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的门栓已经修好,桌子上多了个新烛台,烛火明亮,把屋内照了个透亮。床榻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火盆中的炭火上咕噜噜的药炉散发出熟悉的草药味。

“鹤一不在,今晚由我教你。”

两人在床榻上相对而坐,姒墨伸手摘去了可卿肩膀上的一根落发,声音比发丝落地还要轻。

“在我身上指出我说的穴位”

“好”

“云门、中府、灵墟、神封……”

姒墨声音清冷,可卿指尖温润,手指随声起又随声落,两人之间达成了一个奇妙的和谐。

“玉堂不是这里”

可卿犹豫了一下,手指没有抬起就势往下滑落了半寸“这里?”

身子被她的动作搞得轻颤了下,姒墨伸出手轻点在她的身上道“这里才对。下一个,鸠尾穴……”

不得不说可卿的悟性真的很高,点错的穴位自己只纠正一遍就能记住,姒墨眼中的冷淡似乎消散了几分。

“平时你是怎么点穴的”

可卿闻言一翻手并紧食指和中指做了个点穴的动作,她的手指细长白皙,骨节分明,指尖带风,有说不出的凌厉。

姿势很标准,应该是有人悉心教导过,只是力度过剩,指风太过刚劲有些不适合她。

“你觉得点穴最重要的是什么?”

“准确”

“是灵巧”

说着姒墨伸手点向她的脸,可卿用左手去挡自己的百会穴,在将要触碰到时感觉她的手指好像突然转换了个方位,似乎是指向了自己的耳门穴,可卿又伸出右手去挡,最终却发现她的手指停在了自己的神庭穴上方。

姒墨收回手问道“你刚刚觉得我要点你哪个穴位?”

“先是百会穴然后是耳门穴……最后是神庭穴”

“不对,我一开始要点的就是你的神庭穴,我没有变过。”

怎么会?可卿又细细回想了一遍她的动作,却还是看不出什么,脸上少见的露出迷惑的神情。

“你的指风刚劲如刀破竹,力度虽然够了,但不够灵活,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你想要点的穴位。”

姒墨边说着边又给她展示了一遍刚刚自己的动作,这一次可卿终于看出了其中的问题。她的手指太快了,刚刚以为她要点自己的百会穴是因为把她手指的残影错当做了她点穴的轨迹。

常人在瞬息之间只能点一个穴位,但以姒墨刚刚的速度几乎能点十个。没想到她不用内力竟然就能做到如此程度,可卿顿时对她生出些敬意来。

姒墨见她似有所悟便放下了手“刚刚的点穴手法叫做千观,最适合用在反应灵敏之人身上,他越敏感看到的残影便越多,你就越容易得手”

可卿刚要点头就看到姒墨的唇好像苍白了几分,猜想许是刚刚为了给自己展示而消耗了元气。

“要不要休息会儿?”

姒墨摇了摇头只是往旁边挪了一点,稍稍倚在了墙壁上,声音中多了几分虚弱“你同我说说人体的要害穴位有哪些。”

“头颈处的要害穴位九处,胸腹处十四个,背腰处八个,四肢五个,共三十七个”

姒墨有些疲累闭着眼睛道“指出来”

有几个穴位的位置太过尴尬,可卿担心她介怀便只虚指了一下。

“直接指出便可”

见她如此说可卿也便放下心,从头至脚把那三十七处穴位依次点了一遍,有不对的也被姒墨当场指了出来。

指尖下的人偶尔因着自己的动作颤抖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初,她的肌肤真的是冷的很,怎么会有如此体寒之人?可卿指完最后一个穴位后收了手,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只是看向姒墨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些。

“咳咳咳”

一阵突然涌上来的咳嗽压得姒墨几乎喘不上来气,难受之际胸骨处突然覆上一只手,随后自己的天突穴便被点住,刚刚来势汹汹的咳嗽瞬间消散了大半。

“把左手给我”

姒墨看了她一眼,本想拒绝但看着她平静的眼神还是依言把手腕搭在她的手中,可卿跪坐在床榻上伸手摁住她的太渊穴轻揉起来。

“你的肺经很虚弱,受过伤?”

“以前被五毒教的人打伤过”

“你丹田里的那两股交击之气是怎么回事?”

“五毒教的人给我下了毒”

可卿看了眼那人平静的眸子又垂下了眼睛,继续按揉着她的太渊穴“如果不被打伤或者体内无毒,你在江湖应有一席之地。”

“都是镜花水月”

“如果不想跟别人争想要于世无求,就得时刻保持能与别人争斗的实力。”

姒墨转头看着身旁的可卿,虽然她只十七岁有余,但她身上的气质、独特的见解和超凡的武功悟性都远远超越同龄人。与她相处的这几日,甚至发现她比鹤一还要成熟一些,姒墨不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以后的前途会有多明朗,或许不出十年江湖上就都是她的名字。

“好些了吗?”

“嗯”

姒墨下床取下火盆上的药炉,把里面黑漆漆又苦又涩的药倒在了桌上的白瓷碗中。可卿闻着空气中的草药味不由得皱起了眉,如此奇苦难忍的东西姒墨都能够面无表情的喝下去,她的忍耐力真是非常人能及。

苦吗?自然是苦极了。

刚开始时就算是姒墨,喝下后过不了多久也会全部呕出来。慢慢久了姒墨也就习惯了,喝进去也不会再吐出来了,只是偶尔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是草药的苦味。

喝罢了药姒墨刚要熄灭桌上的蜡烛,就意识到一件事──床榻中间的薄纱不见了,应该是今日晚棠在收拾房间时拿走了……

事已至此再去找个合适的薄纱有些来不及了,姒墨犹豫了片刻只好熄了蜡烛,躺在了床榻的最里侧,依旧是背对着门口的姿势。

可卿也注意到了薄纱的问题,她对于这些倒是没有什么避讳,有没有薄纱对她而言没有半点差别。

虽然没了薄纱,不知为何,这一夜两人睡得反而比昨夜好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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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手了!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