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还未好,不可乱动”

可卿瞧着面前这个年轻男子摇头道“那日跌落山崖的还有一人,我得去寻她”

宋笠将一碗汤药放在她手中,拦住了她想要下床的动作,语气中带了几分无奈“我都同你说了好几遍,你怎么不信我呢?那位姑娘已经死了”

见她不信,宋笠深吸一口气扭头朝着窗外喊道“鹤知许,你死哪去了!你给我进来把她给打晕喽,免得又要浪费我的药材!”

话音未落,一个着白衫的笑吟吟男子便推门而入,伸手拍了拍宋笠的肩膀“饭已经做好了,你去吃饭,我来同她说”

千哄万哄才把那个祖宗哄出去,鹤知许摇着折扇看着床榻上这个冷冰冰的女子。

“身中剧毒又受了重伤,你可知你为什么能活下来吗?”

“不知”

“我陪宋笠出来采药,在崖底发现你时,你右臂的剧毒已经被吸出大半,心脉也被人牢牢的护住。

那位姑娘就倒在你身旁,唇色乌紫,已经中毒气绝多时了。我上前探看了一下,发现她因着催动内力救你,毒沿着七经八脉深入到了丹田中,已经死透了。”

可卿听后慢慢闭上了眼睛,这些日子的侥幸心思被他的这番话全部击破,鹤一是真的死了……那么绚烂张扬的人,死时却无一个清醒的人陪在她身边。

哀痛之际,突然想起自己在彻底晕厥过去前,鹤一似乎对自己说了一句话:如果一定要死一个,那就让我来吧,也算是我还了幼时欠下义姐的债。

鹤知许见她如此模样,也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窗边的木桌旁,拿起一块残破的布条递到了可卿面前。

“这个是那个姑娘临死前一直拿在手中的,你看看可知是什么意思”

可卿接过后发觉上面只写了两个血字:暖青

捧着那个布条只觉心头闷痛,鹤一最后念念不忘的人都是暖青,可却没有与她见上一面,至死两人连一句话都未曾说上。

“等你伤好了,我们便陪你再入一次崖底,给那位姑娘安葬了”

可卿收好布条,沉默得朝着他点了点头。鹤知许见她应下了也就放了心,刚要起身离去却又住了步子,转身疑惑的看着她。

“不过,布条上的暖青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女子、她最宠爱的徒弟……也是她这一生最爱的人。”

鹤知许愣了下,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替她关好了门。看着蹲在院中捧碗吃得欢快的宋笠,不由得嘴角露出了个笑来。

这世间原来不单单只有像你我这样的人,看来你我二人也并非异类。

可卿这次的伤势较重,虽然被救回了一条命,可右臂因着毒箭的缘故有些用不上力气,修养了将近一个多月,才勉强可以拿起筷子。

“我想下崖底”

宋笠听后朝她翻了个白眼,扯着鹤知许的袖子叫他动手打人。鹤知许给他碗里夹了几筷子菜后,声音放得轻了些。

“不然就带她去吧,早日入土为安也是好的”

“管不了管不了,如果出事了,可别再祸害我的药材”

三人用过了早膳后,各个腰间系上绳索,从山顶直下崖底,可寻了半晌却未见鹤一的尸首。

“真是奇怪,怎么不见了,莫非诈尸了不成?”

宋笠说完一转头,发现可卿眉间似有愁色,刚要出言安慰她一下,却听她突然道“我得去南阳城”

一听这话宋笠气的话都说不清了,一拳头怼在鹤知许身上“赶紧打晕了她,免得我被她气死!”

可卿这遭是铁了心要走,鹤一的尸首有可能是被姒墨她们找到了,现下姒墨未见自己的尸首定会心忧,她的身子本就不好,若是时常郁郁寡欢定会发病。

这番可卿猜的不错,姒墨自打见了那具白骨和鹤一的尸首后便大病了一场,回到南阳城后半点药都不吃,只是一心求死。

叶赫沉浸在丧女之痛中自然没有心思管她,只有晚棠与砚星每日前来照顾,哭求她保重身体。

一日夜半,暖青突然前来,坐在她的床榻旁呆呆的看着她,话还未说,泪却率先落了下去。

“去年到沧州祭拜父母时,师父曾同我说过她有三个愿望。第一希望乌衣派成为天下第一门派,第二希望义姐的病能好,第三是……”

说到这儿暖青再也说不下去了,耳边似乎又想起鹤一那晚温柔的嗓音,她就在自己耳边轻轻说:最后希望你长命百岁,无灾无患。

姒墨见她不说了,便转头看她“第三应是希望你一生平安”

暖青见她猜得差不离,轻轻的点了点头“她现在已经死了,这三个愿望便是她的遗愿,我这一生会拼命替她完成。所以,师姑,求你爱惜身体。若是师父在泉下有知你如今境况,定不能瞑目。”

这话说得十分恳切,姒墨眼帘低垂,似是一个高庙中不悲不喜的神明。

“我知了”

送走暖青后,姒墨便起身寻来了纸笔,将所用的药材一样样全部写了下来。在那日进了毒蛇派的药庐后发觉里面的毒药也是解药,解药也是毒药。

这些年自己在研制解药时,只是遵循了传统的寻药眼之法,既然这种方法行不通,那便尝试再服一剂体内已有的毒药,以毒攻毒。自己的身子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了,现下可卿也死了,便没有什么可忌惮的了。

一切都准备好后,姒墨将自己反锁在屋中,听着药炉上咕嘟嘟的响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要么药到毒灭,要么服下速死。

姒墨喝过很多药,但没有一次能别得上这次的难以下咽。服下没过半盏茶的时间,丹田处深睡的两个交击之气陡然苏醒,在她体内争斗得愈加激烈。

血一口口的往外吐,最终竟呈喷涌之势,将地面染得血红一片。姒墨倚坐在地上,捂着愈来愈烫的腹部,知晓这一次恐怕是自己赌输了。

这样也好,能早日见到可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