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姐回来的时候在村口,没进村。村口没有人家,而且村民都早早躲起来,即使偷看,也看不到村口的情况。自然不知道你姐姐没死。”洞庭看着书回答道,“怎么了?”

“村长的儿子打算弑父。”阮漓在洞庭的示意下坐在他对面。

“哦,我一直觉得他会这么做,只不过没等到合适的时机。”洞庭放下书卷,倒了两杯茶,“让我猜猜,想必是因你而起,你上山前说过要报复他们吧。”

一点不差。

“但是我觉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一个人也想参与其中。”阮漓将见到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那个宁叔给村长儿子的应该不是补品吧。”

“宁叔啊。”洞庭想了想,“你是想我剧透,还是想自己看看后续?”

阮漓毫不意外洞庭这么说:“你是猜到了后面会发生什么,还是早有苗头。”

“两者兼有。”洞庭笑道,“我常年看着这些人,他们要做什么,我比他们本人还要清楚。”

“不必给我说你的猜测。”阮漓说道,“我也已经猜到了大概。”

“你很聪明,看在你是我夫人的份上,给你一个忠告,神妃殿下。”洞庭戏谑地说道,“不要太靠近那个村子。那里可是人间炼狱。”

“我知道。”阮漓端起茶杯,看着自己的眼睛在茶水中的倒影,“只是虽然我不愿意靠近,可有些人会想拉我下水。”

洞庭垂眸,似笑非笑,有些懒怠地重新拾起书:“那就看你造化了,那么你是怎么打算的?做他们的天道么?”

阮漓看着他没说话,洞庭继续说道:“你想改变他们,拯救他们,让他们弃恶扬善,从此改变未来么?”

“不。”阮漓语气平淡,他也拿起一本书,“我没有做别人老天爷的爱好,我也没有圣母病或是骑士病。他们手上都有血债,早该偿命。”

“我只是在想——”他慢条斯理说道,“村长可能等不及我的报复了。”

“很明智的选择。”洞庭说道,“没必要为了这群恶人厮杀费神,多么有趣的一件事,和我一起看戏不好么?”

“我虽然无意插手他们的恩怨,但是不代表我愿意看这种血淋淋的事情。”阮漓抬眸,“说些别的,我不想破坏我的心情。”

洞庭耸耸肩:“你真的会错过很多好戏,罢了,你要问什么?”

“我有个卡bug的想法。”阮漓开口,“需要我解释什么叫卡bug么?”

“我的耳目能看听千里,你与我没有任何交流障碍。”洞庭说道,“或许是我这身衣服让你总把当做古董?那不如我换一件。”

说完他身上柔光一闪,只见古人的宽袍大袖被西装所替代,洞庭的长发也不再梳成发髻,而是束了个高马尾。

阮漓面无表情:“不得不说,之前和你说话,总觉得我自己穿越了,现在倒是有了我还活在现代社会的实感。”

“说吧。”洞庭说道,“夫人想出了什么绝招?”

“如果你能离开结界,那么我应该也可能和你一起离开,毕竟抛去自愿结婚这条禁制,我应该是符合离开结界的条件的。”

“所以你打算怎么让我这个监狱长兼最大的罪人离开这所监狱?”

“天道和天帝是两条并行的线,天道并没有把你关起来或是把你救出去的意向,也就是说你出去了它也不会阻止。”

“说得没错。”

“阻止你离开的是天帝,牢笼的布置者,那如果你真的能如他的评判标准那样做出改变,是不是就能离开了?”

洞庭点评道:“很美好的设想,还是童话故事看多了。”

阮漓也不奇怪这个设想不起作用:“所以结界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设定么?”

洞庭笑了笑:“这个结界是固定好的,不为任何外界或是人心的变化而有所转移。至于变成良善之人以出山也不可行,因为只要过去犯下过罪行,即使改正,结界也不会判定你是个善人。能出去的那些人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罪行的清白之身。”

结界不是童话故事里的爱情机关,只要主角们懂得什么是爱,就会解救他们。

这是一个冰冷无情的监狱,囚牢的铁栏、砖石和枷锁又怎么会因为犯人的忏悔而自行脱落?

即使结界内的人真的洗心革面,改邪归正,它也仍旧会冷漠地囚禁他们,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阮漓不易察觉地轻叹:“也就是说只要犯下过罪行被关进来,就不可能通过弃恶扬善再离开?”

“没错,即使我忽然就变成道德模范,结界也一样不会有任何削弱,也不会开任何后门,它只会一如既往地关着我们,一丝不苟,任劳任怨。”洞庭漫不经心说道,“夫人,你也不必这么费心费力,其实还是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出去。”

阮漓皱了皱眉:“如果你说的是杀了你这个办法,就不必再说了。”

“不,这是另一个办法。”洞庭对他眨了眨眼,“天帝已经薨逝多年,仙神去世后,遗留在世上的法术和法力会慢慢削弱,虽然现在结界还稳固,但是随着法力随着时间而流逝,慢慢就会出现缺口。而这个世界上能补上这个缺口的太子也已经死了几千年,等那时你就可以从容离开。”

阮漓漠然问道:“劳驾问一下,什么时候天帝法力才能衰弱到让我离开?”

“五百年后吧。”

“那我作为仙神后裔能活多久。”

“差不多三百年?”

“真的是很感谢你画的这块饼。”阮漓起身,“资本家听了这番话都会落泪。”

“那么你现在要去哪里?”洞庭说道,“回去看书?”

“不,我打算接着出去散散心。”阮漓说道,“我不想在一片青碧的地方变成近视。”

“记住我的忠告。”洞庭在阮漓出门的瞬间悠悠说道,“不过你就算躲开他们也没用,那群人啊,最擅长无事生非,即使你不去见他们,他们也会来招惹你。”

阮漓的脚步顿了顿,站在门口逆着光看洞庭:“从刚才我就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提醒我危险?”

“因为我还没看见我想看的戏码,我已经承担了失败的风险,结果戏还没开始,主角被一群无关紧要的人杀了,那无论是谁都会想退票生气的。”洞庭单手托着脸,看上去潇洒而从容,“况且你到底是我的夫人,自然亲疏不同,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随随便便被踩在泥里,我也是会心疼的。”

阮漓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冷笑:“前半部分解释我接受,后半部分就不必了。”

“我可没开玩笑。”洞庭在阮漓走出去的时候悠悠说道,“像是你这样漂亮的人,即使是男人,也一样危险。”

阮漓没回头,只是暗中垂下了眼睛。

他刚到村子里的时候,确实被搭过讪,男女都有。有的男人一脸**邪地打量他和阮洛,甚至想上手,只是没等他们的手碰到阮漓,就已经被阮漓打翻在地。

看见阮漓身手不凡,那些男人才慢慢退去,不敢造次。

而来搭讪的女人们也不是等闲之辈,她们不似那群男人一样直白猥琐,但是美人蛇的毒性也足以杀人了。

阮漓不打算去村子,只打算在山间随便走走,结果也不知道是洞庭太清楚他的那群玩具的性格,还是因为邪神殿下是个乌鸦嘴的缘故,阮漓没去招惹人,却有人来找他。

第二次被打断散步的阮漓面无表情看着山路上穿着红色连衣裙,千娇百媚的女人,掉头就往神殿走。

女人和早上那两人一样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能站在下面喊:“你不想替你姐姐报仇了吗?”

阮漓继续往上走,女人见状又喊道:“你要是不停下来听我说完,不仅报不了仇,连自己的命也会搭上。”

阮漓转身,眼神平静无波:“你到底想说什么?”

“村子里有些人想杀你。”女人撩了撩自己卷出的波浪,“阮漓,你站住,和我说几句话,我就告诉你。”

从阮漓和阮洛进入荒村不久,女人就来找过阮漓,只不过阮漓拒人千里之外,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把门一关,让女人无计可施。

如今见阮漓没死,她甚至不惜上山来蹲点。

阮漓和她隔着四五个台阶,遥遥说道:“杀我?”

“是,杀你。”

“你们村子如此害怕邪神,却有胆量刺杀邪神的伴侣?”

“总有人胆大包天,况且对他而言,你死了更有利。”女人抛了个媚眼,“想知道是谁么?我也不和你绕弯子,和我睡一觉,我就告诉你。放心,我一定让你知——”

阮漓打断了她:“我记得你有丈夫?”

“在荒村,丈夫算什么?”女人笑起来,“你在和我开什么玩笑。”

“就算你们不在乎伦理纲常,可是我已经结婚了。”阮漓漠然说道,“我没有婚内出轨的爱好。”

“和邪神的结婚,也叫结婚?”女人舔了舔嘴唇,“你模样这么俊俏,怎么这么死脑筋。”

“我倒是觉得你胆子也不比要杀我的人小。”阮漓冷冷说道,“居然想撬神明的墙角?”

“你不说我不说,殿下怎么会知道,再说我又没真的见过殿下,哪知道他到底什么心性?”女人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坚持道,“你情我愿,殿下是邪神,想必也不会在乎。”

阮漓说着就要往回走:“我没兴趣,请回吧,不要再来找我。”

“你就不想知道谁要杀你?!”女人气急败坏吼道,“阮漓,你会后悔的!”

阮漓也不理会,他觉得今天不宜出行,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看书,留女人一个人站在山路上生气。

就在阮漓离开的片刻后,女人还在咬着唇嘟囔一些难听的话,就在此时,一根藤蔓忽然从树梢垂了下来,死死困住女人。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失声尖叫,她惊恐四顾:“什么人,什么东西?出来!是谁!别装神弄鬼,我——”

一声轻笑打断了她的叫喊。

女人浑身一冷。

她能感觉到那声音是从天上来的,而且似乎来自神殿的方向。

“阿漓说你的胆子大,可见他看人不准。”四下并没有人,却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有胆量来勾引本王的神妃,倒是没胆量面对本王的神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