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程车开出几百米之后,瞿藻才迟迟顿悟,刚才储行舟要吻陈慈的时候,他应该马上掏出手机拍照,保留陈慈同性恋身份的证据。

这是他一个月前就制定好的计划。为了实现这个计划,他不惜牺牲掉自己的时间,游说储行舟和陈慈约会;还设法讨好陈慈,献上自己虚伪的关切与善意。

可眼见着就要收获了,所有的计划与设想却全被他抛在脑后,唯一能想到的、也是唯一去践行的动作就是去阻止,将那两个人隔绝开来。

瞿藻无法理解为什么陈慈会对储行舟那样就差把“人渣”两个字刻在脸上的人一往情深;正如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打断那个吻,为什么要心软,为什么对陈慈产生同情,以及类似依赖的一种微妙的情感,还有很深很深地想要独占他的欲/望。

是了,想要独占;陈慈太好太傻太善良,跟他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陈慈是那种让人想要相信这个世界上其实是存在着绝对的善意的人,给予善意的时候不图回报,甚至根本不把善意当做恩赐,慷慨得像是个挥动翅膀的天使。

瞿藻有时希望获得一架能够衡量情感的天平,可以将陈慈倾注在他身上的陪伴与善意放在一端,将沈茹给他的爱意与拯救放在另外一端。这样他就可以尽情地向陈慈索取,挥霍他的信任与耐心,一直到天平的两端达到平衡。瞿藻想,等到那时,或许他就可以真正放手,也可以坦然地接纳与回馈陈慈的好意了。

“小藻,在想什么呢?”陈慈突然转头,看向缩在后排的瞿藻,“是不是刚才行舟说得太直白,让你不好意思了?”

“其实你不用怕我告密,我都理解。你这个年纪有个喜欢的女孩子很正常。”

“不是……”瞿藻着急地摇摇头,“没,没有感觉不好意思。”

“我们小藻蛮勇敢的嘛,”陈慈放松地转回身,靠在靠背上,“不过如果你们两个人目标一致,考到同一个大学去也不错。”

瞿藻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没有搭腔。倒是出租车司机找到了话题,十分熟络地跟陈慈攀谈,聊着自己抓到女儿早恋,强拆鸳鸯的故事。

临下车时,司机提醒陈慈,“小伙子,你是做哥哥的,该告诉他的事情也还是要提前打点好的。”

瞿藻撇撇嘴,车一停稳就开门下车,走到前面拉开了陈慈的车门。陈慈着急忙慌地付完账,被瞿藻拉着往家走,连句“知道了”都没来得及跟司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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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和储行舟的约会,瞿藻自然是没去的。

储行舟也没追究,大概料定了瞿藻总有一天会为了陈慈再来求他,施施然进出陈慈家,对陈慈极致暧昧,但就是不再约他吃饭,没有什么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打算。

陈慈对此有些困惑,偶尔和瞿藻抱怨两句,像个思春的少女一样揣测储行舟的心思。

瞿藻不说话,但心里嫉妒得要死。

彼时的瞿藻对这份嫉妒的认知尚不清晰,觉得储行舟那种烂人能够摆布陈慈的喜悲这件事着实荒谬;可如果没有储行舟,由别的人来影响陈慈的心情行不行?瞿藻大概也会给出否定的答案。

谁都不能让陈慈开心或难过,除了他;哪怕是降下惩罚,让陈慈自食恶果,那这颗恶果也只能由他传递。

瞿藻原本以为,如果他不去求储行舟跟陈慈约会,储行舟这人便不会再对陈慈动手动脚,也不会要求他跟自己约会,只是没料到储行舟的阴险程度。

那天吃完午饭,瞿藻装模作样地打呵欠,催着储行舟赶快滚蛋。

没想到,等他撸完猫回到房间,储行舟正坐在他的小**,手里握着他的手机。

“你还请人跟踪陈新霁?”储行舟嘲弄地笑,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身型孱弱却妄想绊倒大象的蝼蚁。

瞿藻心虚,赶忙把手机抢回来,紧紧攥在手里,问说:“你偷看我信息?”

“天地良心,我只是看你把它落在饭桌上了,帮你拿回屋而已。”储行舟一脸无辜,“不过你的密码真好猜啊!”

手机的解锁密码是沈茹的生日,储行舟记性好,之前陪陈慈一起给她买过一次礼物,就记住了。

“为了不让你妈嫁给陈新霁,所以监视他,想抓他的把柄?”担心陈慈听到,储行舟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也更显阴险,“现在想想,你突然要撮合我和陈慈,明知道我对你有兴趣,还拼命把他往我身上推……该不会也是想利用陈慈的性向让陈新霁出丑吧?”

瞿藻低着头,迅速翻了翻手机,想看看储行舟都在他手机上看到了什么……不过翻了一阵之后,他便放弃了。

已经很明显了,他早就错过了为自己辩护的最好的时机,如今他越是表现得窘迫,就越坐实了储行舟的推测。

“说吧,你想怎么办?”瞿藻沉沉坐在椅子上,“只要你别告诉我哥这些事。”

储行舟笑了,赞赏地点点头,“你早这么好说话不就好了么。至于想要什么,我还得花点时间再想想,但是你和阿慈,你们真的挺像一对兄弟的。”

瞿藻挑眉,“什么意思?”

“你们都喜欢放着捷径不走,非要选那种最难走的路,一条道儿走到黑。”储行舟起身离开,手放在门把上,又转身对瞿藻说,“你还不知道吧,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跟陈慈在一起的真正原因。”

瞿藻看着他,在心底祈祷他别再说下去了。

然而储行舟还是张口:“就是因为陈新霁啊!陈慈是被他捧在掌心里唯一的指望,我哪来的胆子觊觎?”

“所以我劝你还是别把场面弄得太难看了,陈新霁太精明,你派人跟踪他,他不可能不知道,该忍就忍吧。”他警告瞿藻,”伤害陈慈,或者爱上陈慈,你和你妈,你们整个家族,谁都逃不掉陈新霁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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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下午,瞿藻都没能理出一个头绪。

偏偏下午快放学的时候,他收到储行舟发来的信息:【晚九点,我家见。】

正欲拒绝,储行舟像是料到一样,发来一张陈慈酒吧的照片,霓虹灯条勾勒出一支风筝的形状。

瞿藻只好愤懑地收起手机,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回家,九点一到,便磨磨蹭蹭地敲响了楼上的门。

“呵,来了?”储行舟笑笑,把他带进屋儿,屋里还有几个年轻男孩,没看到他一样,凑在一起吞云吐雾。那日见过的那个叫“小郝”的男孩也在其中。

储行舟给他拿了杯饮料,说今天只是叫他过来放松一下,缓解学习压力。瞿藻不太买账,握着杯子坐在皮质沙发的边沿,看储行舟加入那群男孩,点燃了一支气味呛鼻的雪茄。

十分钟过去,储行舟还是没有要搭理瞿藻的意思,瞿藻猜不出他的心思,小口抿杯子里的饮料。只不过,比起饮料,杯里的**更像某种低浓度的酒。

入口时很酸,入喉却带着辛辣,回味略苦。瞿藻没敢多喝,只抿了几口就明显头晕恶心。

小郝的烟抽完了,没骨头似的赖在储行舟身上,央他赏给自己一支雪茄。储行舟被他磨得兴起,自然是什么都答应,去房里取烟叶。

储行舟一离开,小郝咳了一声,用眼神示意瞿藻快走,不停摆着手。凑巧周围一个眼尖小弟看到小郝,大声嚷着:“诶,郝哥你干嘛呢?不能跟猎物对话,你忘了规矩了?”

那模样,哪像是提醒,更像公告,在吸引储行舟的注意。

果然,只隔片刻,储行舟便从里间出来,招呼抽烟的男孩们,“按住他,别让他跑了。”

场面乱做一团,已经上头的男孩们听到指令,强打着精神,混混沌沌地朝瞿藻的方向扑过去,小郝挡在他们前面,冲他吼:“你还不跑?!”

瞿藻本来就被这一屋子烟烟水水呛得头晕,听到小郝的喊声,直觉不妙,提起脚向门口撞去。刚一开门,肩膀就被储行舟扣住了,瞿藻大口换气,双手死死扒着门框,朝储行舟的下三路狠踹。

储行舟吃痛,“操——”一声低吼,整个楼道的声控灯顿时亮起,瞿藻这才发现储行舟的脸已经红得不正常。趁他不注意,瞿藻闪身跌下半截楼梯,又手脚并用地爬下下半截,哆哆嗦嗦地打开家门,将咆哮的储行舟隔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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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些许意识的时候,瞿藻已经合被躺在自己的小**,陈慈用冷毛巾给他擦脸降温。

“哥哥……”瞿藻轻唤一声,尾音又黏又长。

今晚的陈慈格外好看,皮肤光滑,柔软的指腹牵着毛巾,在他脸上一下下地蹭过,像拂面而过的柔软的云朵。

“你还好吗?”陈慈担忧地问他。

瞿藻咬着嘴唇,一波又一波的热意在他的身体里翻滚作祟,身体软得像一滩水,却有不知名的植物竖出水面,蓬勃疯长。

“我难受,哥哥,我好难受……”瞿藻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哀求说,“救救我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