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宴就开在风筝酒吧。

高考结束,这晚上客率很高。白天他们为邱比特一个人做的布置,放到这个适合放飞青春的夜晚也非常应景。

陈哥带着一众服务生忙得脚不沾地,夏芋后一步来,看不过去,最后也换上制服投入工作。

好好一个告白夜,就这么被搅黄了。

瞿藻预留了酒吧中心的圆桌的位置,招呼服务生,熟练说出了几种酒的名字,剩下三人表示听都没听过。

瞿藻亲昵地勾着邱比特的脖子:“你们也别管听没听过,敞开了喝就行,今天可是我和阿邱大喜的日子!”

邱比特狠狠拍开他的手:“谁跟你‘大喜’,好好说话!”

“哟!我们邱哥谈了恋爱之后,脾气都变大了!”赵枫感叹,“以前不管怎么开玩笑都不生气的。”

侯灵凡推了推赵枫,给他使眼色,让他小心说话。

毕竟是好不容易才和好的朋友,不可以再伤害他了。

邱比特也察觉出他们的小心翼翼,摸了摸鼻子,顺应地说:“行了,就算今天是我和藻子大喜的日子吧,反正都是好事儿。”

酒端上桌儿,四人一人选了一杯,高高举在空中碰杯,“祝我们都能心想事成!”

瞿藻点的鸡尾酒虽然味道酸酸甜甜的像果汁,酒精含量其实不低,四个人很快就喝成了一团,分享着各自的经历,感叹时间匆匆流逝,两年时光真的是一晃而过。

晚十点,主场的顶灯熄灭,驻场乐队来到小舞台上演唱。配合高考结束,今晚的选曲也都和青春有关,有激昂,有柔和,有青涩,有惆怅……反反复复,品味着年少时的酸甜苦辣。

侯灵凡向来感性,偷偷地抹泪,赵枫笑他,笑着笑着竟然也涌出泪花。两兄弟抱作一团,又拉着邱比特和瞿藻,让他俩加入,一起丢人。

邱比特一直挣扎,“烦死了你们!”却还是没松开任何的拥抱。

一轮演唱结束,乐队下台休息,留下空空的小舞台和爵士乐背景音。瞿藻转了两圈眼珠,跑到吧台跟夏芋说了什么,又拉着其他三人往舞台上冲。

“我们唱歌吧!”

说完这话,前奏已经响起,顶灯再次熄灭。

邱比特预感不妙,抬脚要跑,被其他三人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往他怀里塞了支麦克风。

赵枫起范儿:【如果感到悲伤我会陪你去远方】

瞿藻和侯灵凡勾肩搭背,【不带雨伞不带手表不慌也不忙】

三个人几近嘶吼地唱完了第一段,蹦跳的脚步随音浪砸在舞台上,震得邱比特也上了头,不管不顾地加入进去。

很开心,超级开心。在最开心的那一刻,他一边重复着英文单词,在蹦跳的间隙瞥向吧台里那个略显清瘦的身影。

对方正抻着手臂调酒,却默契侧过头,和他对视,眼里是明显的笑意。

短短一首歌,没有技巧,全是感情,跟“悦耳”一词沾不得半点关系。可这就该是个全情投入的、肆无忌惮的、傻事做尽的一晚。

一曲唱罢,马上就有其他客人挤上小舞台开场。驻场乐队没能完成下半场的表演,小舞台已经被一波一波的年轻人霸占了,热闹得不行。

凌晨三点,风筝酒吧打烊,服务生送走了那几桌已经醉成软泥的毕业生,没有问他们收酒钱。

音乐声停了,周遭安安静静。吧台边的高脚椅上就只剩邱比特他们兄弟四个,夏芋和陈哥站在吧台里面,给他们兑醒酒的柠檬蜂蜜水。

赵枫打了个酒嗝,“这一晚上可太闹腾了,现在安静下来,我的耳朵里还是嗡嗡的。”

“就、就是……”侯灵凡已经神志不清,小声哼唧:“Jackie Park, Jackie Park, Jackie Park.”

“诶诶,就是这个声音,”赵枫拍在侯灵凡的胳膊上,打算捂他的嘴,“别他妈唱了,余音绕梁了都!”

“嘿嘿嘿嘿。”邱比特傻笑一阵,看向正在往杯子里挤蜂蜜的夏芋,身体一阵燥热。他转移注意力,问陈慈:“哥,你这酒吧为什么叫‘风筝’啊?”

陈慈看看夏芋,微笑着说:“我当初盘下这里的时候,这里叫‘风’。小夏过来面试那天唱了首歌儿,就改成‘风筝’了。”

“凭什么呀?”瞿藻不乐意了,嘴噘得老高,“夏老师才唱了一首歌,你就把店名都改了?”

陈慈耐心地解释:“其实本来就想改,只是一直没想到合适的。从风到风筝,从无物到有物,有所牵挂也就有所羁绊了。”

瞿藻抿抿嘴,轻易就被哄住。

“那夏芋哥,你可不可以再唱一遍那首歌啊?”邱比特单手撑着下巴,脑袋歪歪,天真地请求,“唱给我们听好不好?”

瞿藻他们也跟着请求,就连陈慈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推推他胳膊,“去吧,再唱一遍吧,所不定这次唱歌的心情就不一样了呢。”

夏芋沉沉呼出一口气,快速调了杯金汤力喝下,然后走去小舞台。

法语歌的伴奏向来难寻,但陈慈一直喜欢这个调子,所以从手机里找出伴奏,连在音响上。

歌唱时的夏芋漂亮的犹如一只海妖,航船再大,行程再远,年轻的水手再意志坚决,也能轻易地在他幽婉低沉的歌声中丧失心智,精神瓦解。

歌曲渐入高//潮,那曲调让邱比特忆起一部法国电影,歌唱这支曲调的孩童在告别他们的良师。

【Cerf-volant volant au vent,Ne t'arrête pas;

Vers la mer haut dans les airs,Un enfant te voit;

Et dans la tourmente,Tes ailes triomphantes

N'oublie pas de revenir;

Vers moi】

侯灵凡在网上找到中文释义。

【风筝 乘风飞行,请你别作停留

在天空上 向海飞去,一个孩子在望着你呀

在暴风雨中,你高扬着翅膀

别忘了回来,

回来我身边】

时间像是慢了下来,酒精熏陶过的大脑在迟钝地运作,当年夏芋是以怎样的心情唱出这样的歌?

现在呢,有没有改变?

他还是很思念他们吗,太思念了,所以仍是将永别看作对自己的惩罚吗?

夏芋他,还在背着虚无的枷锁吗?

然而夏芋却在间奏时望向邱比特。视线是混沌的,只有夏芋的眼神是清晰,夏芋在看着他,只看着他。

那么依赖,那么笃定,那么……充满希望。

邱比特突然醒悟——这首歌,或许是夏芋唱给他的!

起初只是朦胧的确认,演唱第二段的时候,夏芋的眼睛就再也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就那么坚定地看着,唱着。

陌生的语言,似曾相识的曲调,一切都好像只存在于虚幻,邱比特却越来越确信,这首歌是夏芋唱给他的,夏芋在对他说,“别忘了回来,回来我身边。”

邱比特站起身,大步朝夏芋走去,拉着他的手腕把人往黑暗的角落里扯,麦克风砸向地板,短暂鸣了几秒。

他并不熟悉风筝酒吧的构造,只隐约记得吧台侧面的小门能通向员工休息室。现在他只想带走夏芋,找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他要告白。

“去那边!”陈慈笑了笑,丢给他一把钥匙,“去仓库吧,休息室里说不定还有人。”

瞿藻给他助威:“最高层的架子上有套儿!”随即被陈慈揪住后颈,噤了声。

赵枫和侯灵凡已经喝懵了,稀里糊涂地击了个掌,也不知道在庆祝什么。

.

为了保证酒的口感,仓库里常年开着空调,微微发凉。

邱比特将夏芋带进仓库,被冷空气激得抖了一下,酒醒了一半。

该要说正事了。

“夏芋哥,”邱比特将夏芋堵在酒架与自己的身体之间,声音都在发颤,“我知道我之前就跟你表达过,但我还想再说一次,我很喜欢你。”

“我很爱你。”

少年揉揉脑后的卷发,“我也想过,你可能觉得我现在说爱还很年轻,也许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可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即使什么都不做,我都觉得很开心。你不理我,我就觉得难过。你难过了,我就会更加难过。找不到你的时候,我觉得我要疯了……”邱比特说,“不管你信不信,对我来说,这就是爱,是我邱比特的爱,我想把这样的感情都给你。”

“我已经忍耐了很久,想拥抱你,想亲你,想一直跟你在一起。你不要再漂泊了,放下负罪感,来我身边好不好?”

“夏芋哥,我真的爱你啊。”

也许是酒精作祟,或是终于卸下重负、说出了积压在心里许久的话,邱比特又开始落泪,泪珠浑圆又滚烫,从眼角落至腮边。

可他舍不得眨眼睛,不想错过夏芋每一寸目光流转。

或许,这样就能窥探到夏芋的内心。

“邱比特……”夏芋在很长的宁静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他问:“你怎么还不吻我啊?”

他等了很久了!

.

嘴唇触碰,像羽毛轻轻落下,柔软又无声。

又一吻,稍重,像蜻蜓歇在水面上,潋起层层涟漪。

涟漪一重又一重,加入舌的搅弄,**漾起春水,揉入春光,形成小小的旋涡。

夏芋修长的手指放在邱比特的发间,呼吸像四月春风,声重重,却混入些夏日的柔情。

吹在邱比特的耳边,助长一颗粗壮的树。

少年的面目与耳根烧起了红粉色的云,强忍着不舍分开,怔怔低下头瞅。

这哪里还藏得住,要他怎么藏?

夏芋从热吻中缓神,也低下头看,随即哑笑。

指尖拂过发梢,流连在少年的耳廓,“这么快啊?”

邱比特又想要哭,强忍着眼泪,“嗯”了一声。

为什么想哭呢?

因为感觉太幸福。

太幸福了,太幸福了,幸福得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遇见夏芋之前,他体验到的幸福是平平淡淡,夹杂在生活的细枝末节。

可夏芋带给他的幸福却像是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连上面的丝带都是精心挑选的,让一个从未收过礼物的孩子喜出望外,不知该作何表达。

所以只能哭泣,只有眼泪,幸福的眼泪,仅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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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出现两首歌

《水手公园》GALA

《Cerf-volant(风筝)》Jasing Rye

“风筝”这首歌原本出自《放牛班的春天》的片尾,文中的“法国电影”也是指这部。偶然听到Jasing Rye的改编,太喜欢了,私心让夏芋唱了出来,大家可以去听一听。

以上使用的曲目及歌词均使用了“【】”来表示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