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算有限,邱比特这次只订了一间标准房,里面有独立卫生间和两张单人床,但是没有窗户。

不过他不在乎这些,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能安稳睡上一晚的地方。他原本计划在考试当天早上办理退房,中午就在考点附近的那家快餐店里度过,吃完午餐还可以趴下睡一会儿,等下午考完口语就打道回府。

但夏芋不同意,到达他定好的酒店之后,夏芋坚持将房型升级为商务双人间,并且多订了一晚,叮嘱邱比特上午考完笔试就回来休息,三餐由他来张罗。

夏芋比他的年纪长了几岁,又有出门的经验,初来乍到的邱比特也没推辞太久就答应了。

其实他还有个私心,他们只订了一间房,能在一个空间里度过一晚,这样的吸引力对他来说要大于受人照顾的难为情。

再说了,这也不是夏芋第一次迁就他,他麻烦人家麻烦惯了,不要脸地觉得再麻烦一次也没什么,他们是朋友嘛!

邱比特默默地安慰自己。

办完了入住手续,邱比特和夏芋搭电梯去他们在八层的客房。时间已经快十一点,白天又是上课又是拍照得忙了一天,傍晚又坐车赶路,邱比特觉得有点累了,闭着眼靠在微凉的金属轿厢壁上。

电梯门快合上的时候,门缝里突然插了一支手进来,门重新打开,手的主人招呼身后的小伙伴:“快上快上,这里的电梯要等很久!”

附近正在等待其他电梯的住客也听到了,纷纷上前,十几个年轻男女就这么哗啦啦涌进来,瞬间填满了原本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夏芋和邱比特被挤到轿厢后侧的一角,夏芋的半个身体几乎叠在了邱比特的身上。

他们俩的正前方站着两对情侣,仿佛在跟彼此暗中蹩劲,两个女孩子胳膊肘杵着胳膊肘,两个男生则不断向后施压,弄得后方的空间越来越小。

好幼稚!夏芋本来有些不满,看清情况后又觉得好笑。

本来想着忍一忍也就算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啧”,邱比特腾出一只胳膊从后环着他,手掌挡在他胸前,冲着前方说:“不要再挤了,后面都站不开了。”

邱比特的语气没什么敌意,只是在警告,可这话却像颗小小的火星,一下子点燃了前方站着的两对情侣。

靠着轿厢的男生率先声嚷:“操,我忍你很久了,你刚上来的时候挤到我女朋友了知道吗?”

“挤了又怎样,谁不想赶电梯,磕一下碰一下很正常,她是瓷娃娃啊,不兴碰?”站在夏芋前方的男生说。

“哥们儿,公共场合,注意素质!”双方的朋友赶快将二人隔开。

“行啊,那出去呗,敢吗?”一个男生挑衅。

“出去就出去,谁怂谁王八!”

恰好电梯门到达楼层,两伙人急匆匆挤进客房区,快速划分阵营,电梯门再次合上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开始肉搏……

电梯载着二人继续往高层升,邱比特沉浸在刚才发生的事情里面回不过来神: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前一秒他们才刚上电梯,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各自为营、你死我活了!

夏芋则按下电梯里的服务铃,接通酒店安全部,提醒他们十楼走廊上有人在打架斗殴;工作人员似乎见怪不怪,很平静地跟他们道谢,说会派保安去处理。

电梯到达十五层,走廊上非常安静,邱比特跟在夏芋的身后一脸懵懂地走,“滴——”的一声门开,进入他们的房间。

“夏芋哥,”进房后,邱比特仍像个跟屁虫一样追在夏芋身后,“刚才打架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是标准房的住客啊?”

“难怪你要换房间,想得好周到啊!”邱比特明白了夏芋的苦心。

夏芋往电烧水壶里丢了一片专用清洗片,接水按下开关,在逐渐变大的烧水声中回答他,“你在大学里考试,今天又是周五,晚上一定有很多大学生过来住店。”

夏芋说得没错,标准房价格低廉,也经常被作为钟点房租用,租客质量本就不大稳定……即便住在商务房,临近住客的声音还是能穿透薄薄的墙壁进入他们的房间。

就比如,才入住半小时,专注温习的邱比特就判断出他隔壁房间住的应该是明天一起考雅思的考生;楼上是对精力旺盛的情侣,除了可歌可泣的声音之外,脑袋顶上的各个家具轮番哐哐作响,好不热闹。

不过不知附近哪位租客投诉,一阵门铃声后,楼上总算消停了。

夏芋从卫生间出来,温水把他的脸蒸的粉扑扑,像冒着热乎气儿皮薄馅大的肉包子。他用酒店的毛巾擦着头发,告诉邱比特:“快去洗澡,洗完早点睡。”

“嗯……”邱比特有点不敢看夏芋,抱着笔记本不动。

该死的酒店,坏心眼的情侣,他本来已经克制得很好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夏芋不再是邻家哥哥或者交好的朋友,而是他心里一个身份特殊的存在。

没有遇见夏芋之前,邱比特拥有一个划分明确的交际圈,爷爷奶奶、闹掰了的朋友、说得上话的同学、偶尔寒暄的街坊四邻……

而夏芋在他心上开拓了一片新的区域,那里暧昧不清,远远望去像是一团粉色的云,就这么萦绕在他心上,飘啊**啊,就是不肯降落,也不肯让他凑近了仔细观察与了解。

但是偶尔的,他觉得自己能够触碰到这片叫做“夏芋”的云。

头一次是在一个雨天,邱比特挤进夏芋的伞下,揽着他的肩膀吹牛。被揽住时,夏芋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像稚嫩的小草,邱比特想要保护。

然后是在一个雨夜,夏芋坐在自己家的餐桌边上,问他“同性恋者有什么问题?”,后来告诉他“微醺的状态很像爱”,他又觉得夏芋像棵豢养生灵的古木,邱比特想要依靠。

之后便是细碎的生活的日常,夏芋耐心给他补课,攥笔皱眉思考;夏芋躺在沙发上看电影,动情时留下眼泪,或者很重很重地叹息;夏芋的小腿纤细,手指修长,纹身残酷又神秘,其中藏着几条狰狞的疤痕……

这些点点滴滴渗透在邱比特的思维和骨血里,等他意识到时,已经成了个穷途末路的赌徒。分明是十赌九亏,却偏要为了那一成的甜头执迷不悟。

夏芋将头发擦得半干不干,从房间书架上找了本书,躺在**看。见邱比特还坐在书桌边,他有点奇怪,问说:“怎么还不去洗澡,明天要考试了,感觉很有压力吗?”

他突然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说:“怎么脸也有点红,大夏天的,感冒了?有没有不舒服?”

“没、没有……”邱比特突兀地站起身,姿势有些别扭地往卫生间走。

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又触碰了那片名叫“夏芋”的云。夏芋的各种神态与动作在他脑子里幻灯片一样地播放着,有些真有些假,像是亲眼目睹,又像离奇又叛逆的想象。

这次的夏芋让邱比特很想拥有,抱在怀里,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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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水从头顶洒下,水流浇塌了他的卷发,全身肌肉都变得松弛,只有一处依然昂扬——邱比特迷蒙着眼睛,看向自己的下/身。

怎么会这样呢?

他对夏芋有欲/望了,藏也藏不住的、迫切而热烈的欲/望。

其实邱比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天真,男孩子该懂的那些事他早就懂了。在一些深夜里,一时兴起,也不是没有偷偷做些坏事。

但那只是纾解,是好奇心与荷尔蒙的一个出口,他做那些事的时候只是为了取悦自己,脑子里甚至没有用以消遣的对象。

可今天的勃///起却像是青天白日里突然扬起的一丛火焰,又或是清冷寒夜下突然熄灭的月光,仅仅是短暂的肖想,就混乱了他的世界。

光明抑或黑暗全都来得猝不及防,毫无章法与规律,迅速蔓延至他的整个身体,呼吸几乎停滞,心跳却胡乱地蹦跳。

乱了乱了,他的世界成了一团稀烂,唯有夏芋是漂浮在这破烂版图的上空的悠闲存在,清清白白,安安静静。

原来他是那么喜欢夏芋,向往夏芋,渴望夏芋。

可他能怎么办呢,夏芋不喜欢他。

或者说,夏芋对他的喜欢与他对夏芋的那种不一样……

苦恼啊。

.

真是苦恼啊!

这个念头到他从浴室里湿漉漉地走出来,看到夏芋已经抱着书酣睡时愈发强烈。

不过睡着了也好,省得他看到了夏芋又会不自觉地做出什么离谱的动作,他讨厌不受意志控制的身体。

可刚才在浴室里的时候他想到,也许他的身体并没有脱离意识,之前他偷偷摸摸或煞有其事做出的亲密动作,都是他的心之所向。

太喜欢夏芋了,所以意识战胜了理智,身体也战胜了理智,他们联合起来蒙住了理智的脑袋,才让自己领悟得这么迟钝。

真该死!

关灯前,邱比特静静看了一阵睡着的夏芋,视线总不自觉聚焦在他微微张启的嘴唇上,唇色很浅,快要和皮肤一样白,唇珠却那么饱满,像剔透的宝石。

压抑了很久,他才终于肯躺到另一张**,熄灭灯光,瞪着眼睛思念夏芋。

挺奇怪的,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夏芋的时候,他的想念是小心翼翼的,怕被包括自己的所有人发现。

可自从意识到自己对于夏芋的心意后,他的想念也变得大胆起来,方才勉强压抑的欲(望)再次变得强烈,身下的床铺变成火焰,将他灼得口干舌燥。

窗帘没有完全合上,热闹的城市连夜晚都是灯火通明,各色灯光泄进室内,照亮了夏芋掩在薄被下的轮廓。

晦暗的一方天地给他壮了他的胆,楼上再次响起的噪音乱了他的心神,邱比特赤脚下床,蛇一样向夏芋的床悄声突进。

接近了!夏芋的身上有柑橘味沐浴液的清香,鼻息和嘴唇都是薄荷味的,他刚才挤过同一管牙膏。

再近一点,手掌撑在夏芋的枕边,柑橘香渐远,薄荷味更近,爽了鼻腔,乱了脑袋。

先是浅尝辄止的一个触碰。因为紧张,邱比特只吻到了夏芋的唇角,就冒失慌张地离开。

夏芋的胡子长出了一些,扎扎的,麻麻的;唇角细品微甜,很软,蛊人心魄,单是不做表情地躺在那里,都让人轻易蹉跎半生。

到底是不是甜的,还是藏了更为厉害的小剂量的毒,吻一下就从此沦陷,会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都为他不可自拔?

抱着求真务实的态度,邱比特再次凑近,稳稳地覆上夏芋的嘴唇。

一秒、两秒、三秒……

那么长,又短得可怕,离开时舌尖试探地舔探一下,触感比云朵还要柔软。

太甜了。

没有什么会比这隐秘又盛大的初恋更甜,亲爱的上帝啊,您的邱比特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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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耽误了两天的更新,所以这章算周四的,晚21点还有一更!

加油加油加油!!(单脚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