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的整个右臂已经变得绵软无力,身下马匹的奔跑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沈雪澈抵挡不了多久,再这么下去自己与鹤一必死无疑。

“跳下去”

身后鹤一的声音让可卿不由得皱了眉,身旁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贸然跳下去安有命在?

鹤一提气在马背上坐直了身子,语气坚定 “我来过这儿,下面有一方寒潭,跳下去也许有一线生机”

“若是这崖底没有出口,就算侥幸得活,又怎么出来?”

鹤一摇头看着她苦笑了下“现下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实在是再没有第二条生路,可卿弃马站在悬崖边,看着已经跳下去的人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并不是怕死,只是想再见一面姒墨,无论如何自己得活着去见她。

身子如风中柳絮,飘忽没有方向,身子在峭壁上一路碰撞而下,血迹蜿蜒如长蛇,在落进刺骨的寒潭中时,额头不慎磕在潭底凸起的石头上,可卿的意识渐渐模糊了下去。

自己终究是在死在这冷彻的崖底了吗?

浚州到南阳城有半月路程,暖青不敢耽搁,夜以继日的带着姒墨往那儿赶,途中正巧遇到了晚棠与砚星两人,四人风餐露宿只花了不到十日便来到了南阳城。

“姒小姐?”

少铮瞧着眼前面容憔悴的四个女子,不由得惊诧了起来。但毕竟是识得姒墨的,知道她是小汝的师父,忙派人为她们准备食宿。

“发生什么了?小汝在哪里?”

姒墨的身子本就不好,这般劳顿数日全凭一口气吊着,现下忽然听说可卿还未回来,不由得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昏厥了过去。

这一番又是乱上加乱,少铮不敢耽搁亲自去请师父过来救治。纵使是内力深厚的叶赫,面对姒墨如此病体,也是足足花了两天三夜才将她救了过来。

“我已经派人去浚州找小汝了”

姒墨听后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但动作用得大了,喉中又有腥甜之物涌出,捂着心口缓了好一会儿才将它压制了下去。

“我也去”

“你现下自身难保,如何去寻她?”

叶赫见她十分坚持,最后只得做了让步“你再休息几日,待稍稍好些后,我与你同去浚州”

又嘱咐了她几句后,叶赫才带人离开,走到门口时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将叹息隐在了心中。一听到小汝生死不明的事情,她便如此激动,若是说她们二人之间只是普通师徒之情,谁又会相信呢?

屋内渐渐安静了下来,姒墨的唇色愈发苍白。若是她当初没有遇到来到乌山,没有遇到自己,是不是就能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生呢?

姒墨知道自己的身子需要静养,断然不该胡思乱想,可自己越去压制,这思绪便愈加杂乱。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是可卿的模样,冷淡脱俗如玉人一般。可偏偏如此冷漠的女子,一见着自己便带了盈盈笑意,旁人许是一生都未曾得见的模样,自己却全都见过。

手指紧紧揪着薄被,几十年来未曾觉得的害怕担忧,如今一朝全部尝尽。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自己终究也是一个俗人,逃脱不了世间的七情六欲。

可卿啊可卿,定要平安才好。

休养不过四日,姒墨便备了药材决定同叶赫启程前往浚州,暖青放心不下鹤一,最终也跟了去,只将晚棠与砚星二人留在了南阳城。

从浚州到南阳城花了十日,再算上休养的四日,这便去了半月有余,等三人到了浚州后,距可卿她们失踪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叶赫前段时间派出去寻找的人,没有找到她们半点踪迹。

莫不是又被五毒教的人捉了回去?

姒墨拿着浚州的地图细细看了几日,最终用毛笔圈画上了几个位置。

“你圈的这几个位置都与南阳城的方向相背,小汝怎么会去这里呢?”

“当时情况危机,可卿定是怕会将大批追兵引向我们,许是会相背而行,往山涧的方向逃去。”

叶赫沉吟半晌,最终将地图交给了手下的人,吩咐了他们要仔细寻找,半个草丛都不准落下。

姒墨的猜想果然没错,不出半日出去寻找的人便回来了,硬着头皮朝着叶赫行了一礼,表情十分凝重。

“禀家主,叶小姐……似乎是找到了”

叶赫闻言不由得皱了眉“找到便是找到,没有找到便是没有找到,似乎找到是何意?”

姒墨瞧着那人支支吾吾神色有异,心霎时凉了下去,猛地站起了身。

“她在哪里?”

话音未落,门外走进了两个抬着长板的人,长板上还盖着一层白布。叶赫心中陡然一惊,伸手掀开白布后终于明白那句似乎找到了的含义。

白布下是一具生蛆的零落骷髅,手臂与腿骨已经断裂,一看便知是生前同他人遭受了激烈的战斗。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这具尸首的胸骨处残留着些牙印,似是被野兽啃噬过。

“尸骨从哪里找到的?”

“在山间的路旁”

叶赫猛地把白布盖上,眼神犀利,语气严厉“那你怎么知道她是小汝!”

那人见家主生了气,忙跪在地上将一柄长剑呈了上去“被发现时,尸骨的手中紧紧握着这把玄阴剑”

玄阴剑……小汝的佩剑……

叶赫听后表情颓然,似是瞬间苍老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呢?

几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又有一行人跑了进来,身后依旧是跟着一张盖着白布的长板。

“禀家主,我们在崖底发现了一具尸首”

姒墨率先起身,掀开白布后身子猛地一震,后退几步瘫坐在了木椅上。暖青觉出异样,连忙上前查看,待看清面容后胸口裂痛,只觉眼前事物全部颠倒起来。颤抖着去触她脖颈上戴的玉佩,想哭却又一滴泪都落不下来。

鹤一,死了。

腰腹处和心口处一片紫黑,一看便知是剧毒入心而亡。毒发身亡该是痛苦万分,可她的面容却十分平和,嘴角还带着笑,似是同平日一般在与自己装睡。

这便是自己与她的最后一面吗?自己还未来得及同她说上一句话,还未将自己的心意说给她听。

抬着长板的人见她悲痛欲绝,出言劝解道“这位姑娘还算幸运,寒潭四周寒冷又无野兽,能留个全尸……”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姒墨将视线落在另一具的森森白骨上,霎时心灰意冷,只觉这世间已经再无让自己流恋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