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人流往来穿梭。路小远定在原地,久久没有回应。

见状,路禹之坐回去,又成了一如既往没心没肺的模样。

“当然,你也不用急。好好跟认识的道个别,工作收个尾。”话虽如此,他完全不关心那些烂摊子。

“毕竟要出国,短时间回不来。”

路小远一愣出国

"我没跟你说"路禹之手中旋转刀叉。

”我现在在国外做些小投资。等你去了,就把一部分股份转给你,你到时候躺平收钱。”

路小远张了张口,终于艰难挤出一句。"……我去不了。"

音量细若蚊呢,但路禹之还是听清了。刀身落入碗盘,发出清脆的碰响。

声响不大,却让路小远头皮发麻。他偷偷瞥了身前人一眼,见人眉间拧紧,连忙起身要给人倒水,想要缓和气氛。

然而水是倒了,人没能走得了。

刚靠近对方身边,就被一把拽住手强拉着坐下。

“理由。”语带不快。

路小远怀里抱着水瓶。

二哥形容的未来很诱人。躺平赚钱,什么也不用做。

他从记事起就在忙碌。从前忙着上学,洗衣做饭,照顾穆家人。现在忙着工作,脚不沾地。这几个月,除了那次去毕业典礼,几乎没有空闲下来的时候。

但是,很充实。

不单单是因为忙碌,而是因为家人陪在身边。

有人陪他一起吃饭,有人会关心他;深夜回家的时候,灯也总是亮着的。

而他亦有了牵挂与羁绊。他想要好好干,不让大哥和父亲失望,不想让相信自己的员工和合作人失望。

最重要的是,二哥说的话离他太远了。

【“你是自愿的”】【“这是你想要的人生”】

自己想要的,究竟是怎样的人生呢。

现在的生活,无疑要比那段疲惫于找工作的日子幸福许多。

因为他知道,哪怕天塌下来,也有家人在他左右。为此,无论任何事他都可以面对。

"……我在回家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良久沉默后,路小远张开口。

"当时毕业季,我忙着面试,每天都自顾不暇。我的性格....不行。"“所以没有公司愿意要我。”

路禹之一顿。

“不过,我找工作也不是出于喜欢。我得尽快独立。穆叔叔和穆阿姨养了我那么多年,我不能再拖累他们。”

对他而言,工作从来不是为了诗与远方,而是现实与面包。

“我觉得你很厉害。”

路小远挠了挠头,“有自信有目标,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特别有魄力。”

就算是离家出走,也在外头混得风生水起。路小远憧憬这样的人,却永远没法成为这样的人。所以,他……

"够了。"路禹之打断了话。

“呃、不好意思。”路小远慌张,“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路禹之貌似有些烦躁,忽然起身往外。

路小远坐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又见人侧目“跟上。”

“啊、好!”

路小远跟了上去。但到底还记得大哥的晚餐,临行前让餐厅人再做几样菜,给他打包。

“我待会儿来拿。”

二哥已经走远。叮嘱完这一句,他匆忙离开餐厅。

餐厅周围环境不错、出门以后,一眼瞧见对方停在路旁的巨型机车。

路小远对这辆车有心理阴影了,不由僵住。然而对方并没有放过他,抛来头盔。

头盔抱在手里,愈发沉重。

“我们要去哪儿”路小远喏喏,“我还得回公司。”

路禹之睨他一眼“不会耽搁太久,上来。”

路小远没法拒绝,只得坐上后座。

不知是否因为习惯,又或许是今晚速度不快。坐在车上,路小远倒没有第一次那么难受。

风迎面而来,吹得衣衫鼓起猎猎作响。他甚至顾得上环顾周围风景。

大约是往郊区方向开,路上车辆越来越少。渐渐多了许多绿色。披着夕阳余晖,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又像是热烈绽放的鲜花。

天际云彩缱绻,溶成一浓墨重彩的油画。颜色交织,或紫或红。

路小远掀开头盔挡风镜,不由看呆了。

这时,耳边听来一阵轻哼。是成调的旋律。配合略带沙哑的男声,几乎要让人就这么沦陷下去。

路小远往前看去。

虽然那天醉酒,记忆很模糊。但他隐约记得对方唱歌很不错。

真好听。路小远闭上眼。

“每次我心情不好,就会来兜风。”

歌声停止,路小远听见身前人开口。“人都会有迷茫,我没你说的那么强大。”

路小远一愣。这是想要安慰他

紧接着听见下一句。

“当然,老子的确厉害。所以你崇拜我也理解。”

路小远失笑。

车速并不快,夜风从身边缓缓吹过。

路禹之俯身握着车把,目视前方。

"你没必要把自己贬低到那种程度。你可是我弟,要是这么没自信,老子面子往那儿搁。

100%

路小远“对不起……”

“首先,”路禹之不满,“把你动不动就道歉这个毛病改掉。”

路小远张了张口,硬生生把话给吞了回去。

”另外,我虽然看不上老头子公司。但这么几个月你就能独立,不是挺了不起?”

路小远脸微微涨红“那是因为大哥和许秘书都在帮我,不是……”

“我了不起。”路禹之打断,“喊出来。”

路小远啊

“喊啊。”路禹之减缓车速。

路小远左右张望。

虽然周围车辆不多,人也很少。但要他突然喊这句,也太社死了吧!

路小远连连摇头。

路禹之挑眉“人太少了没动力”

路小远

二哥是魔鬼。

这一刻,路小远深刻认识到了这句话。

但再耽搁下去,他真怕对方把他拉去市中心,只好清了下嗓子。

路禹之∶“头盔摘了。”

路小远∶!!??

二哥果真是彻头彻尾的魔鬼。

会议结束。

回到办公室,路泠见路小远还没回来。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

他眉头微蹙,唤来许秘书。“小远去哪里吃的饭。”

“路董么。”许秘书回道,“就是您常去的餐厅。”

餐厅不算远,来回不过十几分钟。

自知的确过得有些久了,许秘书立马道∶“我这就去联系路董。”

同一时间,路小远正经历着有生以来最社死的时刻。

“我了不起,我可太了不起了———!!!”

他憋红着脸喊出声。

声音嘹亮,回**在夕阳西下的余晖中。

有人循声望来。

路小远喊完以后立马缩坐回去,戴上头盔,只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哈哈哈哈”

路禹之大笑着提上速,机车很快驶离。“这不是能做嘛。”

路小远听身前人笑得畅快,忽然觉得对方可能只是单纯想捉弄他。他再也不要跟二哥单独出来了,呜呜呜。

“怎么样。”

笑过以后,他又听身前人问“有自信了没。”

路小远郁闷“哪有可能……”

不过感觉有些奇怪。虽然方才觉得社死,但也只是一瞬间。

许是因那笑声感染,又或许是方才呐喊抒发了心中憋闷。他竟也觉得舒畅了一些。

行人来往,并没有人更多注意他。他埋下头,微微抿起嘴。

转过一圈后,路禹之又带他回了餐厅。

路小远下车,把头盔递过去。犹豫片刻后道“二哥,谢谢你。”

路禹之没说什么,朝他伸手。

路小远

他恍然大悟,掏出钱包。

“跟老子装傻呢”路禹之拍开钱包,“手机。”

路小远把手机递了过去。

对方又问了他密码。一串摁键后,把手机给递了回来。

路小远见多了一个联系人。这是二哥的

他愣了愣,对方之前不是不肯给吗。

“你不肯走,留这里的时间就长了。”路禹之道,“也不能每次都这样找你。”

路小远懵惜头。

“但绝不能告诉别人懂吗,”路禹之强调,“尤其是那木头脸和死老头。”

这个意思是……

路小远问“二哥,你要留下来吗。”

路禹之“怎么,不行”

路小远缓缓张大口,接着喜出望外。

哪里会不行

他连忙道“那你要不要搬回来住。我看有一个房间空着,应该是二哥你的房间。阿姨每天都会打扫,拎包入住——”

话没说完,脑门又被弹了一个脑瓜崩。

“刚没听老子话”路禹之睥睨。

“说了不准告诉那两个,我怎么可能还搬回去。”

路小远∶“但……”

路禹之没再继续听下去,重新戴上头盔,抓住把手。引擎瞬间轰鸣。灰尘四扬,路小远不由后退几步。

“在你回心转意前,老子就稍微忍忍。”

身前人侧眼望来。面庞隐藏在头盔之后,嘴角勾笑。

“放心,不会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