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就是脏衣篓,陈慈一个眼疾手快,将白天换下来的床单摊到**,遮盖那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那个,太乱了,我的房间……”陈慈摸了摸鼻子,语无伦次地指挥瞿藻,“你先去打扫其他地方,我收拾一下衣柜,然后再清理地板。”

瞿藻憋笑憋得很辛苦,觉得陈慈害羞的样子着实可爱。有次侯灵凡告诉他们,在他最心爱的飞机杯被他妈妈发现的时候,问他是什么,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是网上流行的解压神器,柔软的橡胶质感比较耐蹂/躏。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管事实有多离谱,只要你足够自信就没人会质疑你。”侯灵凡事后总结。

侯妈妈究竟有没有发现事实还不好说,但侯灵凡的态度还是值得陈慈好好学习一下的。

“哥哥……”都快拖着吸尘器走出房间了,瞿藻突然回头,一脸天真地说,“小猫咪……好像又在翻你的抽屉了。”

“嗯?”陈慈顺着瞿藻的目光看过去——真要命!一只猫咪不知何时悄悄潜入他的房间,两只前脚搭在床头柜上,用下颌蹭开第一层抽屉。等他发现的时候,小猫咪正卖力从里面叼出一支奶油粉色的“棒状物”来。

陈慈一个箭步冲上去,吓跑了捣蛋小猫,成功在“棒状物”本尊完全暴露的当口合上抽屉。

瞿藻的胳膊撑在吸尘器的长长的手柄上,佯装生气地教育小猫咪,“你呀你,怎么能随便乱翻你爸爸的抽屉呢!”小猫咪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赖乎乎软绵绵地往瞿藻的小腿上蹭,直到瞿藻腾出一只手将它抱起。

“行了,你跟妈妈出去!”看够了戏,瞿藻一手抱猫,一手拖着吸尘器终于走出房间。陈慈尚且惊魂未定,全然忽略小猫对他俩的“称谓”问题。

两人一起努力了快两个小时,终于将陈慈的小公寓上上下下打扫了一番。洗衣机仍在卖力运作,衣服洗了两筒,放在烘干机里烘了一部分,剩下材质特殊的架在阳台上的晾衣架上晒干。

陈慈拿了车钥匙,带瞿藻回他家去取衣服和课本。眼看着就要入冬,瞿藻又有些畏寒,陈慈以前总喜欢唠叨他吃穿都不上心,今天一路上都很安静。瞿藻刻意逗了他几句,问陈慈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是不是感觉很寂寞?陈慈抿了抿唇,不做声。

车停在瞿藻家洋房别墅的院子里,硕大一幢房,入了夜就变成黑黢黢的巨型怪兽。

瞿藻跳下车,娴熟地开锁,将陈慈带进门。总开关在玄关走廊的尽头,按下后,整间房子登时变得明亮得刺眼。

这是陈慈第一次在沈茹不在家的时候到访这间别墅,没了约束感,放心地四处打量起来。

沈茹是M大西方艺术史的老师,也领导着整个艺术学院,住宅的整体装潢也偏艺术性。到处是古典油画和雕塑,精致的水晶酒杯摆满酒柜,一旁是她珍藏的洋酒。

陈慈送的几瓶酒也在其中,跟沈茹的其他收藏比起来廉价了些,但沈茹还是把他们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看得他心里一暖。

在一楼客厅绕了一圈,瞿藻还是没下来,陈慈便登上二楼,敲敲瞿藻的房门,“小藻,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声音闷闷。

瞿藻正站在凳子上,从顶在天花板上的那层柜子中取过冬的棉被和棉衣。春天的时候,保姆用真空收纳袋存好了堆上去,也不知道当时她是怎么放得如此巧夺天工,塞得满满当当的,连伸个手的空间都没有。

真空袋又重又硬,瞿藻探着脑袋够了半天都没找到突破口。陈慈走到房间的另一侧观察柜子的全貌,好不容易才从夹在中间的两袋衣物中找到了点空余,让瞿藻尝试着伸手进去。

瞿藻照办,果然成功取下摆在最上面的鹅绒被,又挑挑拣拣,选了一件长款羽绒服和长款羊绒大衣,捧着三袋重重的衣物,准备跳下来。

“等等!”惦记着瞿藻高三在读,万一出什么意外了会耽误复习,陈慈小跑到衣柜旁,晃了晃胳膊,示意瞿藻把袋子递给自己。

瞿藻嘴角一咧,侧身将几袋子东西噼里啪啦仍在另一侧的地板上,自己握着错愕的陈慈的手腕跳了下来。一双赤脚降落在地板上,发出“咚”的响动,瞿藻低下头,有些神气地看着陈慈微笑,“谢谢哥哥!”

陈慈这才发现,才几个月的时间,瞿藻的个头又长高了许多,身体也变得结实了,之前总结的“瘦弱”和“稚嫩”等形容词都成了自己对他的刻板印象。

尤其是瞿藻笑起来的时候,嵌在下巴上的两颗小小的梨涡更加深刻,漾起了空气里的蜜意。

陈慈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藻长大了嘛!”说完转身,想走得远点好偷偷调整呼吸。

哎——他才刚迈了一步,没留神脚下踩到本书,顿时就失了平衡,整个人都要向前滑倒。

站在他身后的瞿藻自然也看到了,思绪停了一秒,单手握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把着陈慈的肩膀。立定还不够,又施力将人压向一边,做作地扑到**——

瞿藻沉甸甸的,比堆叠了几层的棉被还要暖和一点,是货真价实的一个大人了。

陈慈反应了一阵,有点无奈地笑说:“别闹了。”隔了一阵,瞿藻“嗯”了一声,两只手撑在他头侧,快速起身。陈慈只瞥到他泛红的耳廓。

是大人了啊……

变成大人的瞿藻站在一边,搓了搓脖颈,又兀自跳了两下,又恢复成平时的样子。他征求陈慈的意见,“哥哥,太晚了,要不今天在我家住一晚吧?”

这话说的坦然,时间也过了十一点,此时回去没什么意义,陈慈只好答应。

将衣物和书本都整理装车后,瞿藻和陈慈快速洗了个澡,陈慈穿着瞿藻的旧睡衣,躺在他还算宽敞的大**。

“关灯了哦!”瞿藻微微起身,对陈慈笑,下一秒世界黑了,陈慈却觉得还能看到瞿藻的笑容。

以往陈慈不大认床,累极了的时候,他能在酒吧休息室的弹簧**睡得昏天黑地……可今晚却很难眠。

身旁的瞿藻也不停翻转身体,陈慈猜他不喜欢跟人同睡,这孩子向来娇气。

也或许不是孩子了……陈慈心一沉,瞿藻的亲爸还在监狱,有些话他不说应该也没人会告诉瞿藻。

陈慈定了定神,说:“小藻,你和你女朋友关系怎么样啊?”

瞿藻本来就心里打鼓,听到陈慈要跟他聊女朋友,本能地否认:“没有女朋友。”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承认,我也是从你的这个年纪长大的,理解你有时候会冲动,想要做些大胆的事情……”陈慈根本不把瞿藻的否认当回事,自顾自地继续。

“我也不是反对早恋,有喜欢的人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如果你们能从彼此的身上得到力量,那这份喜欢就值得被尊重和重视。”陈慈说,“小藻,我想要说的是,在做出任何亲密的行为之前,都要想一想它所带来的后果,以及你能不能承担这份后果。”

“说‘喜欢’很容易。但除了享受当下,也要为了以后考虑,我希望你的每个举动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路之后的结果。如果你想清楚了仍要去做,那我会支持你的。”

瞿藻打断他:“哥哥,你想多了,没有什么女朋友,我……我连吻都没接过呢!”他受不了自己在陈慈的眼中是个只会“冲动行事”的小孩子,如果可以,他希望陈慈能用平等的眼光看待他。

可陈慈静了一瞬,有些疑惑地问:“不是亲过吗?”

记忆回溯至两周前的晚间,瞿藻靠在陈慈的身上,无助地仰着脖子,和他唇齿交缠,半梦半醒地发泄着。

瞿藻重新点亮台灯,盯着陈慈的脸,对方被突然光源晃了一下,脆弱地眯起眼睛,姿态又慵懒又勾人。

“我忘了!”瞿藻来劲了,噘着嘴控诉,“这样不公平。”

陈慈好不容易适应了光源,定睛却看到瞿藻一脸期待,茫然问说:“不公平?”

“对,不公平!”瞿藻不断逼近,撅起嘴唇,“只有哥哥记得我们接吻,我什么都不记得,这样不公平。”

不公平要怎么办?

当然要争取回来。瞿藻念念有词,马上就要讨回被自己忘记的吻了,陈慈却突然闪开。

“别闹!”陈慈一边推着他的肩膀,一边教训他,“小藻别闹了,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陈慈想起一句俗语“乖猫先上灶台”——意思是表面乖巧的人却往往行为乖张,如今想来还是有它的道理的。哪怕受到推阻,瞿藻的身体还是在不断压下和靠近,仿佛靠近才是天经地义,连陈慈都恍惚,自己是不是确实欠了瞿藻一个明明白白的吻。

然而理智还是战胜了犹豫,陈慈将脖子扭向一边,坚决拒绝。他觉得瞿藻肯定是一时间情绪上来了,非得跟他讨个亲密,等这阵冲动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瞿藻败兴而返,躺回自己的枕头,隔了一阵才颓丧得问他:“那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陈慈疑惑。

瞿藻的声音细如蚊蝇,“就……接吻的时候,怎么样?”

原来是在意这个!陈慈静静地露出笑容,也尝试着回味那个潦草又绝望的晚上,“嗯……我也是,咳,第一次。”他实话实说,“我没有什么对比……”

“哦——”瞿藻刻意将尾音拖得很长,让陈慈有些分不清他是真的明白了,还是只是单纯地在取乐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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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出乎陈慈意料的是,瞿藻像是认准了陈慈欠他的,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一直缠着他,见缝插针地要领教一下“接吻”的滋味。

陈慈正当他是少年心性,对性对爱都充满好奇,所以只是打着哈哈推辞过去,不久就到了瞿藻的18岁生日。

瞿藻生在初冬,沈茹说过,生他那天,M市罕见地下了一场天地苍白的雪。

为了庆祝他的生日,陈慈默默准备了礼物,又定好了蛋糕,十分忐忑地倒数着日子。而瞿藻则异常冷静,冷静得有些飘忽,而且肉眼可见地一天比一天消沉。

终于在他生日当天,瞿藻面对陈慈精心准备的生日惊喜时,罕见地没有配合着表现出惊喜的样子。

瞿藻认真地告诉他:“我不会庆祝生日的。”

“为什么?”陈慈望着蛋糕上燃烧着的蜡烛,和自己准备的生日惊喜,感到分外不解。

“因为伤害过我的那个人明天就出狱了……”瞿藻耐心地解释,“我就是在我生日的这天被绑架的,所以之后就再也不过生日了。”

少年叹了口气,那神情仍旧天真,即使是忧郁也不加掩饰,“生日嘛,也没有什么好庆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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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陈慈:拥有奶油粉色小玩具的小哥哥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