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舒将手机放回口袋,又喝了小半杯酒,已经有些微醺了,不过他酒量向来不错,撑过下半场应当也没什么问题。

其实继续呆着意义也不大,不过提前退场总归不好,因此江望舒又倒了半杯酒。

也是这个时候,陶振疏走过来,坐到了他身边,对他客气地笑着说:“江总,来喝一杯?”

江望舒有些诧异,不过他没说什么,举起酒杯,与他碰杯,一言不发地将酒一饮而尽。

陶振疏见他这么痛快,也喝了酒杯里的酒,末了,对江望舒笑道:“我见过你。”

江望舒看向他,“见过?”

陶振疏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说:“段家那事儿闹得有些大,这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传闻是段修泽为了夺权才将他母亲段珑送进了监狱。”

江望舒微微皱眉,不知道陶振疏想说什么。

陶振疏转移话题问:“我记得原点总部在南方,你在那边也做得很不错,怎么突然想到来b市?”

江望舒淡淡地说:“b市机会更多。”

陶振疏说:“但是竞争也很大。”

江望舒说:“机会和风险总是并存的,我以为陶总您做到这个程度应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陶振疏哈哈哈笑了起来,说:“我当然明白,只是年纪大了,也不想闹腾了,因此总想保守些。”

江望舒看他还遮遮掩掩地,便直接道:“陶总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直接说吧,不用跟我兜圈子。”

陶振疏盯着他,这才道:“江总是因为段家那小子才来b市的吧?”

江望舒愣了一下,还未说话,陶振疏继续道:“虽然很多人都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俩结过婚。”

“所以呢?”

陶振疏道:“你们现在离了婚,即使藕断丝连,现在也是前任和前任的关系。”

江望舒说:“你想说什么?请说得明白一些。”

陶振疏盯着他,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我有一个女儿,刚毕业,长得漂亮,学历也高,很贤惠,会做饭会处理家务,正是段修泽需要的妻子人选,你帮我撮合他们,我会给你业务上的援助,我觉得,这对你很合算。”

江望舒微微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在段修泽那边很有几分圆滑的陶振疏,在他面前倒是直接,“……陶总,你也看到了,我是一个男人,段修泽是同性恋,你给他介绍女儿,这是把眉眼抛给瞎子看白费功夫。”

陶振疏却说:“这有什么关系,他需要一个孩子,正好我女儿可以为他诞下优秀的孩子,你是嫉妒吗?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有些东西、有些位置你不该觊觎了吧,若是执迷不悟,纠缠段修泽不放……段珑的下场你也看见了。”

江望舒:“……”

江望舒气笑了,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是想要送你女儿当免费子宫?你女儿知道你把她卖了吗?”

江望舒说得有点难听,但是陶振疏脸色变都没有变,微笑道:“这就不劳江总操心了,在b市你没有人脉会寸步难行,而我可以帮你,未来三年都可以为你大开方便之门,你要做的也不多,给他们创造机会,这买卖很划算,不是吗?”

江望舒摇头,盯着陶振疏的眼神有几分复杂,“陶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会做出把女儿嫁给同性恋做同妻的事情。”

陶振疏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了几分不悦,“请你好好考虑,我能给你的东西是你无法估量的,我相信以江总的眼界应当不会拒绝。”

江望舒说:“我要是拒绝呢?”

陶振疏笑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了,就算你拒绝,我也不能对你怎么样,我只是从一个商业的角度劝诫你,我们合作对你是百利无一害的,不过……那些人惯会见风使舵,你我不和的消息传出去,你恐怕会在b市寸步难行。”

是威胁吧?江望舒想,虽然威胁得很隐蔽,但就是威胁。

江望舒气笑了,“看来我还必须跟你合作不可了。”

陶振疏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他淡淡地道:“江总今年才二十四岁,这么年轻就有两家势头正猛的公司,前途不可限量,但商界的事情谁说得准,有可能上一秒意气风发,下一秒就破产清算,有一个靠山能够帮扶,是许多人都梦寐以求的。至于那些情情爱爱,江总又何必放在心上?”

江望舒:“……”

他知道陶振疏为什么会这么说,大抵是调查了他,知道他和段修泽私奔结婚,但是离婚后,段修泽就回到了段家继承了家业,总之,他没有占到段家的任何便宜,由此就觉得他和段修泽已经没什么情分了,甚至还觉得他有单方面缠着段修泽不放的嫌疑,才会说话如此不客气——否则按他这种行事作风,应该更婉转些才对。

江望舒冷静下来,或许是遇到的奇葩实在太多了,他在最初的恼怒,到现在都觉得有些搞笑了。

陶振疏不知道江望舒的心情,继续以长辈的姿态训诫道:“我年长你几轮,大风大浪我都经历过了,你听我的话总归以后不会后悔。”

他姿态有些高,眼神却还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耐,他从口袋摸出一张烫金名片,“要是以后改变主意了,打我这个电话。”

江望舒:“……”

他没接,唇角微微勾起,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我想没有必要了,陶总说的合作我没有兴趣。”

陶振疏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久,江望舒还是拒绝了,不由得有些恼怒,不过这一丝恼怒被他藏得很好,至少从表情上没有看出来,但是语气里的轻蔑倒是不加掩饰,他说:“你不会还觉得和段修泽有机会吧?男人就该有男人的自尊,像女人一样贴着别人不放你不觉得很掉价?”

江望舒盯着陶振疏看,虽然对陶振疏没有太浓重的恶感,也不曾想过认亲或者报复,但这个时候,他还蛮想往他这张傲慢的脸上泼酒的,“陶总今日说的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你不觉得很掉价?卖女儿你还觉得挺自豪的。”

陶振疏眼睛一眯,说:“请你注意你的言辞,你没有家教吗?——想来也是,听说江总是段家管家的儿子,佣人家庭出来的孩子能有什么教养。”

江望舒:“……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既然你是来请求我跟你合作的,态度是不是应该好点?结果我拒绝了你倒是恼羞成怒,人身攻击了是吗?”

陶振疏懒得再与他多废口舌,“我看你被孤立了才想好心拉你一把,结果你倒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年轻人,在b市做生意,无论生意大小,都不能随意树敌,到底是野路子出身,这点都不懂么?”

他伸手,将名片塞到江望舒口袋,态度耐人寻味,“不用拒绝得那么快,你以后用得上。”

说完,施施然地站起身,端着酒杯重新回到了人群之中。

看得出这人在b市的确有些能量,即使到这个身价,也依然呼朋引伴,丝毫没有架子。

江望舒注视着陶振疏的时候,陶振疏也不知道和那些老总说了些什么,那些人齐齐地往他这边看,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几分,眼神看着是不太愉悦的。

江望舒喝完杯子里最后一点酒,突然什么兴致都没有了——虽然在很长时间里都在b市上学生活,但江文翼他们都是南方人,他也是,所以说话都带着南方的口音,这点在交际上就像咳嗽一样无法掩藏,南北都有鄙视链,更何况在b市,因此他一开口就显露了身份,他那点家业在寻常人眼里已经是了不得了,但在这些人眼里也算不了什么,因此他融入不进去。

而江望舒也不是那种放得下身段的人,因此被孤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这里坐着也是干坐,干脆回去得了。

只是可惜了那一千万,早知道就不来了。

江望舒心里想着,拿出手机给段修泽发信息:“我回去了,你在哪儿接我?”

段修泽很快就回信息了,“这么快?不是还有半小时?”

江望舒说:“没人理我。”

这句话发出去,江望舒唇角翘了翘,感觉这句话怪可怜的,干脆就继续可怜下去,他找了找表情包,发了一只小猫咪泪眼糊糊的“这座城又多了个伤心的人”表情包,“好像被孤立了。”

这句话发出去,段修泽很久都没有回复。

江望舒迟疑了一下,他看了看自己说的话,好像没有问题?——还是说太柔弱了?不像是他?

江望舒后知后觉地有些害臊起来,他想撤回信息,但是只有发出去两分钟之内的信息才能撤回,超过两分钟就不能撤回了。

江望舒强装镇定地找补:“这样也好,我也不是很想理他们。”

发过去这句话的时候,江望舒又想,这样会不会太欲盖弥彰了?感觉有点头大,他立即撤回,重新编辑:“你怎么不说话?”

段修泽终于说话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江望舒:“??你干什么?”

段修泽:“我终于看到你委屈地跟我诉苦了。”

江望舒:“?我没有这个意思。”

段修泽说:“不,你有,江猫猫在寻求我的保护!”

“……”江望舒说:“江猫猫是什么外号?不准叫这个。”

段修泽说:“报告江喵喵,我已经开上车了,现在趟过千山万水来帮你撑场子。”

江望舒:“……不要叫这个,难听。”

段修泽说:“谁欺负你?”

他发来一张手握着锤子的照片,“我捶他。”

江望舒:“……”

江望舒说:“你是不是心智又回到了十七岁?”

段修泽说:“我只许你说我几把回到了十七岁。”

江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