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泛起了带着腥臭的苦味,鼻间还萦绕着浓重的草药气息,可卿睁不开眼,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被埋在乌山雪中的时候。

好冷,好累……自己是要死了吗?

可卿有些意识模糊,一会儿觉得自己被埋在雪中,一会儿又感觉自己在同人打斗,一会儿又以为自己中了迷香……额头上渐渐冒出了冷汗,口中偶尔流出不成句的胡话。

姒墨看着痛苦万分的人想帮也帮不上忙,已经喂了药,她正是处在思绪混乱的状态,只是看着凶险,实际上只要苏醒后就没事了。

可卿昨晚被五毒教的人打伤导致经脉破损,姒墨好不容易行针帮她疏通了体内紊乱的真气,她又强行催动内力提前苏醒,一路策马狂奔来到南阳城,导致体内的真气时强时弱,动**不已,没有走火入魔已属幸事。

“好苦……苦……”

药早已喂完,为何还是在不停叫苦?

姒墨猜想她现在应该是想到了以前吃药的事情,正在没有意识的说胡话。思索了半天,从怀中取出一瓶药蜜,虽不知这种方法对思维混乱的可卿有没有帮助,但还是用手指沾取了一点蜜抹在了她的唇上,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些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药中给你加了蜜,还苦不苦?”

话音未落,自己食指的指尖竟被那人含在口中,还在不停用舌 舔 舐 吮吸着,明知道她是无意识的,可一向冷静的姒墨还是慌了神,下意识的把手指抽出。

“苦……”

听着床榻上的那人又在叫苦,姒墨无法只得重新在指尖涂了蜜让她含着。这下,可卿终于不叫苦了,也不说胡话了,安静的似是又重新睡了过去。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瞧着她没了动静,姒墨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指尖从她口中抽出,还未松一口气,又听到了可卿带着哭腔不停的轻唤自己的名字。

这是又想到什么了?

“可卿,我在”

她似是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一直在小声啜泣的唤着自己,看着可怜极了。姒墨犹豫了一会儿重新把沾了蜜的食指放在她的唇边,那人轻车熟路的含住,止住了啜泣声。

……

窗外依旧是昏黑一片,平日中冷淡至极的人现在却面带泪痕如一个虚弱的幼子。姒墨哭笑不得的看着可卿,半晌屋内传来一声饱带无奈的轻叹。

姒墨的身子虚再加上又折腾了这么久,渐渐觉出了一些困意。干脆直接跪坐在地上,把身子靠在床榻边,枕着自己的左胳膊,就这么倚跪着睡了过去。

窗外明月皎洁,蝉鸣四起。屋内烛火昏黄,悄然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大明了,可卿慢慢恢复了意识,突然觉得自己口中似是含着什么东西,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后睁开了眼睛。

自己含着的是……姒墨的食指?

看着已经睡着的人,松开不是,不松开也不是,唇舌之间的指尖似是一块炙热的炭,烧得可卿的脸都红了。

“醒了?”

姒墨的声音让可卿彻底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还想含着?”

可卿听后松了口,盯着眼前安然无恙的人,眉眼间的凝霜都化作一汪春水。

因着一整夜的跪坐,姒墨的身子早就酸麻不已,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坐在了可卿旁边。

“我爹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而且他让我留在叶宅”

这个消息让可卿有些意外,自己爹爹那个脾气和性情,怎么会让一个江湖中人留在家中?

“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事情?”

姒墨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给他下了毒,应该算是威胁了他”

……

可卿的神情凝重了起来,费力从床榻上坐起拉住她的手腕认真道“赶紧跟我一起逃,晚了就走不成了。”

“不必担心,下个月是四大世家的家主会面的日子,江湖都传五毒教会去暗探,你爹爹应该是有求于我。”

“所以你下毒是为了向他证明自己的实力?”

看着面前的人点了头,可卿终于松了一口气,伸手掀开她的袖子去瞧她手腕上的伤。伤口不深,而且已经结痂,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姒墨盯着她微微发颤的左手看了半晌,从怀中取出了上次没有用完的五行金针,慌得可卿忙把那几根针夺下,语气中带了些责备的意味。

“以后,你不准再碰这个”

“我不用,那是要给你的”

姒墨把身上带的毒药和解药一样样都取出来,并排摆在了床榻上。

“你以前不是说想学制毒用药吗?我现在来教你。”

可卿看着面前的十四个一模一样的纸包,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不是说过曾经答应了师父不再向他人传授吗?”

“你不是他人”

见可卿还要说话,姒墨率先把一个纸包放置在她鼻下,出言打断了她的追问“告诉我,里面有哪些药材”

可卿闻到了一股清淡的草药味,细细回想了一会儿答道“丹砂、雄黄、水银、生天仙和红娘草”

“还缺一味”

“我闻不出了”

姒墨拆开纸包,取出一颗小药丸放在手心中,举到可卿的面前轻声道“猜一下”

“是川乌吗?”

迟迟没有听到回答,可卿还没有来得及问这是做什么用的,就看到姒墨把手心中的药吞入到了肚中。

“此毒换作落黄泉,若是在半个时辰内没有服解药,便会失智发狂口渴难耐,不顾一切的把头埋入水中,直至淹死”

“那你吃做什么,解药在哪里?”

姒墨指了指床榻上剩余的十三个纸包“就是其中之一,你觉得哪个是便给我哪个。”

哪有这样以身试毒来教人的……可卿有些急了,坐在床榻上一样样的拆开辨别,越急便越分辨不出哪个是毒药哪个是解药,脑中只余下一片空白。

姒墨轻轻把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缓声道“慌乱是制毒用药的大忌,若是中毒是你自己,你越慌经脉运转的速度便越快,毒药起效的便越早”

可卿明白了她亲自服毒的用意,言传的效果远没有身教好,经过她这么一次惊吓,这制毒用药的大忌,自己想忘都忘不了。

连忙收敛心神,依次辨别下去,最终挑出了两包药,但不知哪个才是解药。

“每一种毒药,无论里面有多少种毒花毒草,最重要的是找到能把这些毒性揉在一起的那味最关键的药材。”

“最关键的?”

“你可以把它称作药眼,它是解毒的关键。”

可卿犹豫了片刻问道“落黄泉的药眼是川乌吗?甘草和蜂蜜可解它的毒,但是这两包的药丸中都有这两味药”

姒墨似是没有听到,只是闭着眼睛倚在床榻上,神情平静“你还有一柱香的时间”

莫非药眼不是川乌?可那落黄泉中每一样都是剧毒的毒草,到底哪个才是解毒的关键……

可卿闭上眼一遍遍回想那落黄泉的气味,忽然想起那药中似乎有一股很清淡的花香。

丹砂、雄黄、水银、生天仙、红娘草都是塞血结郁之物,把他们混在一起只能相互排斥,怎么会达到让人失智发狂的状态呢?

也许最后一味药并不是什么毒草毒花,而是疏气活血之物。只有带刺的植物才有刺透郁结疏活的效果,而那股几乎令人忽略的花香便是落黄泉的药眼。

心中一下豁然开朗,最后一味药并不是什么川乌而是玫瑰!破解药眼的关键不是要找出与它相克之物,而是要找它的相生之物。

可卿忙从那十三个纸包中翻出含有佛手、鸡血藤、郁金等能与玫瑰相配行气散瘀的药丸,递到了她的面前。

“是这个吗?”

姒墨接过后放入口中,朝她点了点头“它的解药唤做长夏”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可卿的背已经被汗打湿,有些冷飕飕的感觉“你不必亲自试毒,怎么解毒,要注意什么,你同我直接说就好,我会记住的”

“毒无定常,制毒用药最重要的就是悟性,我只会偶尔点拨你,剩下的全靠你自己。”

“那下次如果还要试毒,我自己来就好,你身子本来就弱,哪能这么折腾”

姒墨看了她半晌轻声道“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体是百毒不侵的”

……

可卿一时哑然,果然关心则乱,而姒墨的戏又做的那么好,让自己刚刚忘了她百毒不侵的事情。亏得自己还急的不得了,结果她就算不吃解药也是不会有事的。

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恼意,她明明知道自己最为在意她,却还是故意让自己为她着急担心,戏耍自己难道很有趣吗?

可卿愈想愈气,下了床胡乱披了件外衫后,一语不发的推门离开了。