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得太痛,沉浮玉咳嗽不止,拼命扒着面前这人的手:“你做什么!”

“不是跟你说了不能乱走?”宁朝阳眉心紧皱,手上一用力,这人的脚就被迫踮起。

“我没——咳咳,快放开!”

手背凸起青筋,她冷眼看着沉浮玉,有那么一瞬间真是想下重手。

但,毕竟是朝廷命官。

“大人。”江亦川纵身上来,捏住了她的手腕。?????

宁朝阳顺势便把人松开。

沉浮玉脸色已经红涨得不像话,跌坐下去猛地吸气,半晌都没缓过来。

“你不用生气。”小大夫温柔地安抚她,“我不会信她的话。”

身子微微一僵,宁朝阳抿了抿唇。

同朝为官这么久,沉浮玉虽然与她十分不对盘,却也很是了解她。与其说是气她胡编乱造,不如说是气她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她的确只是想纳个外室,只是这话不该在今日说,更不该由外人来说。

江小大夫满脸信任,就这么看着她,想与她对视。

宁朝阳心里发虚,眼神也闪烁:“我先去送她一程。”

视线错开,江亦川有些愕然。

“你不要多想。”她含糊地补上了一句。

不说还好,一说这心虚之意就更明显。

嘴角的弧度慢慢平下去,江亦川沉默了一会儿,侧身让开位置。

这人抓起沉浮玉就匆匆往外走,两人肩头交错,她依旧没有看他。

江亦川垂眼收回目光。

“二弟,怎么突然生气了?”江大问了一句。

伸手拿掉他头上的草根,他淡然地道:“我没有生气。”

“你有。”江大固执地道,“你刚刚有多高兴,你现在就有多生气。”

“……”

将大哥送回房中,江亦川把旁边散落的话本都收捡整齐,然后就坐在院子里等。

宁朝阳走得快,回来得也快。

她拂袖在自己面前坐下,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无辜:“你听我解释。”

“嗯。”江亦川点头,“大人请讲。”

这般不吵不闹的,倒让她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宁朝阳摸了摸鼻尖,思忖片刻之后道:“三书六礼分外繁琐,非一年半载无法在一起。我觉得不如就省了这些东西,只要我真心待你,正室与外室也没什么区别。”

江亦川听得想笑:“许管家说你没有门户之见。”

“我的确没有。”她道,“这样做也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而是……”

“那我问你。”他打断她,眸子清冷地望进她眼底,“倘若我是皇亲国戚、高门大户的贵子,你可会只纳我为外室?”

那自然不会。

宁朝阳皱眉。

但凡这小大夫是个什么贵门,她压根就不会去沾惹。

看着她这表情,江亦川的脸色渐渐发白:“不会只是外室,是吧?”

“不是。”她无奈地道,“我一开始就只想要外室,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才这样。”

一开始?

他恍然想起桃林初见,这人大步朝自己走过来,戏弄似的道:“这么好看,不带回去多可惜。”

当时装作说话,实则就是在说他。他这样身份低微的平民,在她眼里就是一枝可以随意采撷的桃花。

脸色更白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想笑又皱眉:“那你怎么好意思与我说喜欢?”

-我喜欢熬药的人,一眼看见就喜欢。

-一开始是见色起意,后来就觉得你好。

-只挨近了些罢了,你就这般不喜欢?

画面纷乱翻飞,最后就定在这人闪躲的眼神上。

江亦川想不明白。

这人最喜欢装哭扮委屈地骗他,他都说了再也不上她的当了,怎么一转眼还信了个大的。

宁朝阳不明白他在气什么:“喜欢和做外室冲突吗?”

刚整理好的话本被风吹开了最面上那一页。

【哪个真心人不是明媒正娶,只薄情郎哄的骗的才养到外间去。】

江亦川垂眼,轻声与她答:“不冲突。”

“那不就——”

“可我不愿意。”

“……”宁朝阳倏地抬眼。

面前这人脸比衣袍还苍白,风吹得袖袍扬起,整个人像是要随风去了一般。

他低头看她,一字一句地道:“江某虽贫,却也没自轻自贱到要做人外室的地步。”

宁朝阳眉心一跳,脸色跟着也沉了:“我不会有正头夫婿,也不让你侍奉长辈,供你吃穿、容你行医、还替你照拂家人,如此待遇,怎么就算得你自轻自贱?”

“那大人是真心喜欢我吗?”江亦川捏紧了拳头,“是像两个人并肩一样平等的喜欢,还是捏在指尖把玩的那种喜欢?”

微微噎住,宁朝阳没回答这个问题。

“大人压根就不在意江某到底想要什么。”他轻声道,“说是不看门户出身,你骨子里却就是看不起我,觉得随意给些银钱好处,我就要感恩戴德,不然就是不识抬举。”

“我先前还与你道歉,说你与沉浮玉是云泥之别。眼下看来这话是没错,只不过泥是你,云是她。”

“沉浮玉至少一开始就把目的告诉我了,而你,装腔作势虚假伪善,非要眼看着我掉下陷阱摔得爬不出来才肯露出真面目。”

“她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喉结噎动,江亦川红着眼道,“而我,如大人所说是个好人,但托大人的福,我没有好报。”

心口一沉,宁朝阳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不悦。

她讨厌被人责骂,这么多年宵衣旰食地往上爬,就是为了压在自己头上的人能少一些,挨的骂也能少一些。

现在倒是好,外室没有添成,净添堵了。

她眼神稍冷:“我从未想过强迫你。”

从一开始求的就是一个心甘情愿。

住进这宅子也好,做外室也好,她都会先问过他,若是不能,那放人走就是了,大方如她,还会给他捎带上两块金子。

宁朝阳自认不是个亏人的主儿,但显然,面前这人不这么认为。

他哑着嗓子道:“既如此,那江某就不多打扰了。”

刚搬来的几个箱笼还堆在院子里没有拆开,江亦川转身,径直就朝那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