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辰轻手轻脚的推开卧室的门,已经做好了被各种东西迎面砸来,直接轰出去的准备,但屋里静悄悄的, 乐天裹着被子蜷缩在**,因为刚才情绪过度激动而累极睡着了。

景辰远远的看着他的睡颜,心里一片酸涩。他那么安静的睡着,就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他们之间还没有 这么多裂痕的时候。

但这只是错觉而已,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无论怎么弥补,裂痕都不可能消失。伤口会留疤,而那些曾经施 加在乐天身上的伤害,也永远无法消弭。

景辰无声的走近,用手背蹭了蹭乐天因为眼泪浸润而湿凉的脸,将侧脸的发丝拨到耳后,用拇指温柔的将 眼角的泪痕擦去。

他一定是非常的怨恨自己,所以在事情发生之后,甚至不愿意来找自己解释。沈易尧的局其实做得非常拙 劣,很容易就能拆穿,是他被自私狭隘的心蒙蔽了眼,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乐天在他手底下梦呓了两声,忽然惊醒过来,睁大眼睛警惕的瞪着景辰,但很快他的表情由戒备转变为了 木然,甚至是厌倦的翻过了身,背对着景辰,把自己用被子裹紧了,闭上了眼睛。

他这几天总是特别的困倦乏力,医生说这也是白血病的早期症状之一,建议他尽早开始化疗,并且在骨髓 库里开始配型。

化疗只能起拖延作用,无法根治,乐天也不愿意去做这个东西,听说很疼很难受,而且会掉头发吧,一定 会变得很丑。他这么在乎外表的人,一点儿也不想死的时候又丑又难看。

想到这里,乐天更不愿意见人了,尽管白血病的各种症状在他身上还不是很明显,他的脸除了苍白一点儿 之外还是很漂亮,但乐天就是潜意识的觉得自己很难看。

景辰还在他身后坐着,似乎想伸手过来拥抱他。

乐天愈发的心烦意乱,心里又痛又怨,他猛地坐起来,大声的骂他:“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我叫你滚 了!滚!”

“乐乐...”景辰哀伤的望着他,“我不想离开你。”

乐天大脑眩晕了一下,可能是刚才起来的太猛了,他觉得鼻腔一热,很可能又要流鼻血。乐天不想让景辰 看到自己这样脆弱不堪的样子,立刻推开他,快步走进了洗手间里,反锁了门。

他躲在里面不出来,景辰也不敢贸然闯进去,只能隔着门柔声问道:“乐乐,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好不好?”

乐天不答话,站在洗手池前用力的擦洗被血染红的脸和手,用香皂一遍一遍的洗着,好像这样就可以把他 身上的病灶全部洗干净。

景辰隔着门问了好几遍,却只听见里面晔晔不断的水声,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就算乐天活得再洒脱,

遭遇了那样的侮辱,万一一时想不开...

景辰不敢再耽搁下去,正要把门撞开时,乐天忽然在里面把门晔的一下打开了。他目不斜视,漠然的走出 来,景辰下意识去看他的手腕,还好没有想象中的刀口,这才松了 口气。

但他没注意到乐天的手指在微微的颤抖。

乐天抽了几张纸巾把湿润的手指擦干,冷漠的道:“你什么时候走?”

“我会在这里住到你愿意跟我回家为止。”

乐天诧异的看向他,“你要住在这里?! ”乐天忽然打开卧室的门,高声道:“迪恩?迪恩?”

迪恩从二楼飞奔下来,“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又流...”话音在看到景辰时戛然而止,这人现在还不知道 乐天得病的事情,得小心一点儿不能说漏嘴了。

乐天紧紧的抓着门把手,“迪恩,为什么让他住在这里?”

“......”迪恩犹豫了一下,“Lay,他是你的男朋友。”

“他已经不是了! ”乐天疲惫的靠在门框上,“如果他要住在这里,那我就出去住宾馆。”

迪恩一下子急了,“你现在怎么能一个人住!”

“你留在这里,乐乐。”景辰仔细端详着乐天,用一种温和而纵容的语气说道,“我搬出去。”

乐天冷眼,“你本来就是不请自来。”

连迪恩都觉得这话说得有点儿过分了,但是景辰只是笑了笑,“你说的对。”

然后他转身走了。

不过景辰也没走太远。周成早就猜到他这次上门绝对会被轰出来的,所以早在楼下租了一间公寓,做好了 长期抗战的准备。

不得不说周成的思维是非常清晰而缜密的,当初要不是他和文正执意调查背后的真相,恐怕他们俩一辈子 都不会和好了。

景辰在这里住了下来,一日三餐他都做好了,精细的摆放在保温餐盒里,送到楼上去。

他不敢直接给乐天,怕他不吃,只能偷偷的交给迪恩。

但就算迪恩把饭菜从餐盒里盛放到盘子里,乐天还是能一眼看出这是出自谁之手。他宁可饿着,也不吃一 口景辰做的饭。

他恼怒于景辰的猜疑,讨厌他不信任自己,因为他而被羞辱侵犯,这一切都让乐天无法原谅景辰。再者说 了,就算原谅了又能怎么样呢?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死去吗?

每天早上迪恩的公寓门口都会放着一束花,第一天是玫瑰,第二天是满天星,第三天是栀子花。没有名卡 和落款,但很明显这是景辰送过来的,迪恩把它们放进客厅的花瓶里,然后就满室馨香。

但无一例外,这些花儿存活不到一个小时,就被乐天扔进了垃圾桶。

晚上的时候景辰会送养生粥上来,迪恩一开始以为景辰察觉到乐天身体的病了,后来一问,才知道以前他 们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每天景辰都会给他做一点儿养生的东西吃。

景辰事无巨细的向迪恩叮嘱:“他的胃不好,不要让他暍酒,也别让他抽烟,还有他总是喜欢熬夜,这对 他的身体很不好,不过他现在也不听我的了,麻烦你多劝着他一点儿。”

迪恩疑惑的看着他,“你对他这么好,为什么他还要和你分手?”

景辰顿了一下,后悔莫及的叹息,“因为我不够信任他,我伤了他的心,还害他走进了绝路里。”

迪恩犹豫了片刻,差点儿就要把乐天得病的事情说出来了,但想了想还是憋住了。他必须得尊重乐天的意 愿,这种事还是由他亲自说出口比较好。

但是这几天乐天基本上都躲在卧室里不出门,景辰连见到他的机会都没有,只有趁晚上乐天睡熟了,迪恩 会悄悄打开门让景辰进来,看他几眼。

景辰都不敢碰他,怕把他吵醒了,就那样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借着窗外的月光痴迷而认真的打量他的睡 颜。

很快时间过了一周,乐天温和而坚决的拒绝了迪恩要陪他回国的提议,自己一个人拎着箱子,叫计程车前 往机场。

他甚至为了不让景辰知道,还临时改签了早一班的航班,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就出门,到机场才上午九点。

做到这个份上,说是怨恨也好,不想拖累他也罢,总之乐天已经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乐天乘坐的这次航班因为天气原因晚点了,他就坐在等候室里枯等。

没有等来航班,等来了景辰。

外面下着大雨,景辰很明显是一下车就冲了进来,连伞都没打,肩膀和裤脚都湿透了,发梢微微滴着水。

乐天一看见他,扭头就走,景辰急切的抓住乐天的胳膊,恳求道:“别走,我们谈一谈好吗?给我一点儿 时间。”

在公共场合,乐天不想闹得太难看,他扭头瞪着景辰,低声道:“放手!”

“我不放,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走了!”

乐天气急败坏,一时间怒火攻心,他忽然感觉到胸口一阵阵的疼痛冲上来,心里立刻慌了,拼命的挣扎 着,“放开!放手!”

但景辰紧紧抓着不松手,乐天扔掉行李,死死的捂住口鼻,但仍然感觉到鲜血顺着鼻腔涌了出来,眼前忽 然的发黑,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走了一半,膝盖一软,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乐乐?! ”景辰大惊,连忙绕到正面去扶他,却看到了顺着他指缝溢出来的血,殷红的刺眼,一股一股 的往下流。

乐天跪在地上,用手捂着脸,难以自制的大哭,“我要死了,我都要死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乐乐...”景辰震惊的看着他,这样毫无征兆的出血,苍白病弱的脸色,迪恩常常的欲言又止,这一切都 指向一个答案,乐天生病了,而且是很严重的病。

景辰只是愣了一秒钟,就立刻行动了起来,俯身把他抱起来放到椅子上去,掏出纸巾为他擦拭脸上的血迹。

“你到底是怎么了?嗯?”景辰无视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像对待婴儿一样轻柔的为乐天擦着脸,放缓声音 问道,“又为什么瞒着我?”

乐天知道自己没法再隐瞒了,他扭开头,躲避着景辰的照顾,冷声道:“白血病,绝症,跟你没有关系。”

景辰的手顿了一下,大脑嗡的一声,说不清乐天这一句话里哪个词对他的冲击最大。白血病,绝症,还 有...和他没关系?

“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乐天垂着眼帘,爱答不理的,“来美国那几天。”

景辰深吸了 一口气,掏出电话来打给留在国内的文正,“抓紧时间组织一个专家团队,把能找到的最好的 医生找来,尤其是要擅长白血病这方面的诊治的,我们今天就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