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漓有些迷茫:“什么意思?”

“我这次和你一样易容下来, 是因为我要惩罚一些人。”洞庭靠在树干上,对阮漓微笑道,“沈远和阿螣都在我的名单上。在神殿降下神罚很无趣, 我打算亲自参与其中。不过你也知道我不喜欢杀人, 所以可能结果和你想象的有所出入,但大体还是能让你在解气的。”

阮漓安静地看着洞庭,他的眼神清澈明亮, 洞庭歪了歪头, 笑着问道:“这么看我做什么?”

“倘若虚名留给我, 恶人都留给你做,那我也太虚伪做作了。”阮漓忽而浅淡地笑了笑,“我不想做的, 推给别人,然后再独善其身?那我当真是一个废物。”

“你从未真正接触这个村子, 如今直面了这个村子的本性,你的思维已经陷入了一个错误的圈套。”洞庭伸出手, 阮漓迟疑一下,将手指放在对方掌心,洞庭笑了笑,握住他的手指,翻动手腕,“荒村这种事情发生了无数次,比这更残忍的也不尽其数, 只不过你之前不在荒村,现在即使身处结界, 也从不涉及荒村事务, 所以从未亲眼看过而已。”

“荒村的人不是你的责任, 他们的死生也与你无关。你今天或许能救下一人,明天他就会以别的方式死去。或许你今天救下两个人,明天他们就合伙残杀了另外的人。那么你又会怀疑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对的。然而你原本就可以独善其身。他们互相争斗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原本就是外人。”

洞庭说到这里,阮漓忽然觉得心绪一开。

“荒村不是外界,在外界你可以见义勇为,可以仗义执言。但是你的善良不适用这里。也无须浪费在这座牢狱中。”洞庭笑道,“你难不成还能管得过来这里的生杀大事?你又何必为他们劳心神?”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仿若地狱的惨相,有些郁结于心。”阮漓捏了捏眉心,“感觉画地为牢了。”

他原本就外人,误入其中,也是因为村民的缘故才被困住。邪神和神妃对村民有没有保护的义务。他也从不参与荒村事务,这次自然也不必卷入其中。

“阿漓,所以我说过你最好远离荒村。”阳光洒在洞庭身上,他垂下眼睛微笑道,“这种才是荒村的常态,你运气好,前几次没有碰上。你既不能像我一样喜欢这里,就不要为这里伤神。”

阮漓点了点头:“你说阿螣和沈远是你这次下山的目的之一,是故意说来哄我的么?”

“他们原本就是我的目标,不过说出来确实是为了你让打起点精神。”洞庭笑眯眯说道,“放心,在我的计划里,他们会比死还惨。有可能他们会受不了那种痛苦,自己了结了性命呢。”

短短几句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阮漓靠近他:“你究竟要做什么?”

“荒村和世界众人与我不过是木偶或是演员。我喜欢编写剧本,也会交给他们自由发挥的余地,但当演员们太过不听话,我也会下场修正。”

他只是来玩一场游戏的。

阮漓的手指忽然拂过洞庭的发丝,帮他把那缕有些散落的长发掩回耳后:“我是你的演员么?”

洞庭罕见沉默了一下,他正要开口,阮漓却平静地再次追问:“洞庭,你为什么要开解我,说不定我一时想不开,你就提前看到你想看的。你会发现我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而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寒风也吹不散的人。”

洞庭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收敛起笑容,神色淡淡说道:“我也不是时时都想看戏的。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我想这么做了。”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洞庭确实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是而非的好感。

那种危险又想靠近的感觉,就像是一些极限运动,你知道脚下是万丈深渊,也并不清楚安全绳是否牢靠,但是你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是粉身碎骨还是惊喜开怀,也不过一步之差而已。

阮漓轻轻叹了一口气,洞庭一直与他掌心相贴的手一用力,将阮漓拉到他的身前,阮漓差点跌倒,洞庭轻笑一声:“如果阿螣还敢偷袭你,你自然可以还手,不然就不要为他浪费心神,你要是提前把他杀了,我也会少很多乐趣。”

阮漓无奈:“可是——”

“不必多想。”洞庭眯起眼睛,像是一条毒蛇,吐着信子,可是鳞片漂亮,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你如果心病不消,我倒是有个医你郁郁心结的良方。”

阮漓叹了口气,抬起头看洞庭:“什么良方?”

“想试试?”洞庭问道,“不后悔?”

“可以。”阮漓回答,“放心,无论怎么样都不生气后悔。”

洞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觉得你会生气?”

“不然呢?”阮漓笑了笑,“你难不成还真有什么好药方?”

洞庭靠近他,轻声道:“那可——说不定。”

说罢他微微一侧头,吻上阮漓的嘴唇。

阮漓猝不及防,不能免俗地睁大了眼睛,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向后一撤,洞庭也只是轻吻一下,并没有纠缠,两人同时后退,中间倒是隔了一段距离,和刚才的亲密无间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

阮漓无言以对,他自己刚说完不会生气后悔,但是他实在不想到邪神殿下耍流氓都耍得这么与众不同。

他心里转了几转,还是觉得大吵大闹太丢人。只能面瘫着一张脸,垮着表情看洞庭。

洞庭一摊手:“你我是夫夫,这倒也不算于礼不合。”

阮漓:“行。”

被洞庭这么一折腾,他倒是真的再没心情纠结那些有的没的,满脑子都是刚才发生的那个吻。

庸医手持良方,也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故意守株待兔,偏偏就治好了他。

洞庭笑得开心,他起身,拉起阮漓的手,两人的易容重新带上,一起回了唐家。

他们去了唐兀的房间,阮漓有些累,倒在**,洞庭就坐在床前的摇椅上,拿着手机慢悠悠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阮漓趴着看了一会洞庭,实在没忍住:“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是老爷爷。”

“有我这么年轻英俊的老爷爷?”洞庭笑道,“你要真论年纪和辈分,你得喊我一声老祖宗。”

阮漓冷漠地说道:“那我还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你祖坟冒不冒青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和我结婚之后,你真正的祖宗可能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洞庭一晃手,摇起扇子,“倾凛仙君可是最崇拜积玉的。”

“积玉?”阮漓听见一个陌生的名字,“谁?”

“就是那个讨人嫌的惊玄太子,惊玄是封号,积玉是本名。”洞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真是浪费这么个好名字。”

阮漓对天界的事情忽然有点感兴趣,但是明显洞庭现在不想谈这个,于是他就转移了话题:“我在沈远那里下单杀你,是帮了你还是扰乱了你的计划?”

“我原本倒是没打算这么快结束,不过看来你也腻了。让他来找我,快点上演结局也不错。”洞庭忽然看向外面,“你新交的朋友来找你了。”

阮漓一怔,恰好门口有人敲门,他起身开门,果然是楚思站在门外。

阮漓迎他进来,想到洞庭在卧室,就留他在客厅里。

楚思刚落座就问道:“你下山是不是为了杀沈远?因为他们冒充你的名号?”

阮漓眼神一冷,反问:“你怎么知道?你去找过他,你准备把最后的仇人交给他?”

楚思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凭我已经难以杀了他们两个,只能下单,还好秦相留给了我一些财产,下单足够了。我这次来找你,是希望你——暂时不要杀他。”

阮漓沉默了一会:“你是哪天去找的他?他说过什么时候帮你杀人么?”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明天他打算搅局的那一单就是属于楚思的?

还好楚思神色郁郁说道:“我今天才去的。”

阮漓察言观色,心底有了个猜想:“他拒绝了?”

楚思要杀的人在荒村中颇具地位,不是轻易能杀的。

沈远绝对不会为了主顾拼命,他以前偷懒耍滑,现在也一样难改本性,他要的是钱,而不是送命。

“他说他做不到。”楚思沉默了一会,“但是他又说他最近找了个打手,只要我多给他一些钱,那个人一定愿意接下这单生意。”

阮漓:“……”

合着在这等着他,沈远还真打算把「唐兀」当死士用,打算用完就扔。

沈远一定是打算把唐兀推出去,无论那两个人能不能被杀死,钱到了沈远的手里,自然不会再吐出来。而唐兀如果杀了那两个人,日后那二人家人寻仇,也就可以直接推唐兀出去顶锅。

杀不了也无所谓,反正唐兀要么死在对方手里,要么是刺杀不成脱身离开被那两人追杀,总之沈远会把一切撇得干干净净,唐兀送命他数钱,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我不会借钱给你,也劝你就此收手。”阮漓起身,“沈远说的那个杀手就是我,而我绝对不会帮他杀人,你被他骗了。”

楚思绝望地说道:“可那是我最后的希望,至少你先别杀沈远,他说不定会帮我另想办法。”

“沈远根本不会帮你复仇。”阮漓冷冷说道,“你只会人财两空。楚思,不要再为秦相而活了。你也该回头看看自己。”

楚思没再说话,只是静坐良久后默默离开。洞庭从房间内出来,笑道:”除非你把真相告诉他,否则他绝对不会放弃。“

阮漓叹了口气:“明天先解决了沈远和阿螣的事情,再想办法吧。”

洞庭神色诡异:“我倒是觉得……可能明天之后,你也不会在头疼楚思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阿漓:垮起个大猫批脸.jpg;

洞庭:嘻嘻夫人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