未与你相识,你却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阮漓神色漠然,“我三番几次给你机会,但你不知道悔改,今天你的下场,会成为所有人的戒律。”

沈远爬起来,想要去拉扯阮漓的衣服:“我错了,我错了,请原谅我!我——”

阮漓面对着鸦雀无声的众人,冷淡地说道:“你得罪的可不只是我。你忘了你的宣传里带上还了谁的名号?”

“那个人要如何做,我并没有置喙的余地。”

沈远一抖,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惊恐地抬起头,声音都变得嘶哑,配合着还在打滚的阿螣的哭嚎,显得尤为凄厉:“不——”

此时一道声音从宅子内传来,那声音低沉悦耳,又因为声音主人带着笑意而显得潇洒:“阿漓,你这句话便见外了,你我是一体的,自然可以左右我的想法。”

阮漓侧过头看向宅子:“你来结束这场闹剧吧,我想先回去。”

“好。”洞庭在宅子的声音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那我先送你回去。”

就在此时,两件事情同时发生。

祭司和村民们高呼一声「殿下」,齐齐跪下,不住地跪拜,他们浑身都在发抖,连声音都带着无尽的恐惧,祭司念念有词,似乎想要平息洞庭的愤怒。

而就在村民们那声殿下响起时,宅子里忽然涌现了无数的巨大树根,从外墙向内看去,又什么都看不见,入目所及皆是浓郁的黑暗。

宅门像是鬼蜮的入口,张开嘴,露出獠牙,树根自恶鬼的裂口中翻涌而出,卷住沈远和阿螣。

沈远在这一瞬间,终于想起那个青年的脸,他为什么觉得熟悉又陌生了。

他曾在送亲和祭祀的时候,看见过神殿的神像。

那是邪神的脸。

伴随着他们惊恐地哀嚎,树根此起彼伏,退回到宅子里。

一瞬间没有人敢说话,甚至大气也不敢喘。宅子里安静了片刻,随即传来了凄厉的惨叫,阮漓皱起眉,觉得耳膜都要被喊穿了。

洞庭说过他不会杀了他们,猫戏弄老鼠通常是把老鼠逼至绝望。

但阮漓忽然觉得,说不定对他们来说,死更容易一点。

他正想这件事,忽然看见有村民瑟瑟发抖看着自己后面,阮漓漠然回头,看见从宅子里又冒出一条粗大的藤蔓,墨绿色叶子像是淬过毒,正慢慢悠悠向这边爬来。

村民们全部向后撤去,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阮漓却无声叹了口气,看着那藤蔓堪称优雅地停在自己面前,藤蔓下半部分立在土地上,上半部分弯下,像是一个人在鞠躬。

这藤蔓和刚才的树根可谓是天壤之别,一个温柔细致,一个可怕粗暴。

跟不是一个人的法术一样。

阮漓抬手摸了摸它,它动了动,墨绿的叶间居然还开出一朵花。

阮漓心底一软,伸手抚摸过那朵漂亮的花,藤蔓盘踞起来,把自己绕成一个台子,另外一段立在一边,像是一个扶手,花在风里摇了摇,仿佛在招手叫他上来。

阮漓踏上藤蔓台,藤蔓托着他,一路向山上而去。

荒山的夜里没有星光和月色,此时伴随着恐怖片一样的惨叫声,看着跪俯一地的恶人们,阮漓只觉得或许这只是披上了人间皮肤的地狱罢了。

阮漓最后回眸看了一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全村的人都应该来了,但是他没看见楚思。

楚思的气质与让人不同,这种场景也该能看见。

只是他一打眼看过去,竟没找到。

阮漓心底忽然涌现了一种不安。他想起之前在唐家门口窥视的人。

他心里一紧:或许他猜错了一件事。

阮漓一直以为那些窥探的人是沈远派来找自己或是洞庭的,可楚思和唐咎是邻居,他们两家是紧挨着的。那天楚思恰好来唐家做客,他前脚刚走,那群人就出现了。

楚思为了给秦相报仇已经杀了不少人,那些人有亲朋要报复。

阮漓立刻对耳钉说道:“我想去一趟楚思家。”

洞庭悠闲的声音回道:“发现他不在了?”

“他真的没来?”得到洞庭确认的阮漓迅速说道,“他是不是出事了?我要去看一下。”

洞庭那边一直有断断续续的惨叫,洞庭优哉游哉的声音在其中尤其违和:“你去又能改变什么呢?阿漓,给你一个忠告,别多管闲事。”

阮漓沉默了片刻:“你是在警告我么?”

“我只是给你建议,我很少给别人好的建议,其实你应该听一听我的肺腑之言。”洞庭微笑道,“这是荒村的事情,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发生。你既然要走,就该一视同仁。况且——楚思早就遭受了攻击,你现在去,也是晚了。”

阮漓没有问为什么洞庭不告诉他楚思出事的事情,他也知道问了也是徒劳。

在洞庭眼中世人皆是皮影或木偶,楚思的死活他不会插手,但他也不会去救。

阮漓叹了口气:“让我去救他。”

“即使他现在很可能已经死了?”

“总要试一试。”阮漓说道,“我不想留遗憾。”

洞庭那边安静了片刻:“可以,我送你过去。”

阮漓暗中松了口气:“他什么时候遭到袭击的。”

“大抵是你在村民面前教训沈远的时候。”洞庭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我看他情况并不太妙,那些人还停留在那里。”

阮漓脱口而出:“我会小心。”

洞庭却诡异地沉默了,片刻之后,藤蔓改变了方向,阮漓听见洞庭分不出喜怒的声音反问道:“阮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担心你呢?”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学习考试,忙中出乱,居然忘记设置存稿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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