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M市有桩轰动一时的绑架案,占据了当地小半年的社会板与法治版的热门。

被绑架的是刚上小学的瞿藻,由于家长疏忽,错过了黄金营救时间,省级和市级的警方摸了十多天才追到绑匪的踪迹,最后于一个邻近M市的小乡村里成功解救人质,将绑匪绳之以法。

被解救后的小瞿藻的状态低迷,连续昏昏睡睡小一周才有所恢复,医生解释这跟他精神长时间处于紧张状态有关。后续他连续接受了三年的创伤修复辅导,变得不大喜欢父亲,极度依赖母亲——医生这跟这场灾事有直接联系。

呼——瞿藻吹灭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问陈慈:“你听说过那起绑架案吗?”

自然是有的。当时整个M市都参与到了追踪绑匪的活动中,全市人民都为小瞿藻的下落感到心急。以至于后来沈茹提起这件事黯然落泪的时候,还未与瞿藻蒙面的陈慈已然对这个弟弟产生了同情与怜爱。

“很多人都知道我被绑架了,却不知道为什么绑匪要绑走我……”瞿藻露出讽刺的笑容,“你不觉得奇怪吗,他连赎金都不要。”

陈慈搜索着记忆,“我记得,好像是**犯罪,报道说绑匪之前在你爸爸的公司工作。”

“没错,他是我爸爸公司的一名员工,因为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所以绑了我。”

这么说来确实蹊跷,即使是**犯罪,也一定是有个目的的。这名绑匪绑了人便彻底销声匿迹,不要钱也不要瞿父向他道歉,仿佛只是单纯泄愤,为了绑架而绑架。

陈慈突然想到:“所以当时他的罪名里不仅有绑架罪,还有拐卖嫌疑!”拐卖嫌疑,意思是还没有实施具体的拐卖行为,却有拐卖动机。

“他没打算拐卖我的,”瞿藻摇了摇头,“他只是想让我变得和他一样,想以此惩罚我爸。”

此刻,房间里有五颜六色的气球,一闪一闪的灯串,蓝牙音箱里传出温馨甜蜜的音乐:都是陈慈为他准备的生日惊喜,以为他会喜欢。但瞿藻坐在沙发中央,被热闹的事物包围着,看起来却那么孤单。

瞿藻找了两支甜点叉,递给陈慈一支,揩掉小雪人造型的奶油放进嘴里,“好甜啊,生日蛋糕原来这么甜啊!”

“报纸没有报道,因为我们谁都没说过。”瞿藻继续说,“被绑架的那天,我和我爸是在一起的。我们一起坐在那辆车的后排,我爸忙着打点自己的小情人,都没注意到那天的司机换了人,就是后来绑走我的人,叫吴南春。”

“吴南春给了我爸两个选择,救他自己,我留下;或者让我回家,他被绑架。”

“你爸选了自己走?”明摆着的答案,陈慈还是不忍心让瞿藻自己说出口。

“是。”瞿藻会意,对他安慰地笑笑,“吴南春可能也没想到我爸会放弃我,也没想到警察隔了那么久才找到我们……”

尘埃落定后的某个深夜,瞿藻被爸爸妈妈的争吵声吵醒。沈茹将证据甩在他爸的脸上,哭着问他:“所以那天你是为了消灭自己出轨的证据,为了堵住那个贱货的嘴,才不马上报案去找小藻的?”

那时瞿藻还小,搞不懂吴南春绑他的真实意图,但也足矣明白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分量。在他爸心里,他的地位不如自己的名声和情妇。而在沈茹眼里,他很重要很重要,沈茹跟着搜查队不眠不休地找了他大半个月,又在发现他时第一个跑向他。

香喷喷的妈妈,拥抱了又臭又脏的他。

“小藻,对不起……”陈慈的声音变得喑哑,今天以前,他不知道瞿藻是在自己的生日当天被绑走的,他本可以再问一问沈茹,本可以不触碰瞿藻的沉疴。

瞿藻摇着头:“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了,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庆祝生日,今天吃了蛋糕,又跟你讲了这些事,感觉……没有想象中糟糕。或许我早就不介意这件事了吧,所以不会觉得难以回首。”

见陈慈仍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瞿藻便重新拿起打火机,点燃蛋糕上的蜡烛。

“哥哥,我可以许生日愿望吗?”瞿藻问。

“当然!”陈慈立刻答应,走去熄灭顶灯,室内只剩橘黄色的烛光。回头望去,瞿藻的身形投在他身后的墙上,肩膀很宽阔,脑袋上的生日帽是皇冠,他成了个伟岸的国王,拥有一整座孤单的宫殿。

瞿藻望着蛋糕,烛光将他的眼睛照得透亮,像两颗漂亮的玻璃珠。“玻璃珠”很快被他的眼皮覆盖,瞿藻闭眼许愿,陈慈告诉他:“第一个愿望和第二个愿望要说出来,第三个愿望不要说,不然就不灵了。”

哈哈哈,瞿藻双手交握放在胸口,边笑边说,“我的第一个愿望,希望妈妈和哥哥能一直健康幸福。”

陈慈望着瞿藻的侧影,给他鼓鼓掌,笑着道谢。

瞿藻一脸虔诚,继续说:“第二个愿望,希望哥哥能和我接吻。”

陈慈哽住,没有搭腔,不确定瞿藻是在等他回应,还是在继续许他的第三个愿望。

仍旧不敢睁开眼睛,瞿藻忐忑地说:“第三个愿望和第二个愿望一样,不能说出口,但能帮我实现愿望的人就坐在我身边。”

呼——少年快速吹熄了蜡烛,陈慈猝不及防地短暂失明。

电光火石间,瞿藻捧着陈慈的脸,借着路灯投进来的昏黄灯光,朝他的嘴唇用力吻上去。陈慈错愕了一阵而后开始反抗,推阻着少年的舌头,却被他灵巧绕过,勾着带进自己的唇腔。

“你闹够了没有?”陈慈用力推开瞿藻,眼睛瞪得很大,在灰蒙蒙的光线里怒视他的轮廓,“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我就是想亲你,我们又不是亲兄弟,为什么不能喜欢你?”瞿藻反问他。

“因为……”陈慈顿了顿,有些没有底气,“我们即将成为家人,家人之间是不可以这样的。”

“可我们已经这样了!”瞿藻说,“我们接吻过,拥抱过,我们每天都在一起,那天我还在你的手里射了精……家人可以这样做吗?如果可以,那我喜欢你,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亲近你,又怎么不行?”,

“如果不可以……”瞿藻狡黠地说,“如果不可以,我们也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哥哥要对我负责!”

陈慈微怒,“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你。是你之前告诉我的,我也想好了。我愿意对你负责,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做。”说到这里,瞿藻起身,打开客厅的顶灯,又坐回陈慈身边。

“哥哥,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瞿藻勉起左边的裤脚,露出脚踝,凸起的骨头上方有一圈淡粉色的疤,他指了指那道疤痕,“这是被绑架的时候留下的,吴南春怕我乱跑,所以在我的脚腕上锁了条铁链,拴狗的那种。”

“本来只要我不乱动也不会留疤的,但我太害怕了,一直挣扎,脚腕就磨破了皮,伤伤好好,好好伤伤,就成了这样。”他伸直了腿,脚腕凑到陈慈的脚边,“没有人碰过这里,我害怕别人注意到这条疤。但是哥哥如果想的话,可以碰它,这是我的软肋,只有哥哥知道。”

陈慈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摸那条细细的凸起,瞿藻的整条小腿敏感地抖动一下,粉扑扑的脸颊霎时变得苍白。

他在忍耐,紧紧咬着嘴唇,额角不断渗出冷汗,强忍着逃走的冲动。那是他最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一条伤疤,是他无数场噩梦的根源,他在生日这天被自己的亲爸丢给一个丧心病狂的绑架犯,没人知道被绑的那十多天里他是如何度过的。

“小藻,别怕!”陈慈温柔地抚摸他的伤疤,轻轻朝上面吹起,“不疼了,都过去了,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又安静地放下了他的裤脚,体面地保护起他的软肋。

陈慈静了很久都没说话,瞿藻在这功夫整理好情绪,眼巴巴地看着他,问他:“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陈慈摇摇头,他的想法有些无从说起。他和瞿藻的关系确实已经超出了普通的兄弟情,而他也不满足只和瞿藻维持普通的兄弟情。

他们明明不是。

瞿藻大概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他开心,也有一百个优点让他动心。陈慈想要自私一点,邪恶一点,他默默计算着和瞿藻在一起的最坏的后果。

大概就是瞿藻长大了,找到了更适合的伴侣,然后提出跟他结束关系吧。那样或许更好,瞿藻总得找个像样的伴侣,他们总不可能一直在一起……

“哥哥?”瞿藻慢慢靠近他,“如果哥哥不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我就要亲哥哥了……”

陈慈望着瞿藻,瞿藻的眼睛明亮又透明,自己映在他眼睛上的影子也同样透明。

陈慈没有说话,顺理成章地接受了那个吻。

以及那之后的很多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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