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置信。

路小远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路志国在他心里,就是一个好说话的老父亲。过于宠溺,甚至于显得幼稚。

而现在,大哥告诉他这照片上看着像杀人犯的男人是路先生?

不,杀人犯还是夸张了。

可周身气质透着危险,好像靠近两米以内就会被宰了。

“这、”路小远听见自己声音颤抖,“这是不上相?”

“不,”路泠漠然,“他以前就这样。”

原来,路志国先生年轻时候是这么一个恐怖的人。

难怪能把集团做这么大。

……

也难怪大哥看起来那么讨厌他。

自己是老来子,但大哥出生的时候路先生才二十来岁。想必根本不会带小孩儿。

而大哥,就是在那种重压下生存下来,还成长的如此优秀。

路小远不禁抹泪。

太不容易了。

不过这样一来,他更好奇路先生的妻子是怎样一个人物。

继续往后翻。

后边出现了一个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女人体型瘦削,唇色苍白,状态似乎不太好。但依然看得出五官绝美。

眼帘低垂,嘴唇微勾。怀中的婴儿,仿佛是世界上最珍贵的至宝。

路小远几乎一眼就认出,这是生下自己的人。

而这一个小婴儿……是自己?

因刚出生不久,眼睛紧闭着。掌心极小,紧紧攥着女人的大拇指。仿佛这样才感到安心。

路小远对自己的出生向来没有概念。

而当看见这张照片,他才真切意识到:原来曾经也有人这么温柔抱过自己。

他盯了那张照片许久,半晌张开口:“那,她呢。”

她去哪儿了。

这回没有听见回应。

他看向侧旁,见路泠转开了头,万年不变的冰山语气也听出几分动摇。

“去世了。”

路小远定住。

.

女人名叫秦柔,在路小远满岁的时候走了。

原本身体就不好,生下孩子后更是元气大伤,几乎是硬撑着等路小远学会叫妈妈,才终于合上眼。

只不过那时,刚满一岁的小孩儿对离世这点儿没有任何概念,只是茫然参加了葬礼。

如果是刚回路家时听见这一噩耗,路小远或许会觉得惋惜。

但现在他对路家生出了归属感。

他原以为父母俩只是离婚、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暂时分居,结果就得知这一残酷的真相。

分隔两世,意味着再也无法相见。

他只通过照片看见了长相,甚至没能听见声音。

指尖从相片一角划过,细细描摹女人的发丝,眉毛。最后停在那噙着笑的眼尾。

路小远合拢了五指。

“是因为生我,”他艰难出声,“身体才恶化的吗。”

如果他不出生,这个人是不是就不会死。

耳边听见若有似无一声叹息,手中相册被抽走。

路小远抬眼望去:“我想再看看……”

路泠没有理他,把相册放回原位。

“她是自愿生你的。”路泠没有回头,“你出生以后,全家都很开心。”

“别多想。”

声音极冷,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

路小远张了张口,又闭上。

那张照片,女人眼里沉着的爱意并非作伪。

至少,他的母亲无比期待他的降生。

既然如此,就算是为了带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他不也该继续妄自菲薄。

路小远垂下头,眉间不觉皱紧。

是这样吗。

.

过了几日,路氏集团高楼。

路小远刚把笔记本电脑放进包里,就听手机嗡嗡震响。拿起来一看,见是班群里发来的消息。

【@所有人,6月29日9:00于校内大礼堂举办毕业典礼。请所有同学穿好学士服,按规定去指定地点集合。】

毕业典礼。

他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是半个学生。6月过后才算正式毕业。

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他几乎没有怎么关注群内消息。

叮咚。

有人询问:【可以带家长吗。】

回复:【当然可以,家长有专门的集合地点】

家长……

路小远对原本毕业典礼并没什么期待。

因他在校内没有朋友,而穆家也不可能专门为他来学校一趟。

可现在,他却有些希望路先生或者大哥能来来参加。

“……”

不可能吧。

路小远眉毛垮下。

路先生生病住院。

而他和大哥,自从那晚一起看完照片,总觉两人之间变得有些生疏。

或者准确而言,是他单方面生疏。

因为对于母亲,他仍有些耿耿于怀。

路泠说他出生以后全家很开心,可在母亲去世以后呢。

那时候大哥估计也才小学,更别提路先生曾是那种性格。难道真不会觉得是他夺走了母亲、害死了妻子?

想着想着,心情又开始低落。

正这时门开了。

他忙调整好情绪,装作没事人似的拉上背包拉链。

路泠:“收拾好了?”

路小远身旁正放着打包好的行李。

这是此前就定下的行程,要去A市出差。

原本当初听说这个安排,因是第一次出差、他既紧张又兴奋。结果因为之前那档子事,现全被尴尬所替代。

他回避了视线,点点头。

路泠沉默片刻,走进来。

“算了。”

路小远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下句。

“你不用去了。”

路小远倏地抬头。

路泠面无表情看他:“你现在能专心工作吗。”

路小远说不出来话。

他想说自己能。可大哥判断的没错,他现在心思压根不在工作上。

“这段时间项目不多,你就当休息一下。”

路泠拉过行李箱。当擦肩而过时停住,侧身摸了下他的头。

“随时联络。”

车轱辘与地板摩擦,房门合上。

路小远立原地许久,接着缓缓坐回办公椅。

然后抱头趴下。

啊啊啊啊啊!

他太不像话了,竟然还要让大哥操心自己!

他太容易胡思乱想。知道这样不对,又偏偏控制不住。

路小远抓头发。

必须得去道歉,可是该怎么说?

他从来没有跟人发生过矛盾。

虽然,这回也算不上矛盾。只是他自己擅自纠结。

可到底影响了工作。

路小远挫败看着日历。

距离大哥出差回来大概有十天。

在那之前,好好考虑一下措辞吧。

.

同一时刻,鑫海传媒公司摄影棚。

“大家辛苦了!”

“辛苦了!”

几个年轻帅气的男生鞠躬道谢。他们都是刚进公司不久的练习生,几乎没有名气,因此对每个工作人员都毕恭毕敬。

直到打完一圈招呼,才朝休息室走去。

“今天累死了。”一染了金发的男生敲敲肩头,“没想到拍宣传照会这么麻烦。”

“你还嫌累啊。这可是我们出道以来最大的一个通告了,还不好好表现。”

金发男生调笑:“累并快乐着。”

这时,前方不远又走来几名练习生。

同为练习生,地位却截然不同。对面都是出过专辑拍过广告的,有一定粉丝基础。跟他们这种喽啰完全云泥之别。

“前辈们好!”

“你们好。”对面笑着回应,“比赛咱们都加油吧。”

表面上前辈后辈关系很好,实际却在暗暗较劲儿。

等回到休息室,金发男子一屁股摔上软椅,一脸不屑:“还前辈呢。一个个都二十五六了,还来炒回锅肉?”

“嘘嘘!”同伴忙道,“当心让人听见了。”

“放心吧。”金发男随手抛起桌上干瘪的金桔。

“咱们这么个小破休息室,除了咱几个有谁会来。别告诉我你们不是这样想的啊?”

他忽然想起什么,抱歉道:“不好意思啊乔延哥,我不是说你。”

被称作乔延的男子摇了下头,道:“我去下卫生间。”

他离开了休息室。当掩上门时,又听见门内喧哗的笑闹。

正值十八九岁的年纪,刚成年不久。前途光明,有无限的可能性。

生机勃勃,向阳而上。

乔延皱了下眉。

他前段时间刚满25。一旦跨过这个坎,便已奔三。在普通人中还算年轻,可他要走偶像这条路,这个年纪,已是步入晚龄。

如果这回也不能撑到最后一轮,公司将不会再给他机会,无限雪藏。而除非合约到期,他也没法去找其他出路。

进退两难。

乔延轻吐一口气,刚要进卫生间,忽然听里边传来聊天声。

“听说这次咱们鑫海傍上了星娱,争取到了一个保底名额,绝对能在比赛里边成团出道。”

“什么!”另一人惊呼,“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得意洋洋:“我表姐男朋友的妹妹在星娱上班,能听到不少小道消息呢。”

“而且还有一个更重磅的传闻……”

“什么什么?”

因语气神秘,另一人也不觉压低音量。

乔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进去,反而一直站外边偷听。可他着实在意下边的话,不觉凑门边更近。

“听说……星传娱乐最大的老板,喜欢玩男人。”

“噫!?”

“似乎刚上任不久。这么一想,如果能傍上那个路大老板,后边岂不是顺风顺水了?”

“哈哈哈,就是。”

两人半开玩笑聊着,洗完手走出卫生间。却见门板轻晃。

“刚才有谁在这里?”

“不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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