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漓一怔:“什么意思?”

“楚思确实是个好人, 所以无趣。但是因为秦相,我也曾多关注过他们。”洞庭微笑,“你想知道真相么?”

“我知道的不是真相?”

“那是楚思从他的角度所阐述的, 他未曾欺瞒你。”洞庭说道, “只可惜这个故事可不是什么凄美的爱情故事,有很多事情,楚思自己都不清楚。你若是想知道, 我可以告诉你, 但是我一旦说完, 你必定会觉得心中苦痛难安。”

阮漓沉默下来,他原本觉得房间温暖安全,但是洞庭这句话一出, 他便仿佛看见了风雨。

该知道么?

他沉吟片刻,低声说道:“告诉我吧。”

洞庭便慢慢说起来:“秦相原本确实是对楚思不错, 那段时间,他们二人也算得上是伉俪情深。但是后来有人看上楚思, 那人的父亲在荒村中也算又些能耐,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分歧在哪?”

“分歧在于秦相一开始不答应,但是后来忍不住钱财和权势**,打算把楚思送给那个男人。只不过那个男人的父亲也没打算按照交易给秦相钱和权利,反而是想靠秦相交出楚思后,再将秦相杀了,分了秦相的家产。”

短短几句, 阮漓遍体生寒,他下意识反驳:“那为什么秦相死了还要握着楚思的戒指?”

“那是秦相和那些人交易的信物, 拿出这枚楚思重视的戒指, 代表他能有办法让把楚思交给那些人。”洞庭漫不经心说道, “结果他发现自己遭到围杀,其中还有自己的敌人,自然明白了,所以死死握住不松手,并不是因为惦记楚思,只是恼羞成怒,不想把信物交出去,恶心一下那些人而已。而之前楚思所说的,前一天秦相深情款款和他说:让楚思离开荒村。也不过是做戏。秦相越是这样说,楚思越不会离开。”

阮漓有种恶心的感觉:“所以楚思为了秦相留下,为他杀人复仇,双手染血再也不能离开荒村,都是错的?”

“你可以选择把真相告诉他。”洞庭悠悠说道,“说不定他会崩溃,也说不定会觉得你骗他,不过你说得对,秦相并不值得楚思这么做。”

他顿了顿:“不得不说,楚思和阿漓你乍一看相似,但是全然不同。如果是你,你会放弃复仇,独自离开,但是他不会。我猜他会绝望自杀。”

阮漓僵在原地,他心底不断天人交战。

告诉楚思,楚思绝对会崩溃,而且他已经杀了人,追杀他的人也不会停手。

但是不告诉楚思,楚思剩下的敌人最危险,他一定会为此冒险,而秦相不配楚思为他拼命。

阮漓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他心乱如麻,却听见洞庭淡淡地说道:“你为什么在意楚思?”

阮漓沉默片刻:“我觉得他和秦相的经历很像是你和我。”

他以为楚思和秦相是他和洞庭的不同版本,而且是很凄美的那一种。可事实上,他们的故事可比洞庭与自己之间d单纯的联盟不堪太多。

“很像么?”洞庭笑了笑,“现在是不是觉得大相径庭?”

“现在只觉得楚思可怜。”阮漓叹息一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我想保护住楚思的命。”

“你太善良。”洞庭评价道,“这里就是适者生存。”

“我知道这里奉行黑暗丛林法则和社会达尔文。”阮漓认真地说道,“但是像是祝女士和楚思这样无辜却又被命运玩弄的人,我总想施以援手。”

洞庭没再说话,只是拂过阮漓的头发:“随你,我也想看看你的选择会将故事的情节推进到哪种程度,现在先休息吧。”

阮漓也实在疲倦,他正要沉沉睡去,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明天要回神殿吗?”

“我会回去给你带一份早饭。”洞庭轻笑道,“还要别的什么?”

阮漓沉默了一下,一个想法在心中酝酿:“帮我折一枝流苏花吧,我记得行宫里有。”

洞庭答应:“好,只是要花做什么?”

“这里太压抑了。”阮漓闭上眼睛,“供一枝花看着心情好一点。”

洞庭笑了笑:“明早醒来记得看看枕边。”

阮漓点点头,再没说话,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早,阮漓醒来时,洞庭已经不见踪影,倒是早餐摆在桌子上。阮漓回身,看见一枝流苏的花叶正安静躺在他的枕边上。

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是洞庭的字迹:“折枝寄相思,弄花悦夫人。”

阮漓又好气又好笑,那流苏枝被洞庭亲手折下,果然光华暗敛,灼灼其华。

因为法术属性和神位原因,洞庭折下的花千年不腐,不放在水中也一样开得漂亮,枝干上尚有花苞未放。

阮漓盯着那张纸条,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首《八至》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他与洞庭,大抵就是如此。

阮漓垂眸放下流苏,匆匆吃了饭,洗漱完带着流苏枝离开房间。

他将流苏插在了客厅的空花瓶里,正坐在一边换鞋换衣服,唐咎不知从哪转了回来,迎面碰上。

“这是哪来的流苏?”唐咎靠近看了一眼,“倒是好看,我记得这东西村子里没有。”

“我去神殿摘的。”阮漓起身,看似不经意地瞥向流苏花枝。

一朵正对着阮漓的花苞,无声无息地绽开,流苏一样的白色花瓣无风自动。

阮漓眼神下移:因为是洞庭亲手折花,这花瓶里没有放任何营养液和水。

唐咎又问道:“吃过早饭了么?”

“吃过了。”阮漓收回目光,“我先出门了。”

唐咎神色晦暗不清,只能听见语气里带着笑意:“去找谁?”

阮漓回眸,看着唐咎:“去找沈远,请他帮我杀人。”

“哦?”唐咎问道,“杀谁?”

阮漓回身,向外走去,再没回头,只是淡淡留下两个字。

——“杀你。”

唐咎轻笑一声,阮漓也没再说话,而是扬长而去。

他先是去找了楚思,给他一些符咒防身,可楚思看起来也不算很在乎自己的生命。

阮漓忍着恶心,劝说道:“秦相也不想看你这个样子。他——他保护你不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么?”

楚思看着那几张符纸,似乎想起什么,最后他抬起头:“多谢,我们不过数面之缘,你愿意这么帮我,我真的很感动。”

“如果我能早来一段时间,或许我还能救下祝女士。”阮漓看了一眼他,“荒村很多人都该死,但是不包括你们在内。”

楚思轻叹一声:“好。”

阮漓离开的时候心里还在琢磨:楚思没有活着的意志,那是不是把秦相真面目告诉他会好一点?

可万一楚思一时想不开,受不住打击自杀了呢?

阮漓只觉得头疼,他原本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谁可怜都想帮一把的性格,可现在怎么帮都可能导致最坏的结果。

他也是没想到,来维护自己名誉权还牵扯出这么一件事。

但是这种闲事既然管了他就要管到底,就算是路上捡到一只流浪猫也得送去医院检查,何况楚思这样一个大活人?

村子里有些地方很乱,有些人在吵嚷,有些人在笑,阮漓也没注意,径直走了过去。

他满腹心事走到沈远家,沈远正蹲在门口抽烟,看他过来,把烟屁股一吐,用鞋底捻了捻:“哟,过来了。”

“明天不是要和你去杀人么?”阮漓靠在院墙上,“先把资料给我。”

“现在给你,你泄漏了怎么办?”沈远挥挥手,“我怎么知道你和那家人关系怎么样,明天再说。而且明天阿螣和我们一起去。”

阮漓皱起眉:“他不是今天出任务吗?”

“他的任务提前了,昨天就了解了,正好今天让他休息一天,明天和我们一起。”沈远咧开嘴,“这可是他特意要求的,他说想和你一起行动,看看你的本事。”

阮漓听到这里,心底忽然冒起了一个念头:“他昨晚杀人了?”

“按照要求,灭门。”沈远晃了晃手腕,“那一家子人不少,儿子媳妇还有女儿女婿是和老两口分开住的。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阮漓瞳孔微微睁大,他忽然想起了许多事情,二话不说就往回走。

沈远在后面喊道:“你今天得把你要杀的人告诉我了!我要提前做准备。”

阮漓脚步一停,回头看沈远,神色冷厉,把沈远看得硬生生打了个冷战:“我要杀的人?”

“是啊,我总得知道是谁吧。”

阮漓冷冷吐出两个字:“唐咎。”

说完他再不停留,匆匆往回走。

阮漓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从唐咎家出来后不久遇见了几波人在吵吵嚷嚷,现在想起来,正好是三波。

那些人分别聚集在三间屋子前,离唐咎家不远不近,恰好属于能听到点动静,却还听不清的范围。

而且黑灯瞎火的情况下,从唐咎家看过去,那三间房子会被其他住家挡住,什么都看不见。

阮漓加快脚步,来到了第一家,他刚站稳,就听见身边的村民议论:“灭门啊,光杀了那夫妻俩都不够,连分了家的儿子女儿一家也都杀了。”

“死的真惨,是被寻仇了吧。”

“谁知道呢,不过这死的也确实恶心。”

阮漓心底发慌,他挤开众人,走到最前面。

他瞳孔一震,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眼前画面的冲击力太大,即使是他,那一瞬间也觉得晕眩。

一地鲜血,遍地残肢。

仿佛是血腥的恐怖片来到了现实,入目所及,甚至分辨不出那些是人体的哪些部位。

阮漓心里几番翻腾,最后他不忍心地闭上眼睛,转身离开。

无论死的人是无辜还是有什么滔天罪过,这样的死法也太过残忍。

即便是禽兽也做不到这种地步。

阮漓心神动**,一时间觉得头晕目眩,他心理承受能力一向强,但是此刻也觉得心中不忍,遍体生寒。

他昨天夜里几次听见的奇怪声音,就是沈远和阿螣在杀人。

他在洞庭身侧安然睡去的时候,相隔千年外,有人惨死家中。

阮漓和洞庭花前月下,彼此试探的时候,有人被灭了门。

阮漓身形一晃,差点摔倒。那些血腥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觉得有些晕眩,还没等他站稳,忽然觉得身后一股劲风袭来,直奔他的后脑。

作者有话说: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李治《八至》

今天,明天,后天都是双更哦。

大家也都猜到唐咎是谁了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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